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越重重点头,随着几个下场的学子一块儿进了门。
待人看不见了,何平宴这才转身,拉着他的小妻子返回马车,回了府。
三个饼弟弟倒是想来给大哥送送行,嘱咐嘱咐,但他们爹娘不允许,把几个人打发去了书院读书。
四饼也在其列。
他还小,不过堪堪才开始识字,并没有送到孔举人办的昭明书院读书,而是在书院不远的一处学堂里进学。夫子是位中年秀才,脾性也很是温和,正适合给刚读书的孩子们启蒙。
他去书院读书没几日,打小的玩伴严小柱也被送了进去。
申时,是书院下堂的时候,不少小贩会趁机在这时把摊子开在出了书院学堂后的街口,等这些学子们一下了学出门,便能闻到各种糕点果子的香气,能进学的学子大多是家中有些闲钱,比较富裕的,也不差那几个银钱,正听了书,也着实腹中有些空,不少学子都会买上一二垫垫肚子。
何安带着二饼三饼出了书院门口,他们下了学,便要顺便去接学堂里的四饼,然后一块儿坐马车回府。
“小公子说饿了,带了糯米去街口买小食去了。”大豆留下来告知几位大公子,往街口的方向指了指。
何家的马车也停在街口,马夫也在街口守着的。
糯米和大豆是四饼的小厮,在他进学后米仙仙便特意给他挑的,平日里,四饼仍旧住在仙配院,只是他大了两岁,不好再跟爹娘一块儿睡了,在何平宴的建议下,把人挪到了正院旁边的房中。
三饼顺着大豆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一处卖桂花糕的摊子上瞧见了自己矮东东的小弟,正眼也不眨的看着小贩包糕点。身边严小柱儿比他高了些,正低着头正跟他说着甚,不过四饼全然没听见。
桂花糕太香啦。
“好香啊,哥哥,你给我买糕糕啊。”旁边来了一对兄妹,兄长七八岁模样,妹妹才不过三四岁,瞧着比四饼还小上一些。
她拉着当哥哥的,指着雪白的糕点,两眼亮晶晶的。
兄长一阵尴尬,眼在四处扫了扫,偷偷跟当妹妹的说:“咱们改日来吃好不好,要不明日哥哥买了给你带回去,今日哥哥没带银子啊。”
这么好吃的桂花糕还要等。
小姑娘抱了抱自己的小肚子,注意到旁边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穿得好,旁边还站了个穿戴一般的小男孩,手中提着小篮子,他们的桂花糕已经做好了,小贩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是她身边的小男孩从兜里掏出里的铜板。
她眼尖儿,见四饼兜里还有好多铜板。
桂花糕的香甜气息一直勾着她,让她不住的咽着口水,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拉住了欲走的四饼。
“你、你帮我买个糕糕啊。”
她一双眼还盯着他手中捧着的糕点上。
四饼顿时把桂花糕藏在自己背后。
不给。
小姑娘急了,跺跺脚“你、你帮我买糕糕,我、我嫁给你!”
几个大饼正好走近。
小姑娘的兄长恨不得立马把妹妹给抱走。为了一个几个铜板的桂花糕就说要嫁人,简直是、简直是太丢人了!“妹妹咱们回家,这种话以后可不能说的知道么?”
“为甚么?娘说了嫁人就是让人养,我嫁了就能让他给我买好多好多吃的,他兜里好多铜板啊。”
已经被抱着走远的小姑娘还一本正经的跟哥哥辩驳着。
何安蹲下身:“行啊小饼。”
几个铜板就险些勾了个小媳妇。
四饼看了看他,捧着自己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转身跟着严柱儿一块走了。
“夫人,几位掌柜送来了新的衣料,你要不挑上一挑。”
“还有珍宝阁的首饰也做了一批新的。”
何府中,几个丫头小心的说着。一边,米仙仙软软的爬着,小脸没甚精气神儿的摆摆手:“哎呀,哪里有心思挑这衣料首饰的。”
大饼头一回下场,米仙仙紧张得很。
还不等几个丫头劝劝,外边嘈杂的声音传了来,往外边一看,当归最先笑出声儿:“是几位公子下学了。”
在侄儿儿子跟前儿,米仙仙还是得端着长辈的样儿,起了身儿,让人参几个给她理了理衣摆头发。
刚收拾妥当,几个模样出挑的少年孩子们便迈进了门。
“二婶,你要当婆婆了!”何安进门就说。
米仙仙:“……”
何安一脸高兴,三两下把下学后遇上的事儿说了,高兴得很:“没想到咱们家最先有了媳妇的竟然是小饼!”
米仙仙:“你还骄傲不成?”
“弟弟都有小姑娘上赶着想嫁给他,你的小媳妇呢?亏你还笑得出来,可真是出息!”
你娘要是听你这话,怕得气死。
虚岁已经十四的少年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了,没旬里放一日旬假,何安都不敢回家。
大房三个孩子都到了能定人家,能相看的年纪,但一个都没定下来,大嫂张氏以往最喜在县里四处走动,挑些东西,如今也不走动了,隔三差五就跟四周邻里们打听哪家有模样人物都上等的人家,再不便是请了媒人办着走动。
何安顿时不吭声了。
二饼三饼在旁边笑。
米仙仙搂着小儿子,问他:“真有小姑娘想嫁给你呀?”
儿子的情况不同,或许可以定个小亲梅,等长大后不怕他缺媳妇。
好歹不跟侄儿似的找不着。
四饼很诚实的点点头。
“那小饼想有个小姑娘跟你一起长大么,就跟小柱儿一般陪着你。”
四饼十分惊恐:“不要!”
他一惯说话都是娇娇软软的,还是头一回这么大声儿。
说着,双手还不忘了捂着自己的衣兜。里边,是米仙仙给他装的铜板,也不多,就二三十个铜板,让他饿了就买两个糕点垫垫肚子的。
四饼不要。
他给小柱儿买,是他们是好友,小柱儿身上铜板少,他继母每日只给他三个铜板的零花,不够买两个人的,但攒够了铜板,小柱儿就会请他吃好吃的,说这是有来有往。
小媳妇一点都不好,竟然要他养!
一个铜板都不出的!
“唉。”
这可真的旱的旱,涝的涝。
很快,米仙仙也顾不得了,大饼回来了。
作为第一个下场的人,大饼一回来,几个兄弟便拥了上去,围着人问了起来,还是米仙仙见儿子不大自在,这才把人拉了出来,摆摆手让人都先下去。
厨房早就煨好了一锅鸡汤,这会儿炖得喷香给呈了上来。
县考共计四场,一场约有两个时辰,分两日考效,待考完,由县里批阅后方可参加府考。
这回有柳县丞、陶主薄监考,待两日考核完毕,被封好的试卷被送入了房里,有柳县丞二人同教谕陈举人一同批阅,何平宴全程并不参与其中。案几上,厚厚一沓试题已搁好。
柳县丞官职最大,理所当然的走在最前,朝身后二人客气的抬了手:“两位请吧,咱们尽快批阅,也好让等候的学子们安心。”
陶主薄和陈举人都点点头。
“这回何大人家的大公子也下场了,听闻大公子学问根基深厚,想来是定然没有问题的。”陶主薄还说了句。
三两句后,三人各自坐好,取了试卷。
“这不知是谁的试卷,竟然把卷面儿弄得一团乱,这墨都晕开了。”刚批阅了没一会儿,柳县丞率先皱起了眉头。
陶主薄听了,说道:“你仔细瞧瞧答卷可有错处,许是太紧张了。”
墨稍稍沾了水便宜化开,加之不当心,极容易沾在试卷之上。
县考并非太过严苛,若是过了童生试院考时,便必须得试卷整洁了,大人们往往对学子的字迹也会看重两分。
柳县丞摇头:“我瞧倒不是紧张所致,你听听这,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这本出自幼学琼林,不过稍稍把这两句打乱,他便整个颠倒了过里,如此墨水,也想过县考?”
“怕是县中哪户富贵人家的孩子考的。”
这等事不稀罕的,早前些年便有富贵人家的孩子参加这县考,明明肚子里没几点墨水,但家中非要让他们来参加,便胡乱做上一通的。
三人动作不慢,这试卷仍花费了两日功夫才批完。
“倒是陈教谕手头批的那张试卷不错,所有题都对了,且那卷面干净整洁,尤其是那字,瞧着还带着几分生涩,但却灵动飘逸,却有一股君子之气般,想来这作诗也是通透的。”
考取的试卷已经被单独放在了一头,由陶主薄一一揭了封条,登记姓名住址,翻到柳县丞说的那张,他定睛一看,“巧了,这人咱们还是认识的。”
“是谁?”
陶主薄指了指县衙:“何大人的大公子何越。”
衙门外,告示已经贴了上去。
早早等候在县衙门口的人顿时涌了上去,纷纷找着自家人的姓名。
米仙仙也派了人去,这会儿正坐立难安。
何平宴身为县令,一县之长,哪怕他避嫌,消息仍旧第一个传了上来。为免他的小姑娘太着急,得了下边传来的信后便让人去后院报喜了。
黄芪连声应道,刚转身又被喊住了。何平宴起身:“罢,还是我同夫人说吧。”
他也想瞧瞧小姑娘那一张欢喜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