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和于氏早就想要走,飞快上了马车,那边赵延展还在和古大人寒暄,恰在这时,古月筎出来,笑吟吟对着古大人柔顺一福,纤细的身形动作间姿态曼妙,声音温柔如水,“爹,我想随二妹去小住一段日子。”
“胡闹。”古大人并没有因为她这样温婉的姿态而缓和语气,皱眉斥责道,“你三妹刚刚离开,祖母定然难受,这个时候你应该孝顺她陪在她身边,走什么?”
古月筎眼圈红了,委屈不已,却强忍着没有掉泪,“是。”
说罢,似乎再也忍不住般,对着赵延展急匆匆一福身,捂着脸走了。
“这是做什么?”傅清凝低声问。
边上纪瑛儿将那边的动静看在眼中,面色早已难看,气得脸通红,冷哼一声,“不要脸的。”
于氏摇摇头,“管她呢,日后让延展和延善别来了。”
不是纪瑛儿和于氏反应过度,实在是她出现得不合时宜,今日这样的日子,古月筎不可能会出门做客,但她偏偏如此,还做出一副委屈不已却又听话的表情来,分明就是冲着那边的兄弟二人来的。
“就是纳妾,也不至于纳她进门啊!那算什么了?”纪瑛儿坦然,不纳妾的话不敢在于氏面前坦荡荡的说,但是不纳古月筎,还是可以说说的。
傅清凝点头赞同,压低声音道,“刑远那边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她想要再嫁,怕是不容易。”谁家敢招惹这么个人进门?
其实对古月筎最好的办法是让古大人带她去良县,在那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离京城远了,别人就不知道古月筎的曾经,再说离得远人家也不怕被刑远牵连,看在古大人是父母官的份上,还能待她好些。
纪瑛儿深以为然,愤愤道,“那也不能盯着我们家啊。这是做亲吗?纳她进门是自找苦头,自己给自己挖坑,等到有人想起来她曾经的身份,顺手就能把我们家埋了。”
“胡说什么?”于氏瞪她,“这话多难听啊。”
纪瑛儿讨好的笑笑,“娘,我就是这么一说,您别生气。”
于氏也没真生她的气,问道,“郸儿最近好不好?”
说到孩子,纪瑛儿来了兴致,连比带划道,“好着呢。还能自己翻身了……”
傅清凝听着婆媳两人说笑,靠在马车上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于氏笑吟吟看着她,见她醒了,道,“到家了。”
傅清凝有些不好意思,“娘,我睡着了。”
“没事。”于氏不在意的摆摆手,“下车吧,延煜应该已经回了,去看看孩子去,今日我没去接,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
晏儿每日接送,多半时候都是于氏去的。
傅清凝失笑,“娘,别太宠他了。”
婆媳两人下了马车,那边琴纹急匆匆过来,对着两人一幅,“老夫人,夫人,你们可回来了。今日小公子跟人打架了……”
傅清凝惊讶,“怎么回事?”
于氏急切往里走,“晏儿可受伤了?”
琴纹追在后面,“老夫人别急,是学堂的夫子让我们家去接回来的,小公子脸上受了点伤……”
傅清凝脚下加快,这伤势可大可小,男子脸上有伤,怎么能没事呢?
晏儿在屋中案前坐着,正认真写大字,于氏见了,松一口气。
傅清凝心里也放了下来,如果伤势严重,哪里还顾得上写字啊。
走近了却发现孩子嘴角和眼角都有乌青,白嫩的肌肤上突兀的一片片乌青红肿,看起来可怜得很,于氏上前,想要摸又不敢,“晏儿,疼不疼?”
晏儿捂着伤,“不疼。”一边说话,一边还龇牙咧嘴。
这副模样,哪里是不疼,分明是疼得很了。
于氏心疼得不行,轻柔询问,晏儿作认真状,一言不发。
傅清凝转身,“大夫来看过吗?”
“小孙大夫来过。”琴纹低着头,“说是没有大碍,乌青大概得七八日之后才能消退。”
越是白皙的肌肤,乌青红肿越是明显。傅清凝点点头,上前靠近晏儿,柔声问,“晏儿,你怕不怕?谁打的你?”
晏儿偷瞄她一眼,摇头道,“我不怕,没有人打我!”
傅清凝讶然。这孩子一般不说谎,没有人打他,那他怎么受伤的?
于氏越发心疼,总觉得这孩子受了委屈,“那你这伤总不能是你自己摔的吧?”
晏儿眼睛一亮,“祖母,就是我自己摔的。”
就这青紫到处都一片片,怎么也不能是摔的啊。再说了,那学堂的夫子可不敢让这些孩子受伤。虽然夫子是卞安书院的学子,身份清贵送孩子去的人家都会给几分面子,但卞安书院出来的,有本事的都科举入仕了,有门路的也捐官候补走了,到这边来收学生的,多半都是得老师看重但不会圆滑处事的。
但再不圆滑,也知道这些送去的孩子不能受伤,平时都护得严实。
于氏见问不出什么,柔声道,“那晏儿先写大字,祖母去给你买点心?”
“不用,我不饿。”晏儿一本正经。
于氏又心疼了,“是不是嘴疼吃不下?”
说完,拉着傅清凝出门,脸上的柔色不在,怒气冲冲道,“谁家孩子这么霸道?我们得问问夫子去!”
傅清凝满心疑惑,这孩子平时最是喜欢吃点心,凡是于氏提起,就没有拒绝过。今天特别反常,且动作间处处违和,怎么看都是……心虚!
孩子被人打了,怎么会心虚呢?
傅清凝觉着需要仔细问问琴纹,于氏则想出门去夫子家中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婆媳两人还没分开,门口处一阵喧闹,还有留书急切的声音,“夫人,奴婢还没通报!”
一个有些熟悉的妇人声音响起,满是怒气,“不用通报,我有正事找你们家夫人!”
傅清凝和于氏对视一眼,来者不善啊!
本来嘛,无论什么事,一般都是先送帖子,哪怕急事,到了门口也会让丫鬟先进来通报一声,哪儿有这样直接往里闯的?
于氏心情不太好,孙子被人揍了,还没找着罪魁祸首呢,这边还有人上门找茬,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很快,就看到拱门处有人进来,为首的妇人果然是认识的,是那吏部侍郎乔夫人,也就是孟夫人的娘家嫂子,胡公子的岳母。
此时她满脸怒气,脚下生风,眼神四处观望,身后还跟着孟夫人,傅清凝和于氏本就打算出去,站得很明显,乔夫人一眼看到她们,几步过来,“赵夫人。”
傅清凝疑惑地看向孟夫人,“孟夫人……这是有事?”肯定有事,今日可是乔二公子成亲,虽然他是庶出,但乔夫人身为嫡母,不应该这么跑出来才对。
不过,孟夫人是尚书夫人,乔夫人和她一样是侍郎夫人,身份都一样,说起来她诰命还高她一级呢。但无论身份多高,都不能这样往别人家里闯吧?
“有事!”乔夫人满脸寒霜,“我来问问赵夫人,可是对我有不满?”
傅清凝茫然,对于乔夫人她根本不熟悉,哪儿来的不满,但无论如何,闯进家中的是她,失礼的也是她。傅清凝板着脸问,“乔夫人此话何意……”
乔夫人抬手打断她,“大人的恩怨,怎么能牵扯到孩子身上?”
傅清凝恍然,今日和晏儿打架的应该是乔夫人的幼子了。她恍惚是听孟夫人说过乔夫人的幼子今年八岁,因为时隔多年才又得了这个孩子,平时乔大人夫妻宝贝得不行,也是送到这边的学堂来着。
于氏闻言,顿时就怒了,她正找罪魁祸首呢,没想到人家还送上门来了,“这话也是我想问乔夫人的。晏儿这孩子平时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今日浑身是伤的回来,我还道是谁打了他……”
“浑身是伤?”乔夫人怒极,吩咐道,“去把三公子带过来!”
很快,丫鬟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抬着个椅子,傅清凝的目光落在了椅子上的半大孩子身上。
满脸青紫红肿,眼睛只余一条缝,已然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
于氏满腔的怒气顿时消弭,和傅清凝对视一眼后,轻咳一声,退了两步。
傅清凝低声对着琴纹吩咐了几句。琴纹认真听了,飞快的退了出去。
乔夫人自然看到了,质问道,“谁打了谁?我好好的孩子送去学堂,回来就成了这样!若是脸上的伤不能痊愈,你们谁担待得起?”
傅清凝清咳一声,“乔夫人,我也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我家孩子受了伤,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乔夫人冷笑一声,“差点忘了,如今我们两家还是亲戚了。”
语气里满是嘲讽,可见乔夫人很不喜这亲事。当然了,也可能是她不喜欢庶子,连带关于庶子的一切都不喜,自然包括庶子的这些亲戚。
傅清凝皱眉,“乔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亲戚你不喜,我也不想和你攀亲的。乔大人一上任,几个月来暗地里候补了好些官员,下手也狠,收了不少银子,就这样为官,未来如何还真不好说。
“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家孩子被打成这样是事实。”乔夫人伸手指着身后的孩子,“从小到大,我和他爹都舍不得动他一个指头。如今被人打成这样,我还想问问,你们家到底什么意思?”
于氏不满,“那我家孩子也受伤了呀。再说了,这俩孩子为何打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不如问问夫子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