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洗衣板放成一排摆着。
要是他惹了自己生气便从一个罚到另一个去。
她高高的仰着头颅,很是想表达一副很是厉害的模样来。
米仙仙对周律很是精通,周律中便明确提过一桩官司,在前朝时,曾有一寒门学子,面容俊美,风度翩翩,惹得无数女子芳心错付,为了得到他,使出了百般手段,相互算计利用,被披露后震惊朝野。
这段旧事编入周律便是有引以为戒的意思在,表示大周更注重一个人的品德和学识。
德在前,文次之。
她相公也出身寒门,且面容俊美,风度翩翩,若不是她看得严,往上扑的还不知得有多少。米仙仙对自己的样貌是很有自信,但这自信也仅限于在这府城里,真出了这府城还不知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万一出现一个比她更貌美比她更善良比她更会讨好人的呢?
她把话先说在前边准是没错的。
何平宴把人拉回来,看了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仙仙啊,咱们现在还去不了京城的。”
米仙仙脸一顿。
“去、去不了?”
何平宴点头:“陛下确有这心思,不过并非是现在。”
在调任了平城府知府后,何平宴才彻底走入文帝眼中,得以被他真正重视起来,之前不过是文帝起了一个心思,这个心思不止对他,对许多同样有着抱负的天下学子都是如此。
只有等他们真正的露出本事,能把辖下治理得井井有条时,才称得上一句实干。
有学问的多了,有本事的人也多的是,但能融合一起真正用在任上的却极少,这些人,不是在这个名利场失了本心,同流合污,便是被下边的束手束脚,最后郁郁不得志,得过且过。这些人,每一个在最开始都有一副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眼中写满了朝气,最后却都泯灭于人前。
这是一道考验。
以天下熙攘的名利场为棋,每一局都能淘汰掉无数的人,只有走到最后的人才能彻底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官场上的事他不欲多说,只大约说了个时间。
两年。
文帝年迈,当他压不住,便得抬手让他们上。
知府大人要调任到户部的事儿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儿后,最后见没动静儿,又平淡了下来。
衙门的官员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他们觉得调任京城这么大的事儿没成,何大人心里还不知该怎么气的,这会儿往他面前窜那是找不痛快。
往米福跟前儿打探的人倒是多了起来,知道他家娘子给添了个闺女,又纷纷备了礼送过去,看得巷子里那些说酸话的是连门都不敢出了,生怕被人打趣,说他们有眼无珠,人明明是有本事的人,偏说人家是个小衙役。
哪家的小衙役有那一桩亲戚,还有这么多衙门的来送礼的?
送礼不要银子的啊?
在米家做工的纪婆子是最有体会的,往日她出门买菜旁人也只随意打个招呼,如今却是一叠声儿的跟她说话,见她提得多还帮个忙甚的。
今儿纪婆子没去买菜,而是穿得体体面面儿的从米家出来,准备往何府去,告诉米家的姑奶奶一声儿,米家的姐儿这名儿定了。
小名叫闹闹,大名儿叫米娇娇。
她姑奶奶叫仙仙,她叫娇娇,指着她往后跟她姑奶奶一般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被捧在手里。
这小名儿是米福夫妻俩取的,原本是定下七八个,闹闹这儿名就不在其中的,谁料这小丫头刚出生两日倒安份,像是还在确认地盘似的,后边顿时放开了手脚,一晚闹个大半夜的,米福两个搅得连个好觉都没有。
甚么名儿都没得了,混了个闹闹来。
这大名是米婆子取的。米老头米来顺半点不跟他们争,把这个取名的大权放了下去,让米婆子接了手。
原本王招弟还有一争之力,好歹也是亲奶奶,但她现在不敢,米康争是争了,但没争过,米婆子一顶她是他娘的帽子一扣下来,米康瞬间就没辙了。
只放了狠话,说他要去府城给妹夫,知府大人守门去。
他不知说了多少回了,也没见人走,一家子如今也是半点不当回事的,各做各的,让米康备受冷落。
他愤愤然,在米家人不以为然的时候,当真走了。
米家那边乱成一团儿,这边纪婆子一出门,往来的邻里们便问了起来:“哟,这是打哪儿去啊,不去买菜了?”
“今儿不去了,有事儿。”
他们虽然是给主家签的雇契,但牙行规矩严苛,早就有了规定,签下契约的人是不能透露主家的事儿。
她纪婆子嘴严得很,有人问,也只说:“去姑奶奶家里报个信儿。”
她口中的姑奶奶不少人也是记得的,一看就是大家夫人,那宝华华车,人物模样都是少有,哪里能记不得的。
有人还悄悄问:“你这主家到底是做甚的,不是在衙门里当个差么。”
怎么这么多人上赶着送礼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人呢。
普通人家能请得起婆子不稀奇,毕竟谁都有忙不称手的时候,请个婆子帮衬帮衬也花不了几个钱,那衙门里当差的多了去了,见得多更不稀奇,若是个书吏之类的小头子还能得他们另眼相看几眼。
纪婆子道:“可不就是在衙门里当值么,兵房里的。”
在各房里当差比起衙役们那也是好上一些的,也能说上两句话的了,旁边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纪婆子笑笑,没说的是,她这主家在兵房当差倒是没甚,米家啊,人家那可是背后有大来头的。
她客气的点点头,赶忙去喝府办好主家交代的事儿去了。
米仙仙命人把人请了进来,给上了茶水点心招待着。
纪婆子没等一会儿,便闻着一股子香风袭来,纪婆子坐直身板,米仙仙正踏进门,她要施礼,米仙仙摆摆手:“不用客气,可是福哥让你来传话的。”
“是是是,夫人真是英明神武。”纪婆子还是拍了个马屁,挤着笑:“福哥让老婆子来给夫人通个信,说是姐儿的名给定下了,说来让夫人掌掌眼的。”
米仙仙捂着嘴儿笑笑,让她说来听听。
“姐儿小名儿唤闹闹,大名儿唤娇娇。”
又闹又娇?
米仙仙想起当年怀四饼的时候,她相公何平宴亲自取名,翻了好几日的书才定下了宝珠这个名儿,把一腔的父爱都灌注在这二字上。
闹闹这个名儿,是不是稍微随意了些的?
若是米福夫妻在,米仙仙还能好生问问,但是纪婆子在,她总不能问。
很是违心的说了句:“好好,闹闹这名儿好,娇娇也好。”
实是无力吐槽。
纪婆子很快就走了,说要回去给庐月顿鸡汤,又让米仙仙叫她带了不少东西过去,都是些补品,正适合如今庐月吃的,她还特意问过了大夫。
纪婆子大包小包的,进了巷子,不止四周的邻里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便是纪婆子自己都羡慕得很。
这样的亲戚,谁不想要啊,一年半载的得省下多少银子来攒着的。她如今的主家娘子也是出身小门小户,但偏生就定下了这么好的亲事,嫁过来就当家做主,还不用伺候公婆,也是这主家低调,要换了别人有知府大人这么一门亲,那是恨不得街头结尾的放鞭炮告知,让人把他们供着捧着,这夫妻俩却偏生不肯说,还交代过不让她说出去。
反正换了是她,她是巴不得这整个府城都知晓有这门亲的。
不提纪婆子回去后一顿说,米仙仙这边知晓家里暂时不会搬去京城后心情大好,还跟着三夫人去了同知姚夫人办的赏画宴。
又过了几日,天儿还不过刚蒙蒙亮,正是城门刚开一会儿的时辰,街上走动的人极少,沉重的脚步声儿从街角走了过来,整个人摇摇摆摆的,穿得也破旧,整个身瞧不出原本的颜色来,披头散发的,只看着身型是个男子的模样。
他一边走一边走累了还扶着墙站上一会儿,嘴里似是在念叨甚么,又接着往前走,直到他瞧到了那门匾上的何府二字,双眼顿时一亮,浑身来了力气似的,大步走了过去,“咚咚咚”的拍着门。
他到了!
连着拍了好一会儿,总算有脚步声近了,开了门,还问道:“谁啊这是...”
见到人,开门的小厮顿时没了声儿。
他换成一副没好气的模样:“我说,你讨饭不会晚点来么,现在厨房都还没开火呢,饿了也忍一忍,我还饿着呢!”
“去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待会儿再来!”
他以为这人会乖乖退到一边儿,谁知道他定定的朝里边看,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含着泪高声道:“妹子啊,你苦命的哥哥终于到了啊!”
小厮吓一跳,准备伸手赶人了,何平宴着一身青衫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小厮正要一五一十的禀报,比小厮更快的人一把扑了过去,抱着何平宴的腿就开始嚎:“妹夫,我好苦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何平宴脸色一变,上上下下的打量人:“大舅哥?”
米康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他眼中包着泪花儿,瘪着嘴儿。
他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