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煜一把拉过傅清凝,挡在了她面前,定眼看去,才发现是严夫人。
严夫人有些狼狈,却顾不上收拾,想要抓住傅清凝被赵延煜巧妙的避开后,上前两步,又被拦住,她满脸急切,只执着地看着傅清凝“赵夫人,你能不能帮忙说说情,别告我们家悭儿。他要是被发配,这一去哪里还能有命在?我知道你记恨紫悦,我把她给你处置好不好?你放过他,我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
“吴大人,您昨日跟我说的,只要几位苦主松口不告,您就会从轻发落,对吗?”
吴大人点头,“律法上是这样说的。”
严夫人眼睛亮亮,满是期待的看向傅清凝,“丁家愿意松口,就差赵夫人你了。看在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和你曾经差点成为我儿媳妇的份上,你最是善良不过的孩子,能不能……”
“抱歉!”赵延煜挡住她看向傅清凝的视线,“我们还要赶路,别的事情都顾不得了。”
说完,再不理会,拉着傅清凝上了船。
至于傅诚两人,压根就没来相送,赵延煜两人认真去府上跟他们道别过了,没必要再来吹冷风。
正月底虽然不如冬日那样寒冷,但码头上的寒风还是有些刺骨的。进了船舱之后就不再有风,和外面完全两样。
傅清凝站在窗户旁,一眼就看到严夫人还没离开,正在纠缠吴大人。
这一次回去,傅清凝除了留书之外,还带了三个丫头,一个是那个落月,母亲是于氏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不过生她的时候难产,就这么去了,她爹没多久就娶了继室,自从她开始当差,月银都是她继母领的,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
再有两个就是傅诚送来的丫鬟了,和当初的沐雪的气质隐隐有些相似,沉默少言的两个丫鬟,年纪都还小,都是十二岁。
留书和她们很亲近,无论做什么都带着教导的意思,比如傅清凝的喜好,都一一告知了。
傅清凝走回桌旁,皱眉问,“她会不会去烦我爹娘?”
“不要紧,岳父也不是好相与的。”赵延煜宽慰道。
也对!严家和傅家交手不是一两次,这些年来傅诚始终没落下风,可见他的手段。
严家这一回因为烧街一事,损失惨重,最惨重的大概是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入狱即将被发配,如果去了瘴气横行的地方,哪儿还能有命回来?尤其严悭根本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哪里受得了一路奔波的苦楚?说不准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赵延煜见她一脸若有所思,随口问道,“在想什么?不会真想放过严悭吧?”
他语气随意,傅清凝莫名觉得他很在意自己的回答,忙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他都能找人烧我铺子,我得多善才能放过他?”如果这都能一笔勾销,那得多傻缺才能干得出来?
给银子也不成!
更何况严夫人空口白牙跑来求,就这还想傅清凝松口,真是异想天开!
赵延煜嘴角微微勾起,“别想了。先睡一会儿,刚上船会晕。”
傅清凝摆摆手,“得睡半个多月呢。”离开梁洲,她并没有觉得多失落,傅诚和吴氏都还年轻,还有幼子陪伴在身旁,也已经习惯了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大家都挺好的,虽然还是会想念,但她也安心了。
上了船,似乎除了睡觉真的找不到别的消遣,傅夫人又开始过来找她聊天了。
好在来回的船只他们坐的都是直达目的地的,期间并不如何停留。挨过这些天,就能到京城的码头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大人身边那个叫红蔷的丫鬟,有了身孕了。
傅夫人对此很是看不惯,“你说张夫人在家抚育孩子,孝顺长辈,结果张大人出门一趟,还搞出庶子来了,等我们到京城的时候,人家胎都坐稳了。所以我说,男人出门,怎么都得自己陪着。”
傅清凝对于张大人的家事并不评说,而且人家张夫人确实是不能离开太久,家中还有长辈呢。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婆婆大气,愿意让她离开几个月。如傅夫人一般就不用说了,凭她的身份,傅府谁也不敢拦着,这大概就是低嫁的好处。
船上摇摇晃晃飘了十来日,行程过半,一路上还算顺利,这一日到了甘州。
正常情形下,船只到了这边都会停下来采买补给,不只是船上的伙计需要吃东西,还要采买些好点的东西给船上的贵人,当然了,价钱也不便宜。不过就傅清凝知道的,船上有几位进京赶考的举子,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了。她会知道还是因为他们都来拜见过赵延煜。
甘州一般只停半日,不过采买的伙计回来时,还带了两个读书人模样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船上本来没有空房的,不过是有两个特意到甘州的人如今已经下船,这才有了空房。
看得出来,船上的领头是个会做生意的,还真是一点都不放过赚银子的机会。
当然了,这船很大,舱房舒适,价钱也不便宜,等闲可没有人愿意花这份银子。上来的两人,身边都带了两个魁梧的随从,看得出家世不凡。
船只启程,两人还过来拜访赵延煜,两人姓柳,是一对堂兄弟,都是举子,这一回进京就是赶考的。两人对着赵延煜很是追捧,还提及以前赵延煜在梁洲时的名声。
提起以前,赵延煜也多了几分兴致,多聊了几句。柳家兄弟还让船上的伙计送来饭菜酒水,想要小酌几杯。
傅清凝见状,干脆起身去找傅夫人闲聊,她留在这边也不合适。
谁知几人一聊就是一个时辰,留书看了几次都说他们还在喝酒,傅清凝知道后,先是惊讶,随即疑惑起来。按理说,他们留在那里,傅清凝就得避开,以赵延煜待她的在意,是不会如此的。
边上傅夫人闻言,笑道,“男人就是这样,谈性一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是个什么话!加上她的语气,很明显就是说赵延煜待傅清凝也没有外人传出来的那么上心。
傅清凝懒得理她的这话,站起身道,“坐得久了难受,我出去转转!”
说完,起身出门去了船头。
船头上有凉风,此时正是午时,阳光温暖,其实晒晒也不错。
正看着两旁的风景呢,突然听到舱中传来一阵喧哗,傅清凝有些惊讶,可以说坐上这船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舍得这份银子的,非富即贵,这样的人都要个面子,不喜对方了也不会当面吵起来。
这是为了什么?
留书已经走了进去,然后飞快出来,“夫人,是大人和两位刘公子吵起来了。”
傅清凝惊讶,几步到了舱房门口,只见赵伍和沐央还有那两丫鬟把柳家兄弟反手押着,地上还有三四本账本模样的东西翻开,屋中桌上杯盘狼藉,一片凌乱。
“这是怎么了?”傅清凝看向赵延煜,“出什么事了?”
赵延煜看到她,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他们俩想偷我们的东西,好在我警醒才没让他们得手。”
偷东西?
这两人衣衫首饰皆是上品,还用得着偷别人?不过,看到两人被押趴在地上还不死心的往账本那边偷瞄,傅清凝恍然。
别是为了账本来的吧?
柳家兄弟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姿势也确实屈辱,恨恨道,“你们不能抓我们,我们是记录再案的举子,已经算是朝廷官员,你们如此,是对朝廷命官不敬!该按律发落。”
张大人和傅大人早已赶了过来,张大人差事办完,晕船又有那美貌的厨娘帮忙按穴位,再加上红蔷还有了身孕,中年得子,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脸,不屑道,“我们几人才是朝廷命官,本来你这话也没错,但出了这事……”他伸手捡起地上的账本,惮了惮不存在的灰尘,“能留住命就不错了,朝廷命官,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了。你们俩也是胆大,什么事情都敢往里头掺和。”
柳家兄弟面色顿时惨白,“都是误会,我们见赵大人喝醉了,一时好奇才拿起来看,没想到这是我们不能看的东西。”
另外一个人忙附和,“对对对。”
“别人屋中的东西,哪怕是本书,未得主人示意也不好拿吧?不问自取视为偷。”张大人摇头,不想和他们多说,看向赵延煜,“赵大人,不如先把他们关起来,等到了京城之后再行审问!”
赵延煜点头,“专门找个屋子,把两人塞进去。每日除了饭菜和水,别让人碰他们。”不只是两人,刚才两人一起上船的随从,也被关了起来。
一路上颇为顺利,不过,知道有人打这些账本的主意后,赵延煜他们都提高了警惕,并不与陌生人多说话。那日赵延煜会留着两人,一开始确实是想要找人聊天,后来发现两人别有用心,虽然在说话,但眼神乱瞄,似乎找东西一般,这才将计就计。干脆装醉,没想到这两人这么沉不住气。
到达京城时天色将晚,赵延煜他们几人都没有派人告知家中,所以,并没有人来接几人。
赵伍飞快租了马车,很是随意,挑了正和周围打招呼的车夫,这样就不太可能是被人安排在这里特意等着几人的。
马车中,傅清凝并没有睡熟,倒是晏儿靠在他爹身上睡得香甜。码头离京城还有些距离,期间会路过几个密林。
黑暗中,官道上只偶尔会碰上马车,都是急匆匆的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