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一时爽,饺子冻了满满一冰箱,苏娇杨从除夕晚上吃到正月十五才勉强吃完,她觉得自己基本上可以和饺子说再见了。
陈润之老先生希望数学系能够借着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东风起飞,起码将在国内的排名提到前三,没想到被现实无情地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不得已之下,陈润之老先生再次将希望寄托到了苏娇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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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家园,苏娇杨家,厨房中。
苏娇杨好不容易将冰箱里的饺子清空,她惦念着马上就要开学,估计接下来又会连着吃一学期的食堂,便亲自下厨烧了几道北河省那边风味的菜吃。
陈润之老先生是赶着饭点儿来的,苏娇杨客套性地让了一下,陈润之老先生就当真了,拿起筷子来就吃,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得亏苏娇杨烧的菜多,不然怕是都不够吃。
饭桌上,陈润之老先生同苏娇杨提了一下培训课效果不.良的事情,然后问苏娇杨,“小苏啊,我看那几个跟着你做毕业论文的学生在摸底考试中表现的都不错,你看能不能抽个时间,给咱学校那些学生再培训培训?”
苏娇杨一脸微笑,“不能。”
陈润之老先生没想到苏娇杨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险些被嘴里的菜给一口噎住。
苏娇杨给陈润之老先生倒了一杯热茶,开始对陈润之老先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诉苦。
“陈主任,我压力大啊,那么大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在我肩膀上压着,我这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每天睡个觉都变成了奢侈的事情,哪能再抽出时间来?”
“而且您的安排……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培训课拓展得那么大?全国才有十个名额,国防科大最多推举上去三个就成了,咱推二十个上去有什么用?”
“如果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是靠人海战术就能取胜的话,那我们国家十万万人口,完全可以承包个大满贯回来。”
“我是真的没时间,项目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给学生们开培训课?我给您一个建议,跟着我做毕业论文的学生,数学逻辑与能力锤炼得都还行,您就从他们中间掐几个送去京城,看看京大那边准备怎么培训,没必要选二十个……这种拼天赋的比赛,不是人多就能占优势的,要是人家算一个留存率和淘汰率,咱人口基数越大越丢人。”
陈润之老先生无言以对,默默咂了一口热茶。
气氛渐渐陷入僵硬,陈润之老先生连吃了两筷子菜都没想到话题,只能生硬地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小苏啊,科研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不能变成生活的全部,你最近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情绪有点不稳定?”之前的小苏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拒绝他。
当‘你能……吗?’这个问题问到一般人头上时,哪怕那个人想拒绝,也会东扯犊子吸扯驴的找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哪有人会像苏娇杨一样,直接回复个‘不能’。
这样回复是会没朋友的。
陈润之老先生不知道的是,苏娇杨还真在生活中遇到了问题——她亲妈的逼婚电话一通接着一通,就如同是催命九连环一样,催的苏娇杨都快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陈润之老先生这么一问,苏娇杨就自然而然地把话匣子给打开了。
“陈主任,我太难了!”
“我当年上大学算早的,十八岁就上津大了,结果政策号召我们上山下乡搞建设,我就去乡下待了十年。那十年的磨砺啊……硬生生把我从十九磨到了二十九。”
“我二十九岁那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我顺利考进咱们学校,眨眼就过去三年,现在我都三十二了,比我小好几岁的弟家孩子都准备念托儿所,我弟和嫡系把二胎都给生出来了,我还没嫁人,我妈天天打电话催我……你说她这人怎么这样,平时买把香菜都觉得贵,现在怎么就舍得掏那么多的电话费了?”
“找对象这回事,能急得来吗?又不是我想找就能找得到!”
苏娇杨说的气愤填膺,坐在她对面的陈润之老先生却眯起了眼睛,目光那叫一个锐利,就和x光一样,上上下下地扫苏娇杨,看得苏娇杨心底直发毛。
苏娇杨被陈润之老先生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陈主任,您怎么这样看着我?”
陈润之老先生摸着下巴上本就没有几根的胡子说,“你这年纪确实不小了,不过小苏你长得好,也长的嫩,只要你不说你三十二,我看你就像是二十二三的。不过你.妈说的对,到了你这个年纪,确实该找一个了。我要是你.妈,我也着急上火。你的脸会骗人,但户口本不会。”
苏娇杨:“……”一点安慰都没有得到。
陈润之老先生继续说,“不过这也看个人喜好,缘分来了就抓住,缘分没来也别强求,可千万别强求成一对怨偶,到时候的日子就难过了。”
苏娇杨刚准备点头,就听见陈润之老先生说,“我家有个侄子,长得一表人才,现在在部队工作,你要不要见见?”
苏娇杨:“!!!”
这陈润之老先生怕是有毒吧,好端端的数学系系主任,做点正事不好吗?非要当媒婆!
见苏娇杨一脸复杂,陈润之老先生笑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那侄子样样都好,就是太正经了。一年到头不沾家几次,回到家后也忙工作。今年刚二十六,比你小六岁,但也老大不小了,主要是他在部队里工作,遍地都是大老爷们儿,我嫂子担心把人给憋坏。”
“我那侄子貌似也没有开了这方面的窍,每年回来都给他安排相亲,结果都一样,第一印象都挺好,第二印象就崩了。他带着人家小姑娘去吃饭,嫌人家小姑娘吃饭太慢,吧唧嘴的声音太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说话没有含金量……各种毛病都能挑出来,全家人都说他是打光棍的命。”
苏娇杨:“……”这样的人确实应该注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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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一天,地矿系的孙主任找到了苏娇杨的办公室,他身后还领着一个人。
孙主任同苏娇杨介绍说,“小苏啊,你之前不是说想从冶金地质局那边申请一下全国的地形地质图吗?我前不久替你打了申请,今天给你送过来了。这东西涉及国家机密,所以你只能看,也可以抄一小部分,但不能全部都誊抄一遍。”
“这些材料的护送工作是由西南军区的陈天浩……啊,你什么军衔来着?”孙主任扭头问那个黑大个儿。
那黑大个儿说,“喊我名字就行,军衔保密。”
孙主任回过味来,连忙道:“这些材料的工作就是由陈天浩来负责的,也就是说,从你拿到这份材料开始,你就需要被陈天浩所监视,直到你用完这份材料,并将这份材料完璧归赵。这个要求,你能接受吗?”
苏娇杨皱眉,打量了一遍跟在孙主任身后的那‘陈天浩’,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便道:“能接受,我会尽量看完的。”
这‘陈天浩’长得很不错,五官能用英俊来形容了,身板也很正,宽肩窄腰大长腿,大概是常年训练的缘故,肤色有点黑。不过并不是非洲友人那种黑里透红的黑,而是比小麦色稍微偏黑一点的正常肤色。
正月里的平沙市还有点冷,苏娇杨出门的时候都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其他人出门也是同样。
唯有这陈天浩,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穿的衣服像是棉衣,但看着十分单薄,往苏娇杨面前一站,超苏娇杨一头的身高为苏娇杨带来了天然的压迫感。
而且这人看着正经得很,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全世界都欠他钱呢!
孙主任将人给放下之后就走了,苏娇杨打开那叠成厚厚一沓的地形地质图,先是大致看了一下总体走势,然后就从边角上找了一个地方,仔细看去。
准确地说,苏娇杨这并不是在看图,而是在从面前这份地形地质图上提取信息,直接在脑海中重构三维地质模型。
那陈天浩就站在苏娇杨旁边,一丝不苟地盯着苏娇杨,见苏娇杨从桌上拿了个本子,还拿了一张纸,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接扎在了苏娇杨的手上。
苏娇杨才不会管陈天浩的反应,她提笔在纸上算了算,心里就有了数。
这地质地形图上是有错误的,不知道是编图的人故意为之,还是当初的勘测出现了错误,标高与倾角等的换算出现了明显的问题。
陈天浩见苏娇杨只是在纸上画了个三角形,还在三角形旁边写写算算了一堆,以为苏娇杨是在用他看不懂的‘密码’搞记录,脸绷得越发生硬了,他同苏娇杨说,“你别觉得我是一个当兵的就看不懂你写的东西。我叔就是搞数学的,你认识,叫陈润之,是国防科大数学系的系主任。”
苏娇杨猛然抬起头,她飞速地将陈天浩的这个‘陈’与陈润之老先生的那个‘陈’联系起来,还在中间画了个等号。
难怪她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啊!
原来这位陈天浩就是陈润之老先生的那个奇葩侄子!
一想到陈润之老先生说的话,苏娇杨的背就挺直了,肩膀也端正了,脸上的笑容都变成了假笑,她问陈天浩,“你就是那个相亲多少次都没相亲成功,挑对象就和挑领导一样的陈家大侄子?”
陈天浩皱眉,“对象不就应该是领导吗?领导发号司令我得听,对象发号司令我也得听,找对象可不就得和找领导一样慎重吗?”
苏娇杨:“……”失敬失敬,哪里跑出来的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