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令答应下来,行了一礼之后便往御书房方向走去。慕长安乐了,当年祖父有一段时间很爱刻章,浪费了家中库房里不少上好的玉石,送了好些给家里人。要知道这些章这么有用,她当时就该让老爷子多送她些。
得了这个好消息,她又这回德丰殿与小海说,他们方才还在讨论冰糖葫芦,明日就能吃上那真是太好了!
晚上回到芳华轩时远远见着青鸾站在门口,看到她皱着眉头迎上来“皇上来了!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怎么又来了?”今日不是她侍寝的日子啊。
“似乎不太高兴。”青鸾愁道。
慕长安破罐子破摔,反正皇帝看她从未顺眼过,生气不生气的没有所谓了。她挺直了腰杆走进去,福德站在门口呢,皇帝在她屋子里喝着小酒。
“又去遛弯了?”皇帝放下酒杯抬眼看他,脸上神情不怒不喜的,却莫名让人心虚。
“是。”
并未再说什么,一室之内顿时安静,唯有皇帝亲手往酒杯里斟酒的声音。一杯接一杯,这样看起来,他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太好。
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为何心情不好呢?对了,方才谢如说最近几件案子似乎比较棘手,难道是因为这个?算了,自己还是躲远些吧,转身正欲往里屋走。
“站住!”皇帝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嗨!不走运,似乎每次他心情不好都爱来她这,是看她好欺负还是怎么?
“喝酒伤身啊皇上。”慕长安换了一副讨要的表情好言相劝,又扭头吩咐小婵“泡一壶普洱茶来。”
知道皇帝爱喝普洱茶,她特地让内务府送了一些来,看她对皇帝多好。
小婵得了令立马就去了。皇帝将酒杯搁置在桌上,侧过头忽然问道“你爱喝普洱吗?”
慕长安心头一喜,邀功的机会来了“臣妾听闻皇上爱喝就让人备着。”
皇帝的眼神阴暗不明地在她笑脸上停留了一会,道“那你自己喝个够。”手里的被子瞬间被捏碎,慕长安未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宫女们的惊呼声。
“皇上!”站在门口的德福见这情形赶忙进来。
慕长安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皇帝要这般发作,心瞬间吊了起来,他一直盯着她,眼神似乎是要吃人,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一般惹起了他的滔天怒火。满屋子的奴才也各个不敢言语,从未有人见过皇帝这般动怒。
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皇帝伸手将挡将吓得如同个木头人似的慕长安推开了些,大步走了出去,福德也赶紧跟了上去。
好半响,青鸾才过来搀扶住慕长安“主子受惊了。皇帝今日肯定因为政务心情不佳,您别往心里去。”
慕长安脸色苍白,“我方才说的哪一句惹得他不高兴了?”发作也要有个由头,如今她家人各个都不在朝里做官,她又安分守己,他这样一通无名火发在她身上,她可真是要委屈死了。
自小也没受过什么气,现在面对这种阴晴不定时常发作性格古怪之人,真是有苦说不出,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发了一屋子的下人,慕长安生着气坐到自己床头,明日说好要送一枚章给宗人令,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抱出一个金丝楠木匣子,里头是当年她祖父赠的几枚印章,有一枚用玉石刻的是慕长安的小字宝林,小小的兔子模样的,放在掌心煞是可爱,这一枚她最是喜爱自然不能送,还有刻着康宁、永安、吉祥如意这些的,似乎与宗人令的气质不太相符啊。
从中挑挑选选,终于择出一枚刻着勤读二字的来,所有的章之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枚,明日就用它换冰糖葫芦吧!这么想着,心情便好了些,皇上生气便让他气去,反正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第二日,宗人令果然遵守约定很守时地在德丰殿门口等她,从袖子里拿出了用纸包好的糖葫芦,慕长安也按照约定,拿出小小的玉石印章,放到了宗人令的手心。
他小心的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难得的笑容浮现在嘴角“还真是太傅大人亲手刻的。”
“我骗你做什么?这又不值钱,我那还好多呢!”慕长安咕哝道。听着宗人令的口气,意思像是认作她是那种不守信之人。
“谢过贵人。”宗人令用小盒子将它装好放入袖中,行了一礼变要走。
“等等,大人,最近可是有何事让皇上烦心了?”慕长安顺带着问了一句。
“每日都有事情让皇上烦心。”宗人令道。
“那最近有什么事令他大怒吗?”
宗人令皱眉,“并无。贵人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昨日只让人泡一壶普洱茶来,他便冲我发了大火。”算了,一个宗人令怎么可能知道皇帝的心思。
宗人令看着慕长安,半响忽然开口道“皇上他,爱喝龙井。”说完他又行一礼,往御书房走去。
皇上他爱喝龙井??原来问题是是出在这了,那他告诉她不就行了,为这小事用得着发那么大的火吗?仔细回想一下,福德每次奉茶端来的都是龙井。那是贵妃记错了,当日查看茶水采买单之时,她还说皇帝爱喝普洱,害得她也错了。
谢如到御书房门口之时,福德拉住他神色忐忑道“大人,皇上正在气头上,要不,您明日再来?”
“无事”,谢如进了御书房。
书桌前一地的奏折被扔在地上,谢如面不改色地行了一礼,开始禀报近日宗人府的案子。
“没看朕烦着吗?”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脸色十分不悦。
谢如神色平常,“那臣先告退了。”
刚想转身,一本折子直接飞到谢如头上,惹得他回头怒视了皇帝一眼,“君子动口不动手。”
“朕不光要动手,朕还想杀人!”龙椅上的人完全没有半点天子仪态,烦躁得恨不得找人打一架。
谢如虽然在皇帝面前站着,其实恨不得立刻回家好好看看袖子里藏着的那个太傅亲手刻的印章。
“臣先告退。”又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却没想到那小盒子从袖子里滚落道地上。谢如蹲下身紧张地捡起来。
皇帝见了“什么东西这么紧张。”
“没什么,别人送臣的一枚小印章而已。”谢如打开盒子查看一番,看到里头的印章无事才安下心来。
“谁送的?”皇帝好奇,难道看上哪个小宫女了?嗯,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谢如不答。皇帝识趣不再过问,只道“刻得什么字啊,这么宝贝?”
“勤学二字”他如实回答。
“拿过来给朕看看。”皇帝不信,这小宫女怎么刻了这么呆板的两个字。
谢如递过去,皇帝仔细瞧了瞧,这章真不错,上好的青玉汉篆刻得勤学两个字,没几年的刻章功夫刻不不出这般韵味,把章往谢如怀里一扔,违心道“朕看一般。”
谢如抬眼看了看皇帝,从他手中夺过印章小心放到盒子里装回袖子,脸色不好,“这可是太傅大人亲手刻的。”而后他利落转身走出了书房。
皇帝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半响才反应过来,将手边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推,往后靠在龙椅上。金丝楠木桌上香炉里透出的香气越发浓郁,加上这御书房里的暗淡光线与屋内价值连城的摆设散发出的光相互映衬,叫人有种仿若不在人间之感。
他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轻敲打在上头,发出规律的声音。太傅大人亲手刻的?怪不得谢如这么紧张,回想方才手上那青玉的滑腻。送章之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这么一想心头的怒火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