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饼饼齐齐站在他们爹娘房门口。
从大到小一字排开。
从清秀的小少年到玉雪软糯的小团子。
三饼歪了歪小脑袋:“大哥,我们进去呀。”
小少年白嫩的脸皮带了点红,眼神游移:“这、这不好吧。”
他年纪小,也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年纪小时不懂,如今大些了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二饼三饼还是不懂的年纪,四饼就跟是不懂了,他小腿儿抖了抖,大眼四处收罗,似乎是想找地方坐坐,但在他眼里有些远,小眉头蹙得老高,他不情不愿的走了几步,到了大哥面前,伸出双手。
……
大饼蹲下,搂着他的小身子,跟他商量:“四饼,你去屋里叫叫爹娘好不好?”
四饼懒,不是很乐意。
大饼问他:“你不想让爹娘抱你么?”
四饼想了想,总算肯动了。
在几个兄弟的注目下,他推门跑了进去,声音脆生生的:“娘抱!”
几个兄弟只瞧见里边那迅速分开的身影,大饼不好意思的撇开眼,很是不好意思。
小脸红成一片。
米仙仙也红着小脸,低着头不敢看何平宴,整张脸都烧起来似的,她慌忙把小儿给抱了起来,眼里湿润如水:“你怎么进来呀,哥哥呢。”
四饼小脑袋埋进她怀里,撅着小屁股。
二饼三饼小兄弟俩那白嫩的小脸出现在了门口,一个乖巧,一个活泼,三饼扯着他的小嗓子就喊:“姥姥说,叫你们别磨蹭。”
二饼附和,板着小脸点头:“嗯,别磨蹭。”
何家亲近的亲戚们全都到了,就等着何平宴下了衙后过去见见人。
米婆子一见女婿跟着进门了半晌也没出来,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以为女婿是换件衣裳的功夫,后边见实在不像话了,就让几个孩子来催催了。
她老婆子也是怕看到甚的。
女婿对闺女的态度她倒是欢喜得很,又怕去晚了别人又要暗地里说闺女的小话。
说她不害臊了。
“好、好,就来!”
面对儿子们清澈的目光,米仙仙简直无地自容。
虽说几个饼饼甚么也不知道,但她、她就是觉得很是羞耻呀。
哎呀,都怪他!
她飞快抬头瞪了他一眼,眼中春情无限,眼中水润润的仿若带着钩子一般。
何平宴嘴角微翘,微微垂头。
大方承认自己的错。
从她手里接了四饼来,何平宴生怕小姑娘待会儿脸都垂到地上去了,他淡淡的转了身:“走吧。”
米仙仙跟着点头,到了房门口,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今儿顾夫人送了我一盒面脂,你说我用不用也回个礼的?”
何平宴:“不用,既是投石问路,你收下了她自然明白是甚么意思了。”
他问:“若是你不喜顾氏,也不用勉强自己与她周旋的。”
他能让顾氏接近仙仙,归根就底是念在顾氏出身官家,哪怕只是家中庶女,但她的规矩礼仪却是被教导过的,他的小姑娘如今也是官夫人了,迟早是要跟各家夫人打交道的,有了顾氏在旁指点,仙仙才能彻底融入其中。
那些高位的官家夫人们个个眼高于顶,小姑娘若是单打独斗,还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
是以,何平宴才早早筹谋,给了魏海暗示。
顾氏不甘愿他看得出来,但只要魏海能压住她,顾氏便不足为虑,左右不用交心。
他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与别有心思的人周旋,自是游刃有余,但他怕小姑娘无法习惯,又怕她忍着委屈也不肯说。
他的仙仙太善良了。
米仙仙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听不用备礼,顿时认同的点点头:“相公你说得对。”
“倒也没有讨厌。”
不喜也是真的。
但米仙仙也没有把顾氏的事儿放在心上。这些年来,嫉妒她的妇人、大姑娘实在是太多了,更是没有一个交心的人,米仙仙早就习惯了。
谁让她生得太美了呢?
貌美的人总会是有各种曲折,总是会让大部分姑娘们嫉妒,被她们排斥的。
总归是她太伶俐聪慧了。
何平宴见她面儿上没有半分不愿,放了心,面儿上带了两分犹豫,还是说道:“至于那位钟姑娘,三年前她救过我一次,当年我伤重,在钟家晕迷了两个月,又修养了近半年才能下地,我醒来曾托钟姑娘给家中寄了信件。”
米仙仙:“我可没收到。”
她哼哼两声儿。
“谁知道她寄没寄。”
何平宴含笑应道:“怀州属庄王封地,为了太子的事,怀州连着周边几个州府形势都十分严峻,许进不许出。”
他是想告诉她,哪怕钟离夏当真扣下了信,但依照当时的严峻,这信也是送不出的。
米仙仙撅撅嘴儿。
她只是不高兴相公给她写的信落到了钟离夏手里。
怀州连着中州几个州府是在当今立了太子后才得以解除,何平宴倒是在前些时候写过信来,许是驿站耽搁了也不定,科举期间,驿差们把这些普通信件往后压也是有的。
“怪不得前两年那两个走商人说不敢踏入中州等地。”米仙仙卖冰食的时候还特意打听过汤城的事儿,那会只模糊听说有些乱,直到今年他们县里的冰给运了过去。
想来是有本事的人家早就得了立太子的消息。
“钟家在汤城若要更进一步需得借助怀州温知府的手,温家本家是京城侯府,钟姑娘的出身若要为正妻怕是很棘手,钟家也不愿送女儿去做妾,钟老爷便想着把钟家的商行开到别处。”
他交代:“我与温老爷已经说好了,庇护温家商行的顺利,恩情两清。”
钟离夏在钟家地位颇重,她以来柳平建立商行的由头,何平宴也不好拒绝。何况,便是钟离夏真有别的心思,让她亲眼看到他们夫妻恩爱,让她彻底死心不是更好?
他还要说,米仙仙垫着脚捂了他的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只要他是她的,一个人的,只要他还在身边,那些旁枝莫接的又何必非要弄个一清二楚呢?
他是怕她心里不虞。
朝堂上、外边的事,他本不欲说出来让她跟着忧心,但又怕不说,反倒生出别的误会来。
何家的亲朋们可不个个都是好相处的,钟离夏的存在势必会让人多想,他们要是在仙仙面前编排些,岂不让小姑娘不高兴?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四饼从何平宴怀里倾身,在米仙仙脸上亲了口,搂着她的脖子,得意样样的冲他爹凶道:“四饼的!”
“怎么还没来!”外边米婆子吼了一声。
米仙仙转身就走:“走走走,我娘要发火了。”
出去后,米婆子果然没个好脸色,对女婿又是和颜悦色的了,对米仙仙这个闺女就是趁人不注意瞪她。
一进了大房院子,她悄悄拉着她说了句:“那边都伸着脑袋探头探脑的看了好一会儿了。”
“哦。”米仙仙一副没放心上的模样。
大房院子里小孩多,有米仙仙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她家那几个也在其中,跟着何安一块儿玩呢。
他们一进门,里边的亲朋们顿时迎了出来。
脸上都挂着笑。
“弟妹你可算来了。”何金霞给何平宴打了招呼,忙唤了几个孩子到跟前儿:“这是你们小舅和舅母,快喊人。”
又指了她身边半大的一男两女:“这是平儿,弯弯和秀秀,以前年纪小,没怎么带他们来,但几个孩子孝顺,一直还惦记着舅舅和舅母呢。”
赵平模样一般,还带着点局促,赵弯弯和赵秀秀倒是大方给他们打招呼,又好奇的打量起米仙仙来。
何金霞开了头,何家其他人家也带着孩子来打了招呼,还有些极少走动的亲戚,米仙仙几乎不认得,还是婆母刘氏带着她才把人给认全了。
这些来的亲戚都称得上近亲。
他们喊都是伯伯、伯母的,跟何平宴也都是隔房的堂兄妹们,只是当年何家分家不公,便断了往来。
何家老爷子偏心继妻生的几个孩子,两边寻常也不走动,在何平宴中秀才后送了礼来,这两年也是断断续续的,像这回大大小小,连出嫁的姑娘都拖家带口登门的还是头一回。
米仙仙侧头悄悄看了看何平宴。
心里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的。
久不登门的亲戚登门,总不能当真是亲自来给送送礼吧?
果然,等用了晚食儿,便有人开口了。
“平宴如今可是给我们何家长脸了,如今谁不知道我们何家出了个知县大老爷?谁不给我们何家几分面子?!”
“平宴啊,如今你可是大老爷了,是官了,总不能还让咱们何家人都是些泥腿子吧?咱们何家人多,你在县衙也需要人手,那跑腿儿总得有人跑吧?”
“还有谁比咱们何家自家人放心的?”
年长的何家人说得唾沫直飞。
不少人点点头。
觉得是这个理。
何平宴勾着嘴角没开口,他端庄着,脸庞如玉,在烛火夏隐隐衬得越发俊秀,他怀中抱着小儿,小儿已经睡熟了,他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肩膀,倾身替他挡着那传来的声音。
感受到米仙仙的目光,他突然抬头,正捕捉到她的笑。
温和疏冷的眼里很是无耐的叹了叹。
满是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