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宴想了好几个法子。
这回小妻子生气生得久,到如今都没理会他,大有夫妻分房而住的架势。
这可不行!
他任她打骂便是,确实是他对不住她在先,反正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经得住。但若要分房而居,岂不是要伤了夫妻感情?
他第一个法子是唤了县中各家铺子来,让他们把所有漂亮的珠宝首饰和漂亮的纱罗奉到仙仙面前,换她展颜一笑。
小妻子喜爱华服美衣,胭脂水粉。
米仙仙也确实爱这些。这大周的娘子姑娘们,有谁不喜衣衫首饰的?
她收是收了,但照旧没给他点子好脸色。
他手头才几俩银子?还是她给的零花,哪儿来的勇气让她挑的?
她手指在华服美衣上尽数点过,大气得很:“就这些吧,全留下。”
掌柜们心里一松。
还没等收了笑,米仙仙已经交代起来了:“我让人带你们去前院,你们挨个找大老爷收钱吧。”
大、大老爷?
找大老爷收钱?
掌柜们还没从这话回神儿,米仙仙已经转去了里间,让玉竹带他们去了前院里边。
“玉…玉竹姑娘,我、我没听错吧?”
大老爷是谁?
那可是知县大老爷,整个县就他最大,是朝廷钦点的官老爷,翻手间钦点的都是关乎整个县里的头等大事,说句抖一抖县里震三震不为过,大老爷气势浑厚,无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如今竟要他们亲自去大老爷面前拿收银子这桩小事叨扰,几个掌柜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要、要不下回收也是可以的。”
“是呀是呀,给夫人穿的用的甚么时候结不是结。”
玉竹脸上的复杂一闪而过,当先领头:“走吧,不用怕,大老爷脾性随和。”
可再是随和也没人敢拿这么点小事去大老爷面前啊。
无法,见玉竹走远,几个掌柜只得跟上。
何平宴早早便吩咐了黄芪注意着后院的情形,听他说夫人看上了翠楼甚衣衫,珍宝阁的首饰,瞧着很是高兴的模样。
她高兴了,何平宴不由得放了心。
但这会儿。
“你说什么?找我收银子?”何平宴难得失去了一贯的稳重,瞠目结舌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
黄芪:“是、是呀,玉竹姑娘是这么说的,带几位掌柜找老爷结银钱。”
身子往后斜斜靠着,他面儿上先是震惊,不一会儿平复下来,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眼里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黄芪急得很。
都被人找上门要银子了,大老爷怎么还坐得住,还笑得出来?
“你去……”何平宴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抬腿朝外走:“算了,还是我来吧。”
也不知他怎么解决的,总之几位掌柜很快便离去了。
米仙仙得了信儿,鼓着脸儿哼了哼。
她是存心给何平宴找些小麻烦的,也知道难不住他。
谁敢在他的地盘找他麻烦呀。
何平宴这头一个法子算是失败了。
他又想了第二个,亲自下厨去了厨房里做了她爱吃的饭菜。
何平宴从前在家中时,厨房都是由他进的,只如今成了知县老爷,要处理公务,着实没了时间亲自下厨,上一回厨房里,还是一家人刚搬来县里,他下厨给米仙仙和孩子做了顿早食的事了。
米仙仙口味偏淡,何平宴很是花了些心思做了顿午食儿,尤其是中间的鱼肉丸子,浮在亮色的汤上,撒上几粒葱花,十分漂亮。常婆子在一边儿打下手,见一道道菜出锅,白的绿的,一道道光表面儿就极是好看。
米仙仙母子吃得满嘴流油。
她给四饼勺了个丸子,吹了吹,待凉了才放他的小碗里,见他勺着丸子啃,肯定的问:“好吃吧。”
四饼奶声奶气的:“好吃。”
她便朝守在外边的当归点了点头:“去跟大老爷说一声儿,就说这饭菜做得不错。”
再接再厉呀。
潜意思被传达了出去,何平宴听了也只能苦笑一声儿,接着任劳任怨的给妻儿们做饭菜。
大饼几个也许久没吃过爹做的饭菜了,都很是给面子。连着吃了好几日,在知道他们爹还在娘跟前儿吃闭门羹的时候,难免同情他。
但谁也帮不了。
夜里,米仙仙给四饼脱了小衣裳,把浑身胖乎乎的小儿抱上床。四饼一动不动,窝在娘亲怀里后才奶声奶气的开口:“娘亲,四饼想爹爹了。”
米仙仙一顿:“不,你不想他。”
四饼:“想的。”
米仙仙轻笑一声儿。
“你爹爹让你这样说的?”
她家小儿甚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他动都懒得动,全靠着哄着吊着,也不是叽叽喳喳爱说话的性子,往日里相公不在时也没听他说想的,这会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想爹。
不是他爹使的手段是甚?
都会指使儿子替他说话了。
米仙仙在前几日确实生气,但这会儿早就气过了,如今还端着不肯递台阶放不下面儿呢。
何况,打从他考中进士回来,做官、搬家,处理公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耗时耗力,人只有一个,也只有一双手,总是有顾不过来的时候,顾了这头多上一点另一头必然会少上一点。
如今家中便是这般,日日都能见到,但能相处的时辰实在太少,多是清早她还未清醒人已经去前院了,夜里到三更半夜才回也是常有的事,在他百忙之中,米仙仙若出门,他必定会抽出时间来接,但如这几日般事事都围着她,以她的一切重于前边公务之上却是头一桩。
她舍不得让这份心意走得太快了的。
翌日,人参替她梳头,还带来了一支雕刻着花枝的木钗。
花枝雕刻细致,宛若那鲜花一般婉婉盛开。
人参随意说着:“听说前院里边大老爷昨日夜里忙了一夜,就着烛火一直伏于案上雕刻这支发钗,还险些伤着了手呢。”
米仙仙起先随意,听到险些伤了手,顿时急了:“可有伤到哪里?”
人参忍着笑,回道:“那倒是没有。”
她这才放心,见这丫头遮掩不住的笑,忍不住有些红了脸:“好啊你,还打趣本夫人来了。”
“夫人定是不会同奴婢计较的。”人参道:“夫人,你还不准备原谅大老爷呢,奴婢瞧着这几日大老爷似乎憔悴了不少?”
米仙仙本来心里就不气了,只是一直别别扭扭的不肯拉下面儿来。闻言,清了清嗓子:“既然憔悴了,便让厨房给熬些滋补的汤药过去备着吧。”
她下了台阶。
人参高兴的点头:“是,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今日一早,刘家小公子来了,这会儿正在隔壁公子们的院子里呢。”
刘帆母子时常登门,米仙仙不意外:“孟氏没来?”
人参摇头:“并未瞧见,只刘家的下人把刘家小公子送来的。”
米仙仙没有主动过问过刘家的情形,她这人耐得住,不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当年带着几个孩子住在村里,没一个说得上话的她照样过日子,把大门一关,在家里好吃好喝的。
倒是孟氏登门,喜欢同她说些家常理短的。比如那刘家表妹刘月娇,说起来,刘月娇这水做的性子去了吴家当日就险些穿帮了,日日处着,哪里能瞒得住的。
刘家还以为吴家会不满呢,没料消息传回来,那吴家夫人确实是有几分微词,但架不住吴刚自己欢喜,吴夫人也无法。
按孟氏说的,那吴刚人物风流,见多了端庄大方、温柔小意的姑娘,但偏偏没见过刘月娇这款动动就掉泪的可人儿,如今正巴心巴肠的疼着呢。
这便叫歪打正着了。
米仙仙知道这刘家表妹日子过得好,她也是替她高兴的。
刘月娇要过得不好,焦氏还不得登门的。
房里流动着淡淡的花香之气,在一室静谧的房里分外香盈,何平宴伏于案上,正在处理公务,他面色平淡,不时提笔点划着。门被轻轻推开,黄芪笑容满脸的端了蛊参汤进来。
这几日大老爷心里不爽,黄芪机灵,甚少往跟前儿凑的。
“怎么?”
黄芪顿时回神儿,上前两步把汤放在桌上,掀开汤盖,露出里边亮堂堂的汤水来,“爷,这参汤可是夫人特意吩咐了厨房熬的。”
何平宴面儿上顿时柔和了下来:“夫人吩咐的?”
“可不,夫人特意让人参姑娘去厨房里吩咐的。”知道他爱听,又说:“夫人虽说生老爷的气,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老爷的。”
何平宴心里顿时就如那拨云见日一般。
是啊,她始终是惦记他的。
他立时起身,步履匆匆的往后院里赶。
米仙仙站在窗前,只听一个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高大的身躯紧紧贴着。
她咬着嘴儿。
他温言软语:“别生我气了好吗?”
“谁、谁让你骗我的。”米仙仙噘着嘴。
“是,我的错,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保证。”他一手举着:“我发誓,要是对你再有一丝隐瞒,便……”
米仙仙一把拍在他手上,软着声音,脸上还带点子娇羞朝他嗔道:“你干嘛呀,我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