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府举办的秋日宴上,米仙仙一战成名。
甚至到最后,连安郡王妃都出面来打起了圆场,让她们握手言和,目光着重看着米仙仙的方向。
米仙仙自然出面儿表了个态:“王妃放心,钟姑娘也说过了,我这个人向来大度,也不爱跟长舌的妇人们争辩,此事便让它过去吧。”
米仙仙说得很是大度。
但那几位从四品的夫人却被一语定了个长舌妇的名头,此回后怕是没甚么好名声的了。
但她这话听着又没甚错处,安郡王妃劝她莫要计较,她也当真没有计较了,不过是用了长舌妇三个字而已,安郡王妃也没法计较,却也在心里对米仙仙下了个极为难缠的定义。
她先前一直没出来,其实也同旁人一样,心里没怎么把米仙仙这个正三品的夫人当回事的,觉得从乡下地界来,入了王府,心里指不定怎么惶恐呢,那几位从四品的夫人其实是钟离夏一手安排的,有求于他们王府,这才抢先着出面要给米仙仙一个教训。
秋日宴安郡王妃是全权交给了钟离夏操办,但府上的大小事她都知道,她在后边得了信儿也没阻止,心里料定了米仙仙翻不出大浪来。
直到有丫头急急来报,说不止为难人那几个没讨到好,似乎连钟离夏都吃了亏。
安郡王妃很是温和,朝她客气的道:“何大人年轻有为,何夫人又如此貌美,莫怪多年来,何大人身边只守着夫人一人,今日本王妃也是头一回遇见夫人,往后夫人得了空,可时常来王府里坐坐,若是有甚要本王妃指点的,尽管说便是。”
米仙仙大喜:“既然如此,那便再此多谢王妃娘娘了。”
她还真有事儿。
也不等安郡王妃开口,米仙仙便止不住的翘起了嘴儿:“说来在座的夫人许是不知,我家老爷敬重我,何家的后院也确实不跟别人家乌泱泱的,我膝下有四字,除了幼子还年幼,前边几位老大前两年就过了院试,有秀才功名,老二老三过了府考,也有童生功名,原本该同我家老爷一块儿进京的,不巧几个孩子今年得下场赶考,这不才给耽搁了。”
“如今我家长子也十六了,若是诸位夫人有那合适的姑娘,只管给我说说。”
这才是米仙仙今儿来的目的。
大饼何越该说亲了。
何家名声不显,如今受到的都是些议论,若是要挨个挨个的去解释误会这未免太耽搁了,正好安郡王府下了帖子来,米仙仙正愁怎么帮着自己儿子宣扬宣扬,如今机会就来了。
哪怕这几位从四品夫人不来找事,米仙仙也要找事的。
她不找事,怎么在一众夫人中脱颖而出?
真安分低调了,怕是明日这京城就会说她这个何夫人果然是乡下来的,胆小怕事的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不少夫人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人何夫人都说了,家中四个儿子,除了幼子外另三个都有功名,这可是实打实考出来的,若是今年下场考中,那何家不就是出了个十六的举人老爷了?
便是没过,何大人二甲进士出身,膝下几个幼子又是秀才又是童生的,年纪且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考取功名,与何大人父子几个同朝为官不过是时日问题,这般一门父子几个都是读书人的也称得上一句书香门第了。
京城的官家子弟众多,但多是走得受祖宗庇荫的路子,捐个小官当当的,若是家中富贵的,便是甚么也不做,也能保得一辈子吃喝不愁。
何家后院干净,没有甚小妾庶子庶女的,早前她们还觉得这何夫人确实小性了些,哪有后院里连个小妾都没得的,再是如何,也得放一两个装装样子不是?
可如今这一说,夫人们顿时眼前一亮。尤其是家中有闺女的那等,谁不想给自己闺女们找那等身家清白,后院简单的人家?
更疼爱些的,宁愿放低了门户,也不愿把人嫁去那高门大户里去。放眼整个京城,稍微有家底的人家,那些公子的后院里有几个没放人的?何家有正三品大员,看米仙仙这一身穿戴,那也不是穷酸破落户,很是有些家底的,后院干净,公子争气有功名,这样的人家只要一放出了信儿,多的是人家要上门探探口风的。
安郡王妃眼睁睁看着不少夫人朝米仙仙发出善意的笑来。甚至连那汪夫人都瞪了眼汪明月。
何家那几个公子她是见过的,长得一表人才,早知道何家公子还有功名,她哪里会让汪明月去得罪人的。
汪家可不止汪明月一个女儿,便是汪夫人膝下都还有个嫡次女。
安郡王妃哪里能想到米仙仙借她的地儿来洗刷外边的传闻,今日来的夫人不少,只怕明日那些传闻就要不攻自破,反而会说她落落大方,毫不怯场,何家的公子又是如何的优秀了。
而跟她作对那几位夫人怕就是没甚好名声了。
好一个何夫人!这心思可当真不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妇人能有的!
下晌后宴会散去,安郡王妃等钟离夏送了诸位夫人回来,才阴着脸儿说:“你莽撞了!”
要不是她出手快,还当真会有一出座位风波被牵扯出来,到时候王府的脸面只怕都要被丢尽。
谁不知道她安郡王妃向来是个面儿上慈的?
钟离夏不紧不慢的,俯身认错:“王妃,这回都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是太心急了,王妃也知道,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实在是等不得了。”
米仙仙说她老的话到底到底是如一把利剑一样插进了钟离夏心里头,让她惶恐得很,她原本以为这几年不见,再见了人,米仙仙早就是黄脸婆了,却不料米仙仙的容貌较之多年前,仍旧如同当年一般,反倒是她,多年来要讨好安郡王妃,又要操心各种琐碎的事,忙得心力憔悴的,反倒是显着苍老。
说着话,她忍不住悲从心来,泪盈于睫。
钟离夏知道安郡王妃的软肋在哪儿,果然,她一哭,安郡王妃仿佛又想到了多年王府的郡主跪在她面前,说要嫁给一个已有原配的人那般。
她顿时动容,把人扶了起来:“好孩子,快起来吧,本王妃知道你受苦了。”
跟她那早逝的女儿一样,都是痴情人。
“你说得对,你不能再拖下去了!”安郡王妃很快下了决心,让嬷嬷伺候她梳妆,递了个帖子往宫里赶。
不能等明日事情都传遍了再去,要是传到宫里,怕是连丁点机会都没了。
也是这几年钟离夏整天在跟前儿伺候,让安郡王妃当真拿她当女儿疼了起来,一见钟离夏被耽搁到现在,今儿还被这么欺负,安郡王妃也忍不住了。
看到钟离夏,她就想到了早逝的闺女,想让郡主当初没有得到的在钟离夏身上得到,也让她这个当娘的能安心。
身边的嬷嬷倒是想劝,见安郡王妃不容置疑的模样,又只得把话给咽下去,余光瞥见钟离夏那带笑的脸,心里满是不悦。
王妃看不出这钟离夏是个奸诈的,她却是能看得出来。
安郡王妃匆匆进了宫,钟离夏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被嬷嬷给瞧了个正着,她哼了声儿:“别以为你把王妃给哄住了就能为所欲为了,我老婆子这双眼可是一直看着你的。”
“嬷嬷说笑了,我哪有这本事。”钟离夏不欲与她多说,回了句便走了。
安郡王妃进了宫,直接往皇后宫中去了,她也直,直接说起了来意,说想请皇后下旨给钟离夏安排个婚事。
“娘娘也知道她是个好的,痴情人,又在我府上住了这么些年,一心就想着往那何家奔的,我劝也劝了,又实在是怕她奔了郡主的老路,好歹处了这么多年,也是当闺女疼的,她这人性子样貌也都是一等一的,京城里也有名儿,实在不好叫她孤身一人的。”
皇后是个端庄大度的,一直听她说完,这才露出几分为难来:“王妃啊,按说此事却是没甚么大不了的,但你可莫要忘了,当今可最是厌恶这等强迫之事,你说本宫若是下了懿旨,那何家若是不愿,本宫岂不是做了那坏人?”
安郡王妃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很是固执的说:“可是娘娘,离夏那孩子你也是见过的,她已经蹉跎至今,你也不忍心让她孤苦一辈子不是?”
“不是还有你么?”皇后就着她的话回,却半点不肯松口:“有你在,有钟家在,怎么也能富贵一辈子的。”
哪里就孤苦了?
“王妃,凡事都得两厢情愿,不能强求。”这话皇后当年说过,如今同样没变。
安郡王妃当年还能听得进几分劝,不然也不能让郡主远嫁,只她听进去的后果却是安郡王府郡主早逝,这是安郡王妃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是怎么也听不进去,只一心要求个结果来。
皇后说多了,也有几分不耐了,身边的宫人忙递了清茶上去,待用了水,皇后口气已经不是先前一般劝说了,直接了当的说道:“王妃,此事莫要再说了,无论是本宫还是陛下,都不会同意你这般无礼的要求的。”
“于公,何大人是陛下的大臣,于私,这乃是家事,本宫与陛下都不会另臣下寒心的。”
皇后也最讨厌管这档子事儿了,别人家后院的事儿她着实没甚么兴致插手,何况早前陛下派了宣旨侍监去平城宣旨,回来时她也在。
当今当时问侍监,那何大人的妻室可确实如同传闻一般粗鄙,侍监可是说得一清二楚,人何家那位夫人不止不粗鄙,反而生得很是貌美,又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听说连那周律都是熟识的,早前在县里的时候还有些贤名,得当地的妇人们敬重。
当今原本还朝皇后说可惜了何大人清隽无双,有个出身乡野的妻室,但便是可惜,也没生出要换掉原配的事儿,或是给送几个美人儿甚的,听了侍监的话后就更是生不出这个念头来了,又听闻何家几个子弟都出息,承继了何平宴这个当爹的,个个在读书上都颇有些见数,听得当今当时便连连夸赞,说这等妇人才该是命妇典范。
一句命妇,便是要下诰命的了。
皇后甚至都生出了心思想要召见人来瞧一瞧,看看是甚么样的人才能惹得堂堂三品大员只守着她一人,还能养育出这么有出息的几个孩子。
至于外边的言论,皇后不屑得很。莫看这些夫人们表面上说甚么嫉妒不贤惠的,但说到底,身为女子,又有谁没有想过让当夫君的只守着自己一个呢?
这位何夫人,只是得到了全天下的女子都想要得到的。
话都说到了这里,皇后已经明白的表露出了态度,按理安郡王妃也该识趣了,但她这回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让皇后松这个口,就是不听。
眼见要到宫门上锁的时候,安郡王妃还是不肯走,皇后彻底没了性子:“本宫也不怕告诉你,今日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封何夫人为三品淑人,端庄贤淑、德才兼备,是为夫人的典范,你死了这个心吧,让钟家那位姑娘也死了这心。”
并非所有官员的家眷都能得到诰命,能得封诰命的夫人,其夫在朝为官必须做出贡献,且本人得必须德才兼备才能赐封。
当今旨意都下了,说她端庄贤淑、德才兼备,那她就是端庄贤淑、德才兼备,没人再敢有微辞。
安郡王妃所想的待明日原本的谣言会翻个个已经是用不到了,这道旨意一传下去,就已经粉碎了京中的所有谣言。
安郡王妃失魂落魄的出了宫,此时天已然暗了下来,京中一片灯火通明,安郡王妃带着丫头嬷嬷回了王府,正沉着脸,却见主仆几人一进府,府上伺候的丫头小厮们便躲躲闪闪的。
安郡王妃当即就觉得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她发问,脸上带着些不怒自威之色,被叫住的丫头结结巴巴的:“回、回夫人,是,是后院出事了。”
安郡王妃还要问,她陪房的嬷嬷已经奔了过来:“王妃,你可算回来了,钟离夏那个小贱蹄子,她不安好心啊,她早就起了坏心,一肚子的坏水,她竟然装着醉酒爬了老爷的屋里去了!”
“甚么!”安郡王妃大惊失色:“嬷嬷,你再说一次!”
“哎哟王妃啊,你快些回后院吧!”嬷嬷急得很。
安郡王妃扶着身边丫头的手,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好心为了钟离夏在皇宫中求人丢面儿,她竟然背着她爬了郡王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