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一片混乱,赵延煜扶着赵瑾,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珠,赵延展扶着另外一边,赵延善满脸紧张,眼睛紧紧盯着扶在中间的赵瑾,看那模样,分明是只等着那两兄弟扶不住的时候上前帮忙。
于氏眉心皱起,手中拿着赵瑾的拐杖,满脸阴云,看到傅清凝三人急匆匆迎上前,缓和了些面色,道,“不用担心,没事了。”
赵延煜三人和于氏身上都没有伤,包括跟着一起去的赵伍和沐央都好好的,只除了……赵瑾。
几日不见,赵瑾早已当日怒气冲冲离开赵府时的模样,此时他半身鲜血,看不出哪里受了伤,说是扶着,其实他脚根本没落地,眉眼青黑,但面色苍白无血色,全身无力,只靠着两个二子扶着(抬着)他进门,看起来凄惨得很。
众人把赵瑾弄去了他原先的院子里,孙苍本就住在府中来得飞快,丫鬟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傅清凝和纪瑛儿她们等着门口,看着一盆盆温水进去,然后满是血色的端出来,心下都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府中所有的主子都在这边,傅清凝想了想,吩咐留书去厨房给众人将饭菜备好。
赵瑾处理了伤势后,很快沉沉睡去。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纪瑛儿偷瞄了于氏几眼,问道,“公公伤势如何?” 又忙补充道,“若是需要贵重的药材,我嫁妆里可能会有。”
于氏满脸疲惫,“瑛宝,你有心了。你公公的伤不需要这些,好好养着就行了。”
傅清凝已经从沐雪那里知道,赵瑾伤得挺重,两条小腿都被打断,但与性命无虞,暂时下不了床,只能好好养着。
赵瑾为何会受伤,她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也不着急,回去问赵延煜,他应该会跟她说的。
可能是真的奔波一日劳累过度,于氏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道,“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天色不早,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就别再告假了,现如今人回来了,家中又有大夫,不用你们伺候了,该去做正事了。瑛宝和月琳先住几日,算是侍疾了。”
赵延煜回了后院,热水已经备好,洗漱一番出来后,才道,“这两日确实累。”
傅清凝拿了帕子帮他擦头发,宽慰道,“公公回来,你可安心了。”
赵延煜点头,看着镜子里的眉眼见带着疲惫的人,她低声问,“挟持公公的人抓住了么?”
“抓住了。”赵延煜丝毫隐瞒的意思都无,“先前我们的猜测没错,爹失踪果然和二房有关。”
和二房有关,且人抓住了?
抓住了人却没有带回来……傅清凝问道,“他们人呢?”
赵延煜毫不隐瞒,道,“直接关进了京兆府。不只是二婶和延吉,还有那四个赌坊打手,全部都抓了关起来了。”
“爹怎么会受伤的?”傅清凝好奇,按理说赵瑾那么照顾二房,他们不至于对他动手吧?
赵延煜摇头,“昨日那银票在桥底下被取走,那么快我们就找不到人了,今日银票还是放在船上,所以我和顾大人怀疑,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落脚。反正官兵跟着我们也不能去追,我和顾大人兵分两路,他带着人悄悄去那桥附近的各村子打探,我照旧去送银票。”
他语气平淡,却颇有耐心,傅清凝也认真听着。
“今日我追得快些,到了桥墩的时候看到有人从船上跳下,我赶紧靠岸去追。你猜那取银票的人是谁?”
闻言,傅清凝着看着镜子里他的眼睛,试探着道,“是延吉?”
赵延煜冷哼,“我爹果然养出了一群白眼狼,赵家居然出了这种不知感恩的混账。”
傅清凝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他似乎被安抚了,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我们抓到了延吉,顾大人那边也带着人找到了我爹。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一句话不说,发生了什么事,得等顾大人那边审过了才知道。”
话说完,头发也干得差不多,傅清凝拉他起身,退他躺上床,“这两日累坏了,赶紧早些睡,你两日没去刑部,明日还是看看去。”
赵延煜拉她的手,“一起睡。”
傅清凝笑了,顺着他的力道躺下,外头已经是深夜,本就该睡觉的。
翌日早上,赵延煜三兄弟一大早就走了,家中只剩下于氏和几个儿媳妇,除了赵瑾受伤躺在床上不能动之外,和以前似乎一般无二。
早膳的时候,于氏拿出一叠银票,道,“昨日抓到人之后,顾大人知道我们家拿了四十万两银票,当时就还了回来。”
纪瑛儿一喜,“真的?”
古月琳偷偷艳羡的看了一眼于氏手中的纸张,悄摸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其实已经没有四十万两了。”于氏叹口气,“他们拿了银票之后,付了房租和饭钱,那些都是普通农户,家中并不富裕,且也实实在在杀了鸡做饭给他们吃了的。我也就没执意收回……可能你们不知道,一只鸡对于农户来说是很重要的。我们要找补,也不应该从他们身上,谁吃了找谁!”
纪瑛儿点点头,“娘说得对,拿不回来也不要紧。能够收回大半,爹也平安归来,这就已经很好了。”
听了这话,于氏很欣慰,把纪瑛儿的银子和傅清凝的银票书出来,一一递给他们,笑着道,“损失的那部分银子我出了,你们都是好孩子。”
古月琳不看这边,垂着头看手上的帕子。于氏余光看到,也没多说。
银票还了,她起身道,“这几日你们都在家中,别乱跑,毕竟公公受伤了你们该侍疾,无论内里如何,面上还是要做足的,别落人话柄。”
几人应了,随着她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公公。”
其实傅清凝心底是有点憷赵瑾的,自从他生病之后,动不动就会发火。昨天还伤成那样,反正傅清凝是觉得受伤之后身上疼痛的人脾气会更加暴躁一些,今日很可能赵瑾还会发火。
不过看着走在前面的于氏,她暗暗放下了心。
有于氏在,哪怕赵瑾发火,她也顶住,不是傅清凝怕,实在是赵瑾是长辈,再有于氏在她也不好收拾他,只能忍着了。
屋中一片药味,赵瑾趴在床上,正由小丫头喂粥,如颜她们现在还搁郊外的院子里还没接回来呢。不过于氏应该会让人去接,她们留下来,就是伺候赵瑾的,赵瑾也习惯了她们的伺候。
看到几人进门,赵瑾面色扭曲了下,缓和了语气不甚自在道,“都来了?坐吧。”
这样的和缓态度,是住进刑部官署后从未有过的。就连赵延善成亲那日,他也这样和善过。傅清凝颇为诧异,于氏扬眉,后头的纪瑛儿和古月琳也觉得不适应,先前赵瑾看谁都不顺眼,虽然没有直接斥责过她们,却从未给过好脸色。
于氏惊讶过后,坐到了赵瑾旁边的凳子上,“可觉得好些了?”
赵瑾叹气,“你都不唤我玉和了。”
于氏,“……”一下子这么温柔还觉得不习惯了怎么办?
她沉默着不说话,赵瑾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道,“今天好多了,还是孙老大夫的伤药好。疼还是有些疼的,不过疼点也好。”
他有些惆怅,“当日延煜被打板子,我还说与性命无虞伤势就不重,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他的疼,也理解了你们为何对二弟妹始终不愿意原谅了。”
突然就这么善解人意了,傅清凝暗暗搓了下手臂,搓开了上头的鸡皮疙瘩。
于氏颇为奇异的看他几眼,眼神落在他背上,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赵瑾沉默。
“不想说呀。”于氏笑了,“不说也不要紧,今日顾大人会提审二房母子和你几个赌坊打手,反正一会儿延煜他们下衙之后会过去问,到晚上的时候我应该也知道了。”
赵瑾抬眼看她一眼,语气正常了些,冷淡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这伤,是延吉和那几个人打的。”
于氏一脸好奇,嘴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不止没有伤心难受,还语气轻快,“为何?我们可是照他们的意思及时送上了银子,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赵瑾,“……”我谢谢你哦。
还讨价还价?
也对,于氏是生意人,讨价还价才是正常的做法。
傅清凝还好,挺理解于氏的,对于她挤兑赵瑾也习惯了。纪瑛儿嘴角忍不住勾起,但此时场合实在不对,又强压了下去,古月琳则有些好奇,不过她很快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后头几个儿媳妇的神情赵瑾尽收眼底,一时间无言以对。
赵瑾有些伤心了,“他们拿了银票回来,二弟妹见目的达到,让他们放人。但是他们都不肯。”
“延吉也不肯?”于氏惊讶。
赵瑾声音低迷,“他和那几人都觉得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一点好处都没看到不甘心……”
偷瞄了一眼于氏,继续道,“也怪你们拿银子太利索,他们觉得我们家还能拿得出银子,就说再要二十万两,延吉和他们几人平分,然后再放人。”
于氏无语,半晌才道,“你意思我们应该不给银子?真要是不给,你说他们会不会揍你?”
赵瑾沉默,也不争辩,整个人又萎靡几分,浑身散了精气神一般躺回床上。
于氏也不理会,嗤笑道,“你那侄儿还真是出息得很,拿你的银子和外人平分,他要是能拿大头,我还高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