五月的梨园,硕果已经缀满枝头。
除却沈卿卿的听雨轩之外,沈家的别院都是以果园命名。
萧瑾年这座园子,便是种满了梨树,品种多样,成熟的日子也不尽相同。
沈卿卿被困在院中,萧瑾年给她请的女西席是个人高马大的女将军,还是爹爹身边的副将,因着在军中受过伤,便从前线下来,前几日才抵达盛京。
哪里是特意请来的西席?分明就是萧瑾年打算在她身边安插的另外一人。
沈卿卿扎马步的姿势开始摇晃。
萧瑾年就坐在一株枝叶茂盛的梨树下看书品茶,看都不看她一眼。
女将军本名茯苓,与沈卿卿的封号同音,她长的高大,皮肤是蜜色,五官英气飒爽,沈卿卿与她对视上,问,“先生可曾许配人家?”
茯苓:“……姑娘何故这么问?”
沈卿卿瞄了一眼萧瑾年。
萧瑾年是个男子,茯苓也住在梨园,谁晓得他二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干什么?
萧瑾年是男子的事,爹爹不可能不知晓。
她脑子甚乱,一时间理不清诸多关系,又莫名其妙的岔开话题,问,“先生觉着,我几时我能练就绝世武功?”
茯苓触角抽搐。
就沈二姑娘这副小样子……
下辈子重新提投胎可能会有机会。
萧瑾年从梨树下的石凳上起身,他款步而来,衣袂翩然,对茯苓道:“你去大姑娘那里吧,我们卿卿日后还是由我亲自来教。”
茯苓面无他色,似乎对萧靖年甚是敬重,“是!”
她看了一眼沈卿卿,眼中意味不可谓不奇怪。
梨园没有旁人,之前在场的婢女也都退下了。
沈卿卿两股颤颤,沈家历来都是出英雄豪杰,偏生轮到她就是娇弱无力。
萧瑾年靠近,一手摁在了她的小腹上,“姿势不正确。”
沈卿卿气急,“母亲这般清闲,我们沈家子嗣单薄,你怎的也不帮着沈家开枝散叶!”
她与萧瑾年对视,上辈子的时候,最担心继母生出弟弟妹妹,所以,一旦爹爹回京,她就缠着继母睡觉……
她以为自己已经聪明到了机关算尽,可原来……
往事不可重提!
沈卿卿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知道萧瑾年一旦不高兴,便一定会惩戒她。
果不其然,“啪——”的一声,他长臂饶过她的身子,在她的后.臀.重.重拍了一下。
疼、疼、疼……非常疼!
沈卿卿本就站不住了,一下就载入萧瑾年怀中。
他一手拖着她,不至于让她摔倒,他俯身,靠近了她的耳朵,是那种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的语调,“我们卿卿放心,有朝一日,在卿卿的协助下,我定能为沈家开枝散叶。”
沈卿卿:“……”她才不要协助他!
……
从梨园归来,沈卿卿衣裳浸湿,面红耳赤。
耳边一直回荡着萧瑾年的话。
一场雷雨过后,盛京愈发热了起来,她让人备水,准备沐浴。
文书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见着沈卿卿,就禀报道:“姑娘,出事了,大公子方才在外头昏厥,若非是白家姑娘相救,那就麻烦了。”
沈卿卿一怔。
大哥外表丰神俊朗,但外人皆以为他病体成疴,除却沈家少有几人知道真相之外,阖府的下人皆以为长公子的确是个病唠子,若是换做是上辈子,沈卿卿一定会感激白芷若将大哥送回来。
可她知道白家目的不纯。
白家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也不知道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没有病,如何会晕倒?又如何让白芷若给救了?
白芷若上辈子蛊惑了大哥犯下大错,沈卿卿半点不敢耽搁,顾不上沐浴,提着裙摆就往前院奔去。
方才在梨园被萧瑾年“调.教”,她身子骨还酸痛的厉害。
到了前院时,她果真看见了白芷若。
是个美人。
沈卿卿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也难怪大哥上辈子会中招。
此时,沈老夫人坐在上首,沈澈面色苍白,被丫鬟伺候着靠在椅背上。而白芷若一身白色罗纱裙,容貌倩丽,脸上笑意也恰到好处。
相反,沈卿卿此刻却是有些狼狈。
“祖母,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卿卿气喘吁吁走到沈老太太跟前,和她坐在一块。
沈老太太也不怨她失态,亲自给她扇风,“你大哥在西牌楼惊了马,幸而遇见白姑娘,得她相救,你大哥才能安然回来。”
沈卿卿的小细腰被人捏了一下。
她和沈老太太对视,瞬间领会其意。
白家和沈家是世仇,就算是沈澈真的有病,白家人也不可能出手相救,更何况男女有别,沈澈和白芷若又是男未婚女未嫁,要是传出去,只怕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
白芷若不会做出那么蠢的事。
沈卿卿头上顶着“盛京第一宠”的头衔,素来横行霸道。
作为一个女纨绔,也不需要太端着,她看向白芷若,就说,“白姑娘,你当真是个妙人。”
白芷若一僵。
按着她的计划,沈澈会心悦她,并且对她求而不得,不久之后就会为她所用,甚至是她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但沈卿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完全没有头绪的话,白芷若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淑女的笑容僵在脸上,白芷若眨了眨美眸,“沈姑娘过赞了。”
沈卿卿勾唇一笑。
可能是受萧瑾年的影响,她的笑意也染上了几分邪意,“白姑娘,我哪里赞你?你误会了。”
白芷若:“……”
祖父说的没错,这个沈二姑娘当真是让人讨厌。
沈卿卿开始进入正题:“没记错的话,白姑娘的二叔曾经贪赃枉法,对军中粮草做了手脚,又暗中贪墨军饷,致使边陲将士差点葬身关外,当初你二叔就是死在了我爹爹的刀下,头颅被割下,挂在了军旗下示众。你祖父也就是如今的帝师,气的厥过去了,还扬言要与我沈家势不两立,既是如此,你干嘛要救我大哥?见我大哥当街昏厥,你应该趁机杀了他才对。”
白芷若:“……”
沈澈:“……”二妹的话没毛病,可……他怎么突然瘆得慌?!
白芷若僵在太师椅上。
今天刻意修饰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的狼狈。
她是白家嫡女,也是白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自然与寻常的深闺小姐不同,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温婉一笑,“沈二姑娘,我虽是听闻过二叔的事,但二叔的确是有过错在先,忠敬候手中的大刀是先帝所赐,有先斩后奏之能,二叔既有罪,那就应当受罚,我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况且,沈公子昏厥,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还是救人要紧。那既然沈公子无恙了,我便先回了。”
白芷若做委屈之状,似乎被沈卿卿咄咄逼人到了一定境地,就连她身后的白家下人也同仇敌忾,眼神很不善的看了沈卿卿一眼。
沈卿卿笑了,“白姑娘心善人美,真真不像白家人呢,我倒是极欣慰的。不如这样吧,改日,我约了白姑娘出来吃茶。”
白芷若笑的很牵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尚且年幼的沈卿卿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与她对视,让白芷若毛骨悚然。
白芷若起身,朝着沈老太太和沈澈福了一福,“今日我便先归家了,那改日再与沈姑娘约。”
沈卿卿点头微笑。
沈老太太脸上也绽放出慈爱无比的笑意。
沈澈薄凉的唇角,也有一丝笑意上浮。
白芷若一阵头皮发麻,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侯府之后,她一上马车就瘫软了下来。
是她想多了么?
沈家人怎的好像甚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