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丧事

傅清珠走了,傅清凝就再没有问起过关于刘家的事。

日子渐渐地过去,天气越来越暖和,晏儿近来喜欢有人扶着在地上走,不过傅清凝知道他站得太早对他没好处,一般不让他站太久。

又是一天夜里,赵延煜也如往常一般天黑了才回,看着傅清凝喂晏儿喝粥,他眼神温柔,突然道,“我想换地方。”

傅清凝抬眼,也不问缘由,笑着道,“好。”

她语气轻松,就像是说晚上添一道菜那样随意。赵延煜伸手拉过她,“你不问我缘由?”

“有什么好问的。”傅清凝笑着摸摸他眼角,本来有些疲惫。“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们陪着你。”

赵延煜眼睛有些酸涩,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傅清凝倒是不拒绝,只是往晏儿那边看了一眼,“孩子在呢。”

“他还不懂。”赵延煜头埋在她脖颈间,低低笑道,“让我抱一会儿,我突然就想抱你了。”

傅清凝也随他去了,半晌问道,“你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赵延煜看着她的眼睛,“我就是觉着,我现在这样挺费心的,有点不划算。可能我是个俗人,要是不能护着你们母子,哪怕修史流芳百年,我要那名声做什么?”

若是留在翰林院,虽然足够清贵,但官位是不高的。

赵延煜一直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要是甘心平淡,也就走不到如今了。

“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傅清凝低低道。

赵延煜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会尽我所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傅清凝点头,又问道,“要我做什么吗?侯夫人那边……”

赵延煜捂着她的嘴,看着她的眼睛,“我心里有数,不用你。”

行吧。

傅清凝得了他这些话,心里也有了底,知道在这边大概住不了多久了。其实离开也好,刚好三年之期,要是明年不离开,就如隔壁的周大人那般,往后再想要离开,就不容易了。

她日子还是一如往常,但暗地里已经在打算着搬走了,比如往常她热衷于往院子里栽种各种花草,如今已经没了那兴致。这院子刚来的时候荒凉,如今已绿意盎然,尤其现在是春日,姹紫嫣红的看起来很是不错。

就在她安心等着赵延煜调令时,四月的某日早上,她收到了梁洲来的信件,是吴氏来的,老夫人于上个月……逝了。

傅清凝有些恍惚,这老太太从未对她上心过,在傅清珠回来之前,对她是漠视。在傅清珠回来之后,看她就一日日的不顺眼,尤其在傅诚对待她和对待傅清珠两样的态度上,更加不满。

但是如今人已经没了,仿佛曾经的那些矛盾都淡化了。其实早在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的时候,傅清凝对她就软和了许多,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见她神情不太对,留书有些担忧,试探着问道“夫人,信上说了什么?”

傅清凝看着桌上的饭菜,道,“把荤菜撤下去吧,顺便找些素净的衣衫出来,要是没有,赶紧让绣娘做。”

闻言,留书有些急,“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傅清凝收了信纸装回去,“祖母没了。”说着这话,她的眼眶有些酸,努力眨回了那股泪意。

要说多伤心,那是没有的。一顿饭之后,她心里虽还难受,但已经好了许多。

吴氏信中让她不用回去,京城离梁洲那么远,信送得再快,她这边收到也是半个月之后,等她赶回已经一月有余,老夫人早已入土为安,实在没这必要。

沐雪急匆匆进来,“夫人,二姑娘来了。”

听到是她,傅清凝先就皱皱眉,实在是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平日里生疏无比,等到需要用人了又上门相求,一脸的理所当然。

沐雪见她没说话,低声道,“二姑娘哭的很伤心。”

傅清凝恍然,叹息一声,“让她进来吧。”

傅清珠果然哭得伤心,进门都是由丫头扶着的,只顾着哭,根本不看路,进门后看到她,几乎嚎啕出来,“姐姐,我要回去。”

傅清凝哑然,“你想回就回吧。”

傅清珠哭音一顿,狐疑的看着她,“你不回去?”见傅清凝沉默,她声音加大,“祖母没了,你居然不回?”

“那是你的祖母。”傅清凝强调。对她来说,老夫人只是一个不亲近的长辈。

傅清珠哑然,“但是孝道在前,你应该赶回去的。”

傅清凝正色道,“母亲说,祖母已入土为安,日后我回梁洲再去她坟前磕头。”见傅清珠若有所思,她继续道,“当然,守孝是该的。”

傅清珠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艳丽的颜色已经没有了,别说屏风,就是博古架上的摆件,都是素净的颜色。包括傅清凝身上的衣衫首饰,全部素色,脸上脂粉未施,就连晏儿,身上也是一身素白,当真是准备守孝了的。

再有就是,她接到信看了之后伤心之下就往这边赶,连衣裳都没换,期间一点没耽搁。傅清凝这边已经收拾成这样,可见她是看完信后立时就让丫鬟收拾的。

傅清珠咬牙,“姐姐,我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好不好?”

傅清凝看向晏儿,摇头道,“我还没有和你姐夫商量。”不过她心底是不打算回的,带着晏儿,坐上小二十天的船,大人都受不了,更别提孩子。

这还真不是说笑,那么多书生都病在赶考路上,有些就这么没了,更何况一个周岁不到的孩子。虽然不会一定会出事,但傅清凝不想冒这个险。

傅清珠立时道,“那你和姐夫好好说说,我们一起结伴回去,刚好我也好久没回过梁洲了。”

说话间起身,“我让人去问问船,然后我让人给你递信,你可以先收拾行李了。”

“我不打算回。”傅清凝正色道,“你要愿意回,帮我带封信回去。”

傅清珠无言,半晌才道,“祖母病逝,我们作为晚辈,本就应该去她灵堂上一柱香。你……”

傅清凝打断她,隐隐有些不耐烦,“可能你不知道,祖母对我并不亲近。小时候我去请安,还经常见不到她面被丫鬟打发出来。后来你回来了,祖母更是将我视作眼中钉,以前是漠视,后来就是厌恶了。多少次假装不知抢我的东西给你,我就不信你不知!”

傅清珠嘴唇颤抖,说不出话,她当然知道这些,老夫人疼她,她要是看到什么好东西只说些羡慕的话,老夫人二话不说就会送给她,才不会管那东西是谁的。反正以吴氏和傅清凝的性子,也不会跟她认真计较这些。

傅清珠霍然起身,丢下一句话,“随便你。反正我要回!”

看着她背影远去,傅清凝皱皱眉,留书低声道,“二姑娘也是,回就回吧,说这些话,倒显得夫人多不孝顺似的。二姑娘和您都成亲之后,论起回去看老夫人的次数,她还没您多呢。”

赵延煜回来知道老夫人去了之后,也自觉换上了素净的衣衫。

接下来傅清凝关门闭户,并不出门,自觉开始守孝。

隔壁周夫人见状,还特意过来问过。

两日后,傅清珠再次上门来,这一回她一身素服,可能因为未上妆的缘故,满脸憔悴,傅清凝以为她来辞行,本就打算让她帮忙带信回去,倒是让丫鬟带她进门来了。

傅清珠一坐下就道,“我想过了,我也不能回去,我走不开。”

傅清凝先是惊讶,随即点点头,将袖中的信又放了回去。“行吧,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傅清珠眼泪又落了下来,“姐姐,我难受。我是真打算回去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可是昨夜,那贱人借口孩子生病,让刘承去她屋子里,要不是我追过去,他们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她恨恨道,“一对奸夫□□,那么脏的女人,亏他下得去口。刘承他对不起我,当初他花的银子可都是祖母给我的,知道祖母没了,他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守三个月吧?这才几天,他就忍不住了……”

傅清凝伸手揉揉额头,她不想听什么妹夫守不住的话,摆摆手道,“送二姑娘出去。”

傅清珠抬眼,不满的看着她,傅清凝没什么心思理会她,只道,“守孝期间,我不待客。要不是想让你帮忙带信回去,我也是不见你的。”

傅清珠擦擦眼泪,轻哼一声,“你只会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要人的时候要人,不要人了就一脚踢开,连面子上的客气都不愿意。”

傅清凝只觉得头疼,虽然和她说的差不多,但傅清凝自认为除了这一次让她帮忙带信,从未想过让傅清珠帮什么忙,也不会强求她做不愿意的事。不过当下也不想和她掰扯这些,只摆摆手道,“随便你怎么想。”看向留书,语气认真,不容拒绝道,“送二姑娘出去。”

与其说是对着留书,不如说她这态度是对着傅清珠去的。傅清珠有些不满,还想要再说,傅清凝已经不再看她,逐客的意思明显。

这一次之后,傅清凝真就不再见客,也不再出门,每日只有赵延煜和采买的下人进出。晏儿周岁那日,也低调的过去了,抓周只是傅清凝和赵延煜两人做了些东西给他,赵延煜还拿了官员的腰牌出来,傅清凝拿了小算盘,这小子贪心,把东西全部捡了堆到一起,小屁股坐了上去,看着爹娘咯咯直乐。

周岁过后,晏儿渐渐地学会了走路,渐渐地到了初秋,翰林院中有些官员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其中就有赵延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