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经济学是苏娇杨搞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发展’二字的残酷。
发展意味着更迭,意味着淘汰,意味着物竞天择。
国有企业是我们国家在特定国情下发展出来的产物,以最快的速度,最稳定的脚步达成了初步目标,但随着时代的推移,国有企业渐渐遇到了不少问题,如果及时改革,那或许还能力挽狂澜,但如果随之任之、之前怎么办之后还是怎么办的话,势必会被历史的巨轮所碾碎。
船舶厂只是绝大多数国有工程的一个缩影。
苏娇杨也为自家兄弟和弟媳工作的事情头疼,倒不是说她没法儿给苏白杨和许桂梅找一个工作,而是没法儿找一个合适的工作。
她同苏白杨是多年的姐弟情,还算是互相了解,可中间隔了十大几年不怎么联系,兄弟的性格到底变成啥样,有没有长歪……这些苏娇杨心里都没数。
同胞兄弟尚且如此,更别提一共都没见过几面的兄弟媳妇了!
苏娇杨决定还是听听自家兄弟与兄弟媳妇的想法,看看这夫妻俩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特长,哪怕这些都没有,他们夫妻俩能说出一个理想的工作来就成,她给努力解决问题也得找一个努力的方向。
苏娇杨问苏白杨,“你别说你自己不会什么,你说说自己会什么。你不会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有一个两个会的,那我也好帮你想办法。”
苏白杨倒也没辜负苏娇杨的一番口舌,他认真想了想,最后说,“姐,你说有没有什么跑腿儿传达消息的工作?我别的本事没有,帮人递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不等苏娇杨应声,苏妈妈就直接打破了苏白杨的白日梦,“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有个事情直接打电话说就成了,谁还用你去跑腿儿传达消息?更何况,你之前在船舶厂干的是什么工作?你险些害了船舶厂害了你爹不说,现在还打算借着祸害你姐?”
苏白杨:“……”
苏娇杨嗔了苏妈妈一眼,安慰苏白杨道:“别听咱妈瞎说,最近我太忙了,脑子里不得空,反正过年这几天也不着急,你安心住着就成,等年后我给你答复。”
说完苏白杨的事儿,苏娇杨又去问许桂梅,“桂梅,你呢?”
许桂梅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之前被娘家捆绑着,一直晾着孩子,之后我想找一个轻省点的工作,不接济我娘家了之后,白杨少挣多挣都肯定够我们花,主要还是想找一个凑活点的工作,不求能做多少,轻松些,方便我顾家顾孩子就成。”
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苏娇杨前段时间还听国防科大后勤处的唐主任提过一句,开学之后想给国防科大的学生们找一些生活老师,其实就是宿管。
因为陈泽之校长上任之后,他还中风瘫着的时候就已经雷厉风行地推行了军事化管理政策,刚开始的时候,学生们确实叫苦连天,可熬过那么一两个月,学生就都习惯了。
苏娇杨念大学的时候,晚上还能零零星星见几个学生大半夜才学习完,跑到校门外的小食街上吃夜宵,现在国防科大管得严了,一到十点,学生们全部都得回到宿舍楼。
你说你想学习,宿舍里的环境不够你学?而且白天那么多时间,甭说是晚上熬夜通宵学,白天的时间能够抓紧,就足够你考进年级排名前百分之五了!
再说了,第二天早晨是要六点就起来集合跑早操的,要是睡不好觉,怎么跑操?
大家集体梦游吗?
起先还有人心里有意见,觉得这是浪费自个儿的时间,可陈泽之校长的态度相当强硬,他将国防科大的隐形校训用的十分溜,“爱待就待,不待就滚!”
没有人情味,但却多了纪律。
这政策刚开始执行的时候,还有很多学生晚上睡不着,在宿舍里通宵苦读,结果国防科大后勤第二天晚上就开始了熄灯政策。爱学的学生们总是机智的,他们发现厕所的线路与宿舍的线路不同,就跑去厕所里捧着书看……爱学的人有一千种办法找到学习的环境,不爱学的人有一万个不学习的理由。
国防科大的后勤就是同这些学生斗智斗勇的,他们发现厕所变成了每个宿舍楼的‘自习区’后,没隔两天就把厕所给改成了声控灯,亮堂十五秒就灭了,想要在厕所里学习,那只能一个劲儿地咳嗽……几番挣扎下来,学生们都无可奈何了,只能低头认命。
而且国防科大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办学特色,其它大学根本没提出‘出操’这个想法,国防科大的领导就仿照了部队的那一套,不单单有了早操,傍晚还有晚操,上午和下午还有个课间操,不一定是跑步,但一定是锻炼身体的项目。
学生们之前还有精力搞别的,现在单单是学习和出操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晚上都不用人催,到了睡觉的时候,个个都规规矩矩地洗漱上床,甭说是十点,到九点四十的时候,很多宿舍就已经鼾声一片了。
有人觉得陈泽之校长有病,将大学搞的和大狱一样,可没过多久,陈泽之校长实行这一套的优点就彰显了出来——早睡早起还多加锻炼的学生们的精神头明显比之前要好了不少,走在学校里的学生都身子笔挺了,不敢说精神面貌翻天覆地,但同其它高校的学生放在一块儿,国防科大的学生绝对能一眼辨认出来。
单单是管了早起早睡还不行,基本的卫生情况也得保证,还有就是学校需要多给学生一些人文关怀,比如有些男生裤子开裆了,自己手笨不会缝,好好的衣服就会给缝一条大疤出来,看着就和蜈蚣似的,多糟蹋东西!
还有一些学生生病了,倒是能拜托室友给打饭,可除了饭点儿上,他的室友都去上课学习,他想喝杯热水都不一定有,这该怎么办?往常都是凉拌,现在变了,国防科大的后勤想找一些生活老师去关怀学生,让学生都记住国防科大的好。
关于这个生活老师,后勤处的领导也有考虑,每栋宿舍楼都得找一个,而且都得找女的。
为啥?
男生的脾气本来就火爆,如果遇到一个管东管西的男宿管,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而且国防科大的学生都是一天天基本体训练出来的工夫,万一把宿管给群殴了,那该咋办?
男人对女人的包容度本身就高一些,再加上国防科大的学生素质都不错,所以男生宿舍楼只能找女宿管。
女生那边的情况更复杂,且不说女生的心思多且绕,没事都能生出事来,就算女生个个都性子爽朗不做作,谁敢给安排个男宿管进去?谁能保证男宿管就一定不犯错误呢?万一男宿管真犯一点错误,国防科大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金字招牌就砸了。
苏娇杨看看许桂梅,她觉得自家弟媳或许能试试这个工作。
“桂梅,学校里有心想给学生们找宿管,平时活儿没什么,就是在宿舍楼看一下大门,上课时间的学生进出都得登记一下,白天等学生走了之后,得去每个宿舍查一遍卫生。遇到学校里宣传什么事儿,得往公告栏上写一个通知啥的,你看这样的活儿你能做吗?如果能的话,我给你塞到后勤去,勉强算是进了国防科大的编制了。”
许桂梅听苏娇杨讲的眼睛都听亮了,“姐,这个工作我能做!我肯定能做!”
苏妈妈一个没忍住,又给许桂梅泼了一盆冷水,“你想清楚再说,这宿舍管理员是管宿舍的,宿舍分男女,你是要去男生那边还是女生那边?女生那边事儿多,估计天天都有吵架的,当个调解员就得调解得你口干舌燥,男生那边的话,你是女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许桂梅认真想了想,依旧点头说,“妈,这个工作我能做。干这个活儿清闲,也不需要文凭啥子,只要认真做就成。我想多留点时间陪孩子,干这活儿的时候,我能带着孩子去啊!唯一不行的就是……”
见许桂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妈妈直接怼了过去,“唯一不行的就是啥?你有话想说,那就把话给一次性说完啊,欲言又止的,让谁猜呢?”
许桂梅有些脸热,“我和白杨在这边没房子,之前我们攒的那些钱都被我娘家给套拢去了,我在这边找工作没啥问题,可工作之后,该怎么安定下来,我心里没辙。”
一直都充当透明人的苏爸爸这个时候出声了,“房子的事儿不是问题,你们原先那房子卖了之后就有不少,在平沙市这边买房应该没啥问题。如果不够的话,那就把我们的那老房子也卖了,两份钱凑在一块儿,在这边能买一个大的。”
苏爸爸有点舍不得津市的老房子,可他也没别的办法,难道还能让他同儿媳妇说,“房子的事情不用操心,找你姐借点就成?”
要是换个人的话,或许这话随嘴就说出来了,可苏爸爸说不出口,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闺女,哪有脸再同闺女张嘴要钱?
苏娇杨却道:“房子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这院子大的很,平时也没什么人住,你们直接住着就成。我之后可能会经常性地往鹏城那边跑,你们住着正好帮我打扫打扫,能多攒点儿钱就攒点儿钱,俩儿子呢!做事别总犯傻,两人都三十岁了,还能对未来一点打算都没有?”
“有钱都养了娘家侄女,等你们老了之后,指望娘家侄女给你们养老?两个小的或许心里没想法,你们说啥就是啥,苏天却不小了,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一根根刺,扎进了孩子心里,总有一天,这一根根刺会再扎到你们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