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傅清凝直接打发了陈家父子三人去了铺子里,先算算账本,陈福去了茶楼,等傅清凝他们离开之后,以后各铺子的账本全部送到那边。至于陈福的两个儿子,陈满留下帮他,陈清是要带着一起去京城的,既是为了让他去帮于氏,也是个警告。
反正现在离他们离开还有一个月,这个月之内看看,如果不成,再换人不迟。
其实在梁洲过年,比在京城那边轻松,傅清凝在这里真有了点被众人追捧的感觉,整个梁洲城,只有知州吴大人和赵延煜官位一样,别的都拿他们当上官。再说,为官之人都有野心谁还能保证一辈子不去京城?真要是去了,如今和赵延煜交好很有必要,不求帮忙,只求别记恨。
上门拜访的人尤其多,傅清凝大半是不见的,至于礼物,无论来人是谁,全部退回。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上门拜访的人中,还有特意从惟县过来的,为的什么呢,说起来真是……
为的是赵瑾的那些丫鬟,里面好些都是那些丫鬟的娘家人。什么人都有,有浑身补丁的乡下人,也有不算富贵满脸谄媚的商户,甚至还有个杀猪的,说起来都不是富贵人,傅清凝一点礼物没收,好声好气的让管家把人送走。
不过也有人不愿意把礼物带走,比如那位生下孩子的蕊儿,她大哥大嫂送上门的礼物,管家得了吩咐,礼物一律退回。这礼物不收,两人就不肯走,话说得漂亮,这些东西是给外甥的,劳烦赵延煜帮忙带去京城,算是他们做舅舅舅母的一片心意。
傅清凝得到这个消息时,刚刚午睡起身,摆摆手道,“别说只是丫鬟,就是妾室,也是没有娘家人的。蕊儿都不敢自称是孩子的母亲,他们算哪门子舅舅?”
为了送礼,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傅清凝要是真把这些东西带去京城,于氏只怕要生气了。
再说了,蕊儿的大哥他们,可能不知道蕊儿如今在赵家的地位,赵瑾如今根本不愿意见她,让于氏把丫鬟全部发卖,其中就包括蕊儿。
你说一个人变化就是那么快,以前这些丫鬟都是赵瑾的心尖尖,如今居然厌弃到不愿意再看到她们的地步了。
傅清凝深居简出,除了回傅府,又去了赴了吴夫人宴后,再不出门,只等着到了日子启程回京。
值得一提的是,傅清凝心开的琉璃铺子生意兴隆,自开张起每日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本就是过年,好多人家都需要买送礼的礼物,往年还有买瓷器茶具的,今年大半都换成了新鲜的琉璃,傅清凝的铺子对隔壁严家的瓷器打击不小。就这过年两个月,隔壁铺子的管事都换了三位了。
傅清凝知道后颇为愉悦,反正他们家不好过,她就高兴了。
但她却没有高兴几日,正月初七,傅清凝难得睡个懒觉,边上赵延煜也没起,自从他差事办完,夫妻俩人都在府中闭门不出陪伴彼此,算是自赵延煜入仕之后难得悠闲的日子,当然去年赵延煜受伤修养那段日子不算。
赵伍急匆匆进了院子,在门口就躬身禀告道,“琉璃阁隔壁的书肆起了大火,我们家的铺子着火了,火势极大,根本拦不住,琉璃阁那边……”
傅清凝面色慎重,赶紧起身穿衣,“赶紧让人撤出来。”
赵伍忙道,“已经让人撤出来了,只是我们家的铺子……此时大概已经被烧没了。”
赵延煜微微皱眉,“别着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傅清凝点点头,铺子被烧,到底还是要亲自去看看被烧成了什么样才好。
夫妻两人动作飞快,起身洗漱完后,晏儿也找了过来,近几日他天天过来找爹娘起床,赵延煜会带着他一起读书。
两人急着出门,赵延煜顺便捞他一把,带着一起出门了。
属于琉璃阁的这条街算是整个梁洲城最繁华的街道了,梁洲城中数得上号的人家基本上都在这边有个铺子,傅诚也有,就在离傅清凝这铺子对面,此次烧的是傅清凝这面,傅诚那边的倒是幸免于难。
不过,他得了消息之后,也赶了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扑灭,连着傅清凝铺子在内的这边五家全部烧成了灰烬,真要算起来,还是傅清凝的铺子只烧了一半,算是最轻的,不过铺子里也一片狼藉。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烧的是傅清凝右边,左边属于严家的铺子一点都没有损失。
说起来这铺子还是严悭当初偷偷卖出来的,最先本就是严家的铺子,和他们那边的连在一起的,但是如今傅清凝这边烧一半,严悭那边丝毫无损,这找谁说理去?
傅清凝本来也不生气,天灾嘛,谁也不想的,最要紧是没有人受伤。只是她前日才到的那批琉璃,几乎全部毁了。
严悭也到了,看到他们后还担忧的上前,“赵大人节哀。若是有需要严某人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
话说得大气,语气也真诚,如果忽略他眼中的笑意的话,说不得傅清凝都信了。
人没有受伤,傅清凝本就放心了。严悭如此,她也不太生气,边上赵延煜根本不理会严悭,跟没听到他说话一般。
其实赵延煜是读书人,很少有这样直接不给人面子的时候。傅清凝都瞄了他一眼。
这一眼被赵延煜逮到,他低声笑道,“我可不敢和严公子来往,万一他再弄些美人想要送给我可怎么办?”
傅清凝噗嗤笑了。
边上严悭的面色越发难看,想要过去和他打招呼的人都顿住了脚步。
严悭没注意到这些,傅清凝看不起他不说,赵延煜也当面给他没脸,因为这边铺子被烧,其余铺子后头的东家和掌柜都亲自来了,看到这情形,更不会上前了。
吴大人也来了,梁洲城的税收,也是他政绩的一部分,如今这条街被烧,对他也有影响的。
他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带着两队人马,来了之后立时让人查探起火原因。
起火的是一家卤味铺子,说起来也是熟人,是孙家的。卤味这玩意儿得十二个时辰不断火,日夜熬煮入味,起因是后厨中看火的厨娘快天亮时打了个盹,灶中的柴火断了掉出来,烧着了灶前的一堆柴火,她胆子也小,眼看着着火了赶紧起身就跑回了家。
于是,火势越发大,烧着了这边一连串的铺子。
孙家来的人是孙玉满,此时他正看着自家铺子里一片瓦砾面色苍白,左右两边可都遭了央的。左边就烧了傅清凝家一半,严家的铺子开始,再往左一点事都没有。
众人都围了过去,哪怕知道此事孙家也是受害,也难免迁怒“你们孙家请的什么厨娘,现如今别说铺子里的货物,就是房子都没了。你们不止要赔货物和帮我们把铺子恢复原样,这段时间中的损失也得由你们出。”
众人附和,这话毫不客气。
也对,能够在这条街上有铺子的,都不是一般人。而且这起火原因是吴大人带着人查出来的,众人都成了苦主,孙玉满搪塞了几句,比如等他爹和祖父到了再说云云……就这么推拖了几句,当下就有人拿着状纸去找吴大人做主了。
孙玉兰也来了,一开始是和严悭一起的,来了之后就去了她哥哥那边,傅清凝看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
她和以前大不相同,肚子隆起,大腹便便的最少也是五个月的孕肚了。此时扶着肚子,看着面前乱糟糟的情形,面色愈发苍白。
先前在京城她还说和严悭没有圆房,没想到这动作够快的。
傅清凝看着那边,察觉到身边的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转身就见赵延煜指了指一旁的傅诚,两人过去,傅诚带着他们悄悄退出了人群。
“爹,你那边没事吧?”傅清凝低声问。
傅诚摇头 ,“有个事情。”他想了想,“不知道和铺子被烧有没有关系。”
这么一说,傅清凝也觉得蹊跷,怎么就那么巧?刚好是孙家的铺子起火,还刚好烧到了严家门口就住了火势。
“爹说说看。”赵延煜牵着晏儿,安抚的拍拍他。
傅诚带着他们,转身去了另一条街道,低声道,“前几日我偶然发现严悭经常去三巷子那边,过年的头一日还去消磨了半日,我特意让人查了查,发现那里面有个有孕的妇人。”
傅清凝哑然,半晌问道,“外室?”
“多半是了。”赵延煜答道。
傅诚捻须点头,“就是外室,我让人去边上的早市问过,那些人都说那妇人的夫君平日里忙着做生意,不怎么回家。”
还真是啊。严悭的心上人不是紫悦吗?
这个先放一边,傅清凝更加疑惑,“爹,这和铺子被烧有什么关系?”
傅诚瞄她一眼,意思是她太急躁,“我刚刚查到,那妇人家中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姑祖母,就是孙家铺子里的厨娘。至于和这火有没有关系,还得仔细查查。”
赵延煜沉吟半晌,“爹,吴大人会查清内情的,我们不用管了。”
傅诚了然,“那我就不管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边吴大人的人已经发现了烧毁的房屋旁有桐油,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想想也对,这种天气,昨夜还下了雨,这房子想要烧起来也不容易。
那桐油刚好就到了傅清凝铺子旁边,就再找不到痕迹了。也就是说,刚好有人把桐油倒在在了傅清凝铺子边上,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不想烧她的铺子。
当然了,傅清凝是赵延煜的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年纪轻轻就是三品诰命,别说梁洲城,就是在京城,那也是不多的。
不过,众人暗地里偷偷多看了她几眼,严悭直接就道,“此事为有人恶意纵火,必须严查,只是为何那凶手会对赵夫人的铺子手下留情呢?”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傅清凝两人一眼,解释道,“当然了,我不是说赵夫人纵火,只是觉着,这人会不会和赵夫人有旧,从她身上,兴许能找出来一些线索……”
傅清凝懒得理他,赵延煜正要说话,只听傅诚道,“严公子既然如此会查,不如交由你?只是……”他顿了顿,“可惜当年严公子求学时不够严谨,没能榜上有名,要不然今日说不得还真就交由你查探了。”
语气丝毫不客气,摆明了冷嘲热讽。
傅诚一开口,赵延煜就不说话了。
众人的嘴角都偷偷翘起,严悭气得面色铁青,“傅老爷什么意思?我是想着,众人损失惨重,刚好吴大人也在,我们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也好早日破案,揪出幕后黑手,这么多的损失,总得有人赔偿吧?”
他说得冠冕堂皇,偏偏周围还觉得他说得有理,赵延煜闲闲道,“不是孙家的厨娘有过失吗?让本官说,还是孙家嫌疑最大。吴大人,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将那跑回家的厨娘抓回来拷问一番,你以为如何?”
吴大人自然是没异议的,早先他已经让人去寻了。
严悭面色微微一变,“厨娘最多是不小心……”
吴大人隐隐有些不耐,语气不甚好,“不小心那也是她有错,烧了这么一排房子,不是不小心就能推脱的过去的。”说完,只道,“各位还是离去最好,本官要查案,今日之事,定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说得铿锵有力,众人信服,拜谢离开。
傅诚离开前,低声给吴大人说了几句。
转过一条街,此时天色还早,反正都出来了,傅清凝想着在外面用早膳,最近她起得晚,在外头用早膳的时候可不多。
傅清凝好奇,进了门后笑问,“爹,方才你跟吴大人说了什么?”
“就说严悭那外室的事。”傅诚坦然。
“爹,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让吴大人知道他在查事情,乍一看就像是要暗搓搓搞事一样,吴大人身为知州,应当会不高兴。要是往后专门让人盯着傅府,那傅诚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傅诚不以为然,“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知道那些?”
那些是哪些,傅诚没多说。傅清凝已经了然,想想也对,“反正我们家和严家不和,查查对方的小辫子也说得过去。”
傅诚点点头,“再说,有延煜在,我不会有事。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这也是实话。
“吴大人早晚会查到那外室和那纵火的婆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我看他怎么说得清楚。”
“这事情会不会就是他干的?”傅清凝吹着碗中的粥,“我那铺子,抢了他不少生意,这一被烧,今年好多人还没备礼呢。”
傅诚轻哼一声,赞同,“严家行事卑劣,说不得此事就是他干的!”
“爹,您别生气。”傅清凝忙劝道。
其实她觉得自己也挺逗人恨来着,偏偏开了一家新奇的琉璃铺子在人家瓷器铺子隔壁,还是在过年这样要紧的时候,抢生意的意图很明显。
严家的铺子确实受了不小的打击来着,有傅清凝这话,傅诚也不生气了,笑眯眯道,“就我知道的,快过年的时候,严悭还跑去找他大舅子想要借银子来着。而且可不是小数,想借五万两。”
如果孙玉满是孙家掌权人,五万两不算什么,但孙家现在还是他祖父掌着,底下叔伯都不是好相与的,平时斗得乌眼鸡似的,他哪里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