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未时,慕长安在德丰殿前等谢如,自从传出此处闹鬼,宫人们平日里皆避开此路,倒是宗人令一切照常。

往日总觉得谢如不苟言笑,严肃刻板,可自从知晓他是皇帝母族王氏仅存的人,再见他一身素衣行于宫中,忽然有些可怜他。天底下哪个人被灭了九族还能笑得出来呢。

“娘娘?”谢如看出慕长安特地在此处等他“有何事?”

“谢大人才回来没几日,不知是否知晓贵妃娘娘的事?”慕长安谨慎地问。

谢如摇头“此事并未通过宗人府,是贤妃私下处置的,且皇上回宫之后也并未有异议,故宗人府不会再查。”

并未通过宗人府。。。

“可若此事有冤屈,宗人府管吗?”

谢如皱起眉头,“管,此事存疑?”

“存疑!大人不觉得太过荒谬么,事情发生在南巡期间,待皇上归来也已经处置完毕。贵妃娘娘并不识字,当日污蔑她写信之事便已是破绽百出。”听谢如这般说宗人管此事,慕长安便觉有救了,他最是刚正不阿。

“确实如此,不如娘娘与臣一道去御书房,将此事禀告皇上?”谢如建议。

“不不,大人独自去便可。我宫里还有个原先侍奉贵妃的奴才,是她为贵妃喊冤,我思来想去只能先到大人你了。”她才不主动去见皇帝呢。

谢如“当日娘娘你被人诬陷之时,贵妃也曾在此处等过在下,说拿来了宫人的出宫记录,不知道可否帮上忙。

还真如那小宫女所言,贵妃帮过自己?慕长安只记得当时与宋妍对峙,贵妃听了一会儿便走了,没想到是去帮自己收集证据去了。她替贵妃辛辛苦苦处理宫务,看来也是有回报的嘛。

“臣面见皇上之时,会自请调查此事。”谢如行了一礼继续往御书房走。

慕长安沿着宫墙往另外一头走去,她有些疑惑,贵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身居要职,为何皇帝会对贵妃之事不闻不问,任由她遭人诬陷?就不怕韩家人反他么?

朝堂之上,几个举足轻重的老臣曾与她祖父是同僚,他们从未对谋权篡位的皇帝臣服过,有的甚至当堂指着皇帝鼻子骂。文臣如此倒不足为惧。

若是武臣反起来,一旦成了气候,那将是灭顶之灾。

她边走边想,反应过来之时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此处偏僻,周围的宫殿年久失修,瞬间有些心慌,兜兜转转地来到一扇锁住的木门之前。

此处倒是有些熟悉,慕长安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正是当年自己跟着祖父进宫之时,意外在雪地里看到还是年少时期皇帝的地方。现在想想,第二次所见到的在扫雪的仙女应该是太后娘娘吧。

再往前走一些,便是冷宫。慕长安凭借着原先记忆很快找到门口。见着韩容儿时,她正握着笔练字呢。

只是一笔一划歪歪斜斜。

“贵妃娘娘。”

韩容儿这才发现了她,伸手将桌上刚写好的一个字藏起来。其实慕长安早就看到了,那个字还写错了。。。。

韩容儿没有珠翠环绕,锦衣华服,看着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慕长安将那小宫女找她救人之事说了一遍,“谢如大人答应会调查此事还你一个清白。”

韩容儿却毫不在乎,“清白又怎样,我是未与荣王殿下通过书信,也未与他做苟且之事。可我爱慕殿下之事是真。”

慕长安不知她是这般想的,身为皇帝的妃子竟然堂而皇之说爱慕另外一个男子,尤其荣王还是皇帝最最厌恶之人。

“可你不为自己考虑,还要为你父亲考虑。”兵部尚书身居高位,女儿却因犯了这样的错被打入冷宫。

韩容儿的脸上永远没有笑意“我父兄都只为他们自己的而已,我当年百般不愿,也将我送进了宫。如今我也不必为他们考虑。”

她又拿过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练字,不再理睬慕长安。

慕长安看着她写,发现韩容儿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娘娘,这字又写错了。”

听了她这话,韩容儿停笔,“那该如何写?”

慕长安从她手中拿过笔,将漏掉的一个点补添上去,“该是这样,方才那个韩字也错了。”

韩容儿有些无地自容,却拿出方才被藏起来的那张纸。慕长安耐心道,“这里是一横,不是两横,像这样。”她重新写了一个韩字才把笔交还给贵妃。

贵妃拿着笔,又仔仔细细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抬头问慕长安“这般对吗?”

“对是对,就是丑了些。娘娘若真的要学写字,该从一笔一划练起。”

“教我,可以吗?”韩容儿问。

以前慕长安总觉得贵妃遥不可及,今日才发现她只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一个小女子罢了。

“当然可以。”慕长安答应下来,反正她也终日无事可忙,与其回去面对云嫔他们,倒不如在此处图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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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先皇的忌日,皇帝在朝堂上受了几个老臣的气,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即使天色暗下来了,也不许人点灯。

若不是这几个大臣无造反之意,他早就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去把谨嫔叫来。”皇帝语气含怒,门口的福德听了,忙命小太监去芳华轩。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谨嫔娘娘不再芳华轩,宫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福德压低声音“那还不去找!回来做什么,你们统统去找,让芳华轩的人也去!找不到别回来!”

到了戌时,慕长安才从冷宫出来,教了贵妃一下午的字也不觉着无聊,两人约了明日再学,自己可真是个好师父。

冷宫附近无人把守,天已经黑了,慕长安走了一段便觉得心慌,总觉得背后凉凉的,像是有人跟着,转头看了几次。

暗卫找到人之后回御书房向皇上禀报。皇帝独自生着闷气,却命令福德“不必再寻谨嫔了。由她去吧。”

便就这样,慕长安随后几日都沉浸在教韩容儿识字的乐趣之中,她这么些年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往后也不可能有什么丰功伟绩,却在这件小事中挖掘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贵妃她也很是争气,学字特别快,每日皆有进益。

一直到选秀当日,慕长安才又见到皇帝,算下来她已五日未与皇帝说过话。贤妃坐于皇帝右侧,云嫔坐于左侧,慕长安则被安排坐于云嫔身边。

皇帝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慕长安,她今日身着一席粉色衣裙,梳了个飞天髻,比他当日为她梳得像样多了,脖间没挂那半块碎玉。再仔细看看,发现那碎玉缠了穗子挂在她腰间。

慕长安则偷偷瞄了一眼云嫔的肚子,收回视线的时候正撞上皇帝的眼神,朝着他眨眨眼才别过头。

皇帝不由得握紧手掌,她这是在勾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