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楼上,应棉朵第一件事,先哒哒跑去厨房保温箱里看今天厨师给做了什么好吃的。
当看到那碟虾仁肠粉时,原本就清莹灵动的一双眼更是变得晶晶亮起来。
“虾仁肠粉!”她难掩开心地转身抱了下晏停,“我真的好久没吃了,今天早晨还在想呢!”
应棉朵仰脸看他笑甜丝丝的,“停停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当然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是记得今天她照常给自己“狂轰滥炸”的微信消息里其中那条“好想吃虾仁肠粉呜呜呜,明天回西甫大学前我一定要拐回香樟书苑买两份带走!”而已。
晏停不知道应棉朵是不是真的忘了这个,他也没有特地解释,只是沉默地握住她手腕带她去卫生间。
应棉朵身上还穿着他的黑色外套。
衣摆里侧和挽起的袖口上有从她身上粘到的几小片污渍。
他把外套给她脱下来,随手丢到一旁的洗衣篮里。
用温水浸了块干净毛巾,拧干,仔细给她擦在学校摔倒时下颌、耳朵下方,还有长发发尾粘到的脏。
时间过去有点儿久,已经干涸的泥污不太好擦干净。
女孩子皮肤娇嫩,晏停怕弄疼她,特意又把毛巾浸湿了些,才小心翼翼的接着给她擦。
应棉朵乖乖站着没动,视线一直在面前近在咫尺的晏停脸上。
直到晏停捏起她一小撮黏在一起的发尾擦着,她盯着他修长细瘦的一双手出了会儿神,方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叫他,“停停。”
他动作没停,也没应声。
但应棉朵知道他在听,所以接着问,“你明天还要回家吗?”
晏停闻言,给她擦头发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下。
紧接着继续。“嗯。”
应棉朵其实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每逢节假日,尤其是中秋元宵这些团圆日,包括他的生日在内。
除非是因为比赛飞去国外,不然无论他在国内哪个角落,也无论时间有多晚,他都会赶回家去。
从未有过特殊的时候。
随着晏停手上的动作,黑色衬衣袖口微微往上提了些,露出腕上那条她特意编好送给他的祈福红绳,还有……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依旧清晰可见的两道疤。
“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应棉朵眼睛盯着他手腕,小声问,“跟我一起回西甫好不好?”
从小到大,她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十一岁那年甚至在学校阅读室里徒手提着一只吓坏了班里所有小朋友的老鼠尾巴直接丢进走廊的垃圾通道里。
可她害怕每个联系不到他的假日。
那偌大的房子里除了管家和帮佣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每次回去都做些什么。
而未知带给人最多的永远都是恐惧。
“停停?”她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擦。
晏停手被迫止住。
时间静了一静,他视线才从她头发移到她脸上,最后对上她盈着水汽的一双眸子。
她回看着他,眼睛一眨,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滚出来。
晏停把它接到掌心里,热热的,带着她体温的烫。
他曲起指背轻轻蹭掉她脸颊两侧的泪痕,说,“周二晚上,我去西甫接你。”
周二是假期最后一天。
应棉朵看他吸吸鼻子,喃着鼻音问,“真的吗?”
晏停接着给她擦眼泪,“嗯。”
“说谎腿会变短喔。”
“嗯。”
“鼻子也会变长。”
“嗯。”
“还会变成一个不可爱的大胖子。”
“嗯。”
两人目光对视了片刻。
应棉朵主动捏了一小撮黏在一起的头发放到晏停手里,看他继续擦着的时候,又问,“国庆节我们班里和学校组织群里有不回家的同学都约去爬山,六号和七号两天。我和思雨司齐她们都去,停停你跟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爸爸和秦医生都跟她说过,如果可以,要让他适当的运动和多多接触大自然。
晏停没有马上接话。
“嗯嗯?”
应棉朵往他面前凑了凑,撒娇一样说话时,还带着刚刚哭腔的鼻音,“好不好嘛?嗯嗯嗯?”
晏停深潭般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纵容。
他把她最后黏在一起的那撮头发擦好,应一声,“好。”
应棉朵开心了。
愉悦完全挂在脸上。
眼睛里装着星星和月亮。
看他在洗手池里洗弄脏的毛巾,她大眼滴溜溜转了转,故意“啊”了声。
看镜子里晏停抬头,她举起两只手朝他晃了晃,“一会儿吃饭,我手还没洗呢。”
随即又垮着一张小脸道,“晓姨说一晚上能结痂但就是不能沾水。”
她看晏停垂下眼继续洗毛巾,偷偷撇撇嘴,继续自言自语,“那我不能洗手就算了,可手被绑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拿筷子呀?”
她做握勺子的动作,语气里满是做作又夸张的苦恼,“哎,勺子好像也捏不住呢。”
看晏停还是不吭声继续拧手里的毛巾。
她鼓着腮帮子对着镜子里的男生撅了撅嘴。
最后看晏停默不作声自顾自洗好手擦干,她叹口气,抬手去咬手背上的绷带结,打算自力更生。
嘴巴没挨上,手被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晏停一把握住。
他握她手的速度虽快,动作却很小心。
没弄疼她,只是轻拢在手心里。
视线也没看她,牵着她从浴室里出来。
无声将人按到餐桌前坐下,自己去厨房保温箱里把一碟碟饭菜端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他人坐到她旁边位置。
视线掠过满桌子的菜,最后落到她脸上。
后者笑眯眯的,拿依旧绑着绷带的手指了指晶莹剔透的虾仁肠粉。
“这个这个这个!”
晏停用勺子挖了块,将裹着一整个粉色虾仁的肠粉送到她嘴边,另一只手不忘接在下面。
应棉朵张嘴吃下,嚼第一口时眼睛就直接惊喜地瞪圆了:“是香樟对面那家店的!”
她从小吃到大,绝对不会认错。
晏停:“嗯。”
“停停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妈咪和我爸爸没结婚前,我因为跟还不是我爷爷的爷爷'抢'最后一份虾仁肠粉,回家被我妈咪罚站的事?”
她像是说绕口令似的,吃东西也耽误不了她喋喋不休。
晏停舀勺酸酸甜甜的番茄浓汤喂到她嘴里,看她咽下,“嗯。”
“哈哈哈哈,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好笑?”
“……嗯。”
“啊,还有还有——”
……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了雨。
滴滴答答的敲着露台花园里的盆栽叶。
这其实是个很奇妙的雨夜。
温暖的灯光、撒娇的女孩,和无比纵容的男孩。
可能再聪明的人偶尔也会做一些无可厚非的小蠢事。
比如——
女孩子绑着绷带不能握筷子和勺子的手,当时是如何轻易捏起那一小撮头发放进对面男孩子手里的…那种小蠢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两个小心肝儿实在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