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楚玥罕见晚起了。
傅缙晨起时她睡得极沉, 根本不知道。到了该去凝晖堂问安的时辰,她眼皮子像被胶水黏住似的,死活撑不开。
孙嬷嬷无奈,只好打发人去告了小恙。
好在楚姒现在也不怎么管她, 得一句严重的话请大夫就罢了。
蒙头睡到正午,她才醒了过来。
筋骨疲乏, 主要集中在胯骨位置, 说很严重吧,也不算,就是隐隐沉沉的, 无法忽略。
人懒懒的,有些不爱动弹,躺了一会才翻身坐起了。
谁知一动, 她轻“嘶”一声。
某个难以启齿的位置摩擦生疼,不动还好,一动感觉挺明显。
楚玥表情有点僵。
纵x过度?
乐极生悲?
不不, 乐的也不是她, 但这悲她扛定了。
楚玥欲哭无泪。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吩咐孙嬷嬷, 给她取点膏子来使使。
大家闺秀,出嫁都有各种各样的陪嫁, 哪怕恭桶寿材,都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它没备上的。
这事后的膏药,自然也是有的。
她出门子还没满一年,这膏子肯定没过期,还能用。
楚玥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挖了一坨微透明的膏药,给自己抹上,登时感觉清凉,舒服多了。
她长吐一口气。
偷偷摸摸把膏子递回给乳母,孙嬷嬷心疼,忙关切问:“可够了,要不要多抹一点儿。”
“不用了,不用了。”
楚玥羞窘,连忙打发了乳母,用被子蒙住头脸,她在心里问候了傅缙全家,并捉住这罪魁祸首打足了一百遍的小人。
她干脆今天就不出门了。
用了午膳都未时了,刚结束了一桩大事,商号也没太忙,楚玥索性奢侈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也沉,再起已暮色四合,她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什么的动静,睁眼一看,原来是傅缙正在捏她的脸。
她大怒,立即弹起,“哼!你还敢来?”还掐她!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傅缙不解,却见她鬓发松散,瞪眼运气,腮边一点红红的睡印子,素日少见的青春憨稚之态。
他来了兴致抱臂,挑眉道:“你说说,我都干什么了?”
值得她这般一反常态,张牙舞爪。
楚玥该怎么说?
她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见傅缙微微摇头,一脸算了,他不与女人和小人计较的表情。
她气苦。
不过到了最后,楚玥还是说了。
傅缙那厮,饱暖思淫.欲,吃饱喝足洗刷干净,抱她上了榻,又开始蠢蠢欲动,兴致勃勃要继续昨日未竟一番事业。
楚玥还疼着呢,那药膏子挺好使的,但也不是仙丹妙药,她估摸着,起码得明日才能好。
她吞吞吐吐,热血上涌,耳垂都泛红,脚趾头蜷缩着,她扯了床薄被,把自己整个裹住,只剩小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
这么脆弱吗?
傅缙其实没啥经验,仅有的经历也是近期的,他想了想,昨儿自己是很放开了手脚。
她一贯娇弱,那位置就更不必说了,会受伤想来也不足为奇。
他问:“伤得重吗?可要唤医女?”
医女?!
开什么玩笑,楚玥连忙摇头:“不重,不用的,我陪嫁有药膏子,抹了就能好。”
忙又补充:“也不是马上就好,起码得养几天。”
这么久吗?
不是说不重么?
楚玥补充得有点快了,傅缙有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抿唇蹙眉,一脸认真。
“那好吧,歇几日也是好的。”
傅缙怏怏,搂着她躺下,没办法,只能盖被子纯睡觉了。
楚玥刚松了一口气,忽听他说:“要不,我给你瞧瞧?”
他想着,一来可以看看伤势,二来也能估摸一下,下回掌控好力道。
可惜,楚玥死活不答应,大有你要是硬来就一定翻脸意思,傅缙只好算了。
“不看就不看。”
他有些惋惜,吹熄了烛火,放下绡纱帐,连人带被搂进怀里,“那睡罢。”
……
接下来的这小半个月,楚玥过得颇舒心,休战几日后,傅缙有分寸了很多,再不干杀鸡取卵的事了。
呸,她不是鸡!
公务上没有烦恼,外面虽风雨动荡,却与她无甚干系。
生活节奏比之前放缓了许多,偶尔听听好消息,自己人借机挪到哪个合适位置。
她还新接到了一封娘家的信。
赵氏怀孕进入八月了,肚皮尖尖,有经验的婆子都说是男孩。她年纪有些偏大,孕前期吃了不少苦头,不过随着月份渐大就慢慢好起来了,如今能吃能睡,就等着小家伙足月出生了。
楚玥喜滋滋,她快要当姐姐了。
赵氏的信嘘寒问暖,除了说小家伙就是关心她的,让她夏天勿贪凉,冰盆不许多放,诸如此类的种种。
她提笔,细细回了信。
除此之外,父亲还私下另给她另写了一封信,说是家中风平浪静,一切皆好,让她勿忧心。
这信笺写得隐晦,楚玥自然看得懂的,那就好。
她舒了一口气。
话说其实这次军饷案销赃点所在的安州,距离娘家邓州也就百余里,还挺近的。现闹得这么大,好在这粮商和官家不沾边,不用担心什么。
但谁知她刚这般想罢,次日就得了一侧新消息。
……
这日傅缙突然回来了。
是上午,楚玥起得稍晚,正梳妆妥当要出门,却听到一熟悉的脚步声,踏踏而行,重而有力。
是军靴。
会穿军靴出入禧和居的,也就傅缙一人而已,她诧异回头,却见他一身玄黑铠甲,腰悬佩剑,正大踏步进门。
甲胄冷光映照,为了他英俊的面庞平添上冷硬之色,温润全褪,凛然肃杀,所过之处侍女无不噤若寒蝉。
楚玥诧异:“生了什么事吗?”
这才半上午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要出一趟门。”
傅缙言简意赅,声音沉稳,涉及外事公务,他一贯严肃正经,“安州,是公务。”
他这模样显然是领着皇差,这是要率军前往安州了?楚玥惊讶:“什么事?怎么这么突然。”
军饷销赃不是核查过半了吗?难道有什么新案情?
如何是,那就非常大,毕竟军饷一事都没出动到京军压场。
果然,傅缙挥退仆妇:“查出新案子了。”
他凝眉:“税银。”
什么?!
楚玥大惊失色,税银何其要紧!尤其江南一片的税银,占据国库收入近一半,谁敢往太岁头上动土?
明目张胆自然没人敢的,但这其中,却有些空隙可以钻。
“是火耗。”
说起这火耗,不得不先提一下官银和普通纹银的区别。
封建社会阶级分明,体现在方方面面,包括银子。官银是上流社会,有一定官身的人家才能使用的,民间最多只能用纹银。
官银和纹银有什么区别?
除了纯度和分量以外,最大的差别就是会在底部铸上官银二字。如果想伪造的话,得先想想全族人吃饭的家伙。
税银入国库,当然得是官银,那这中间就会出现一个重新熔炼铸造的过程。这重新熔炼铸造,必然会出现一些损耗,这个就叫火耗。
本朝在这方面还不错的,没有将所有火耗都归到老百姓头上,而是一人一半。
只可惜再好初衷,也耐不过人性多变,这么一个空子,胆子大的往里头钻一钻,大肆敛财不在话下。
安州袁济这端倪,其实最开始是赵禹等人无意发现的,嗅到一丝不对,他们立即细细追查分辨,谁知发现了这么一个惊天隐秘。
因为距离所限,时机稍纵即逝,赵禹当机立断,已先把核查军饷案的钦差引过去了,而后再飞速传信回京。
钦差传信晚了一天,但走的却是六百里加急,二者几乎同时抵达。
傅缙接讯的时候,圣旨后脚抵达京营。
皇帝惊骇,雷霆大怒,刑部尚书再任钦差,率三部足足十多名官吏,五千京营精兵,再配二千羽林卫,即日赴安州。
严令务必彻查清楚,否则提头来见。
“可能有诸多地方官吏参与其中。”
不是可能,是肯定,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很明显了。楚玥想起邓州,有些紧张。
不过转念一想,楚家非常富足,她祖父为官谨慎,单纯为了银子行这铤而走险的诛族大事,他肯定不会干。
这么一想,心才定了定。
但谁知傅缙又说:“赵禹传信,这里头还有第三方势力插了手。”
甚至这次事发,都有对方推波助澜的,至于这势力是谁,傅缙已有了判断:“必是西河王。”
官场大动荡,能做的动作非常之多,可以事后安插自己人手,更能借机接触诸刺史府尹,趁良机大肆拉拢。
江南乃至中州一片极富庶繁华,关键城池一把手自己人越多,后续越事半功倍。
楚玥眉心一跳,邓州距离安州也就百里,说到要冲繁华之地,也算一个。
她定了定神,问:“西河王要拉拢人,想必也不易吧?”
毕竟眼下再怎么党争剧烈,天下看着还是太平的。皇帝壮年,押注还是冒险了。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也有很多人认为没必要。
这就得靠里应外合,施加压力了,这贼船一旦上了,就下不去。
傅缙道:“西河王肯定在京城放有人,且位置不会低。”
不做足准备,怎好白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