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半跪在床上,把整个身体都埋在杨瑞恒怀里,泪水肆虐而下,先是小声哽咽,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
“呜……瑞恒,瑞恒……”
杨瑞恒眼睛渐渐通红一片——
都说无情未必大丈夫,杨瑞恒自忖这一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家族,唯一亏欠的,就是怀里的这个女人。
娶了林蕊回家,别说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留给她。
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杨瑞恒有时候更希望,那一颗子弹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才好。
那样的话林蕊说不定还可以拥有属于她的幸福,而不是留在自己一个活死人身边……
多希望,能再抱抱这个爱入骨髓的女人啊。
这么想着,杨瑞恒的指尖微微抖了下。
离的最近的郑明珠最先发现,一下捂住了嘴。
郑弋阳猛地向前跨了一步,眼睛更是眨也不敢眨,一副唯恐自己眼花了的模样。
倒是苏浅对这种现象司空见惯——
这样富含生机的液体,本就是星际时代修复身体的营养液的主要成分。
杨瑞恒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无知无觉的瘫在床上,最根本的原因是脑部神经受损的缘故。
身体四肢却是健全的。
现在的医疗手段,受损的脑神经无法修复,星际时代,这些却全都不是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胳膊腿断了,医疗舱营养液里躺一会儿,立马就能活蹦乱跳。
“蕊蕊……”杨瑞恒手指又动了动,这次动的幅度更大了,终于那只手一点点抬了起来,抚上了林蕊的脸颊,“蕊蕊……”
林蕊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终于在那只手快要无力的滑落时回过神来,用力按住:
“弋阳,弋阳,你快看……我一定是做梦了吧,对,一定是做梦了……”
“嫂子,不是做梦,是瑞恒哥,他真能说话了,他的手也真能动了……”郑弋阳的激动并不比林蕊少——
从小到大,郑弋阳心里,杨瑞恒既是性格开朗幽默的大哥哥,又是文武双全的偶像、大英雄。
虽然每次过来,杨瑞恒都会展现出阳光的一面,郑弋阳却觉得,他的瑞恒哥心里一定在哭。
甚至如果不是为了这些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住他离开脚步的亲人,和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爱人林蕊,说不定杨瑞恒早就就选择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心情激动之下,郑弋阳忽然转身,郑重的冲着苏浅行了个军礼:
“浅浅,谢谢你……”
郑明珠明显更感性一些,直接抱住苏浅,就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浅浅,谢谢你,让瑞恒叔叔又有了知觉……”
直到几人坐在回去的车子上,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
“所以说,那果然不是灵泉,而是,一种更先进的科技形式?”郑弋阳到这会儿明显已经接受了之前苏浅的猜测——
仙人的灵泉的话,怎么可能还被凡人改动?
“不错,”苏浅点了点头,“如果能破解顾芳菲体内仙泉生成的机理,必然能让环境污染的治理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息的研制本来就是为了对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真是能破解其中的奥秘,说不定能改变未来地球因为环境污染太剧而变成一个无法孕育任何生命的荒芜星球的悲剧……
“我知道了。”郑弋阳点了点头。
“浅浅你是什么小仙女啊,真是太厉害了。”如果说之前对苏浅是不是能帮助解决面临的问题,还有些不敢确定,现在郑明珠已经是心服口服,“或者你是外星来客,和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挫了……”
“我就是外星来客啊,”苏浅笑着点了点头,“说不定明天我就做星际飞船离开了呢……”
话音刚落,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苏浅抬头,却是正对上顾辞幽深的眼眸……
郑弋阳亲自把苏浅和顾辞送回了苏家老宅。
却是并没有离开,而是和郑明珠跟着一起下了车。
“听说老爷子和令尊身体都不太好,我正好过来,进去拜会拜会他们两位。”郑弋阳语气不是一般的客气——
经常听侄女儿叨咕什么宝藏女孩宝藏男孩的。叫郑弋阳说,苏浅才是真正的宝藏。
有这样一个后辈,苏家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必定可以名垂青史。
没想到郑弋阳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苏浅就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拒绝,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进了老宅,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院子里怎么足足停了七八辆车子?
甚至还多了不少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几位止步。”瞧见苏浅几人,当时便有人上前阻拦,“苏老爷子有事要忙,今天不见外客。”
“你们是什么人?”顾辞脸一下沉了下来。
对方也看清了苏浅几人——
几个小年轻和一个中年男子,明显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态度顿时很是傲慢:
“不想惹事的话,就赶紧离开……”
“浅浅,你回来了?”有女子的惊呼声传来,苏浅抬头看去,却是苏蓉,正快步走来。
黑着脸上前一把推开那黑衣保镖:
“混账东西,这是苏家,可不是你们陆家……”
语气里明显愤怒已极——
就在方才,苏锦隆和苏明艳忽然引领着陆家家主陆于怀和华国商会会长周静海强闯苏宅。
如果仅仅是苏锦隆两个,自然不必放在心上。陆于怀这个华国首富并周静海却是了不得的人物。
无奈何,苏兆和只得强撑病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苏蓉本来第一时间就想通知苏浅回来,却被苏兆和拦住——
从孙女回归苏家,就没有过一天清净日子。
苏锦隆并陆于怀一行,又明显是来者不善,苏兆和并不欲宝贝孙女牵扯到这些复杂事件中。
“陆于怀来了?”顾辞脸色一沉——
还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过是顶着个首富的名头,陆于怀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苏浅却是有些恍然——
怪不得郑局突然提出要过来拜会爷爷和爸爸,怕是已经知道了陆家人过来找事。
“他们家还敢来人?”郑明珠更是气的不行,“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教出那样的人渣儿子来?”
平常郑明珠爆粗话时,郑弋阳都会毫不留情的批评她,这次却是没做声——
被人捧得太久,陆于怀果然膨胀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郑小姐?”苏蓉一下认出了郑明珠,不免就惊了一下——
苏家这个时候,明显不方便待客。怎么浅浅把郑明珠给带回来了?
又看了眼高大挺拔的郑弋阳,虽然没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可看气势,明显很是与众不同,应该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您看……”苏浅也看向郑弋阳——
毕竟郑弋阳身份特殊,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是有意过来帮自己,苏浅也不敢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合适。
“走吧。竟然跑到苏家来撒野,陆于怀还真是好风采……”郑弋阳沉着脸道。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提到陆于怀这个陆家当家人,那些保镖新奇之余,明显更有些不屑——
果然是井底之蛙,这些苏家的人就没一个脑子清醒的。
就这会儿了,还想摆谱。
却又多看了苏浅几眼——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胆大包天,一手把陆少送进监狱中的苏家小姐啊?
陆董找的可就是她。
当下也不再阻拦,放了几人进去。
苏浅几人还未走进客厅,就听见一个有些阴沉的男子声音:
“……老爷子的意思,是一定要包庇令孙女了?”
“包庇?”苏兆和虚弱却淡定的声音随之传来,“陆董还请慎言……令郎年少无知,跑到苏家利诱威逼也就罢了,陆董偌大年纪了,也来这一套,就不怕旁人笑话吗?”
“笑话?”陆于怀的声音一下提高,“我儿子如何做事,错或者对,自有我这个做老子的管教,却还轮不到旁人操心……陆某人现在只问苏董一句,你那孙女苏浅,现在在哪里?”
“不瞒苏董说,陆某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的儿子受委屈,还能全身而退的……如果苏董愿意让令孙女低头,承认是她有错在先也就算了。不然,陆某必将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陆某人保证会让老爷子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苏氏是不是存在是一回事,倒是那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老爷子承受过一次,一定不想承受第二次了吧?”
“大哥,”苏明艳尖利的声音跟着响起,“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丫头就是个丧门星……那个死丫头在哪里,你快让她出来……要是苏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你就是苏家的罪人,到了地下,也别想爸妈原谅你……”
“是啊,大伯,”苏锦隆也附和道,“您可不能做糊涂事……再说了,不就是让浅浅帮着去公安局做个证明,承认是她误会了,再把人家的儿媳妇还回去不就行了……大伯你可别犯糊涂……”
“犯糊涂?”一个清越的声音跟着响起,房间内的人明显都是一惊。
苏浅却是一下推开门闯了进去,不敢置信的瞧着正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苏煜:
“爸,你醒了……”
苏兆和也明显惊呆了:
“煜儿,你醒了?”
又瞧见疾步过来的苏浅,身子明显慌了一下,鼻子也有些发酸:
“浅浅……”
“爸,浅浅……”苏煜扶住苏兆和,又张开手,直接抱住了跑过来的浅浅,“爸,浅浅,我,对不起你们……”
大梦二十年,再醒来,已经物是人非。
最爱的人已经香消玉殒,只留下女儿孤孤单单……
所谓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并新生后中的种种尽皆回笼,苏煜一瞬间只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却是根本没有时间去为已经永远失去的人悲伤——
父亲已经老了,女儿尚且年幼。苏家,自己一定要扛起来,才能给老父和女儿一片幸福的天空。
“说什么对不起?”如果不是外人在,苏兆和好险没哭出来,却是用力拍了几下苏煜的背,“你能醒过来,就好,就好……”
明显没想到苏煜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醒来,甚至看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竟是已经完全恢复的样子。
苏锦隆和苏明艳先是愕然,继而是愤怒,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垂垂暮年的苏兆和和年轻稚嫩的苏浅,无疑好对付的多。可真是换了年富力强的苏煜,他们想要抢走苏家,难度无疑加大了太多……
“小煜,你可别被骗了,那是不是你的女儿还不一定……”苏明艳首先发难。
“就是,小煜,你刚醒,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苏锦隆马上接上,“你知道苏浅她干了什么?竟然在陆公子的酒会上,直接把陆公子打了不算,还栽赃陷害,把陆公子送进了公安局,这样心底歹毒……”
却被苏煜一个凌厉的眼神就给制住:
“闭嘴!我的女儿如何,还没有你们置喙的余地。”
说着又看向陆于怀:
“陆董自己的儿子如何,自己清楚。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陆董自己不尽心尽力教育儿子,如今社会教他重新做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态度竟是非同一般的强硬。
“苏先生的意思是,你的女儿并没有做错,我的儿子,是咎由自取了?”陆于怀恶狠狠的盯着被苏煜护在怀里的苏浅,“我陆于怀膝下只此一子,疼他的心思和你疼女儿的心思一般无二……苏先生要是肯成全的话,万事都好说,不然……”
“好了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周静海也终于开口,“苏煜啊,你醒过来本是一件大好事,要是因为一点小事,扫了兴,岂非不美?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情,你的女儿爱的如珠如宝,人家的儿子,也是心头肉不是?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南都陆家也好,燕京苏家也罢,大家本来同气连枝,何必把事情搞成这样一团糟呢?不就是让你的女儿出来低个头吗……”
“我的女儿没有做错什么,也不会做错,”苏煜却是丝毫没有给周静海面子的意思,寒着脸道,“既然不是我女儿的错,自然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看来,你们苏家,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陆于怀瞧着苏家人的眼神和淬了毒一般,“我这人自来奉行的原则就是以牙还牙,别人要是叫我不痛快,我一定会让他们一辈子不痛快,我的儿子没事儿也就罢了,不然,苏董最好祈祷你们家的小姐……”
“祈祷什么?”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在门旁响起,“陆于怀,你敢不敢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