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扬眉,“你的歉意我收到了。”至于求情的话,根本不接茬。
见她不接茬,唐夫人也不着急,笑着道,“我们身为官家夫人,合该大度。要是真有人得罪了我们,若是知道错了,我觉得还是应该放过才对。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傅清凝微微有些不耐烦,现如今需要她松口的,可能就是到铺子里闹事,被掌柜扭送到衙门的那些人了。
没想到他们倒是有门路,还能求到唐夫人这边来。
“我这个人最是小气,学不来唐夫人的大度。”傅清凝语气淡然,连面上的浅笑也没有了。
见状,唐夫人面上的笑容微微敛了下,“不过是抬抬手就过去的事,再说我还亲自上门跟你说清楚……”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为了赵大人,你也不该如此揪着不放。他们不就是到你铺子里闹事嘛,就算衙门秉公办事,又能判多久?”
“你听我的没错,放了他们,对赵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傅清凝似笑非笑,“若是我不呢?”
唐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犟呢?他们上头有人,还是你和赵大人得罪不起的人,你争这一时之气,吃亏的是你自己。”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傅清凝默了下,“你能告诉我,他们后头的人是谁吗?”
唐夫人左右看看,“反正你得罪不起,知道了对你无益。”
傅清凝坚持,“我就想知道,我何时得罪了这样一个人。”
唐夫人皱眉,半晌低声道,“是承恩侯府。”
傅清凝眼皮跳了跳,虽然早有预料,但她还是一阵心惊肉跳。这要是没有侯夫人提前示警,现在她别说生意,可能赵延煜都牵连了进去。
傅清凝自觉是个平和的人,但此时她对王家却升起了一股厌恶。就像那种粘上了无比恶心的东西,又甩不开的感觉。
见傅清凝沉默,唐夫人觉得目的达到,“你一会儿就让人去衙门,撤了案子,请大人放他们出来,就说是一场误会……”
说话间,她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香囊,“这个是他们给的赔礼。”
半晌,傅清凝将香囊推了回去,“唐夫人,这东西我不想收,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唐夫人满脸惊讶,“若你是普通百姓也罢了,但你如今已是官夫人。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堂堂侯府,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傅清凝不耐烦了,“唐夫人,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代替侯府来给我致歉吗?这东西是侯府出来的?”
“当然不是。”唐夫人压低声音,“不过也差不多,侯府如今有位王姨娘,年轻貌美,在侯府的地位,可于侯夫人比肩。这就是她娘家大嫂托人送到我这里来的。”
傅清凝唰得起身,转身就走,“留书,送客。”
唐夫人讶然,“赵夫人,这一次我纯粹是好心,帮你牵这个线一点便宜没占,算是给你搭了台阶,你顺势下来就算了,怎么还傲气上了?”
傅清凝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明明想要拿这件事贴上王姨娘,继而攀上承恩侯府,偏偏还说是纯帮忙,把自己说得跟阳春白雪一般。当下立时道,“日后唐夫人再上门来,不必通传,我没空!”
这话算是撕破脸了,当下各家的夫人,私底下再有意见,面子情都是要的。如傅清凝这样直接说不待见的还真是不多。
唐夫人当下就变来了脸色,“赵夫人,你欺人太甚!”
嘴上吵架,傅清凝就没怕过谁,回身道,“我可没有让你上门来让我欺负。”
唐夫人的面色乍青乍白,“你记住今日的话。照你这种做法,赵大人的官位怕是也做不久。”
傅清凝轻飘飘道,“不劳你费心。”
留书一副送客的模样,唐夫人气急,甩袖就走,“没见过你这样无赖的人。”
等她走了,留书有些担忧,“侯夫人能保住我们吗?”
傅清凝想了想当日侯夫人那轻松的神情,“希望她能保住。”
留书忍不住问,“要是保不住呢?”
傅清凝失笑,“保不住就关铺子了。”侯夫人来找她,起码还算有一线生机,要是不来,只能等着被王家收拾了。
七品编修和太子外家一品侯府,中间差距太大,硬抗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但若是让傅清凝就这么认下,她又是不甘心的。
唐夫人后来又来过两次,都被拒之门外,傅清凝直接命令不再见她,留书她们就好拦着了。先前哪样还维持表面上的情分,其实才不好对待。
要说不害怕是假话,好在衙门那边很快就有了新进展,被抓进去的几人中,有人招认是王家主使,目的就是为了胭脂铺子的生意。
先前这些人送去衙门,知道的人都猜测是一群想银子想疯了的人故意讹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王家老爷很快就被抓了进去,连连喊冤,但人证物证俱在,完全可以就此定罪。
却又有人上衙门状告王家强夺人房屋地契,就是贡雨街的茶楼东家。
不止如此,还有人医馆告王家拖欠药费,拖着说去做脂粉的药材银子不给。王家大公子甚至还强纳良家女子为妾。桩桩件件加起来,王家成年男丁,愣是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承恩侯爱妾的娘家,再加上王家牵连颇广,每次都有人去衙门投案。一时间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王家人横行霸道,借着承恩侯府的名头干下诸多错事。
要说王家只是普通商户人家,要不是因为有王姨娘,别说这么多事,就只里面的一件,都是不容易办成的。
最近京城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承恩侯府有这么一门亲戚,太子那边不知怎的,也因为铺张浪费奢侈成性被皇上斥责,令其禁足。
太子禁足,和赵延煜他们这样的官员没什么影响的。要说影响大些,还得是王家的案子。
很快,王家被判抄家,强夺人女和夺人房屋,都是要判流放的。看在王家人多年来赈灾救济难民乞丐得份上,从轻发落,男丁全部入汉狱司,服刑十年。王家各女子对家中生意了如指掌,几桩事情都有参与,入了汉狱司女部,也是十年。
汉狱司,但凡是铺桥修路,堤坝加固,都是汉狱司的人。说起来还算是公家人,其实……简单来说,若是修桥铺路,汉狱司的人手不够,就会征调百姓,说白了就是苦力,干活才有饭吃的那种。
王家完了。
傅清凝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隐隐放松了一瞬,太子被禁足后没几日,承恩侯也因为在御前失仪,被罚了一年俸禄,禁足两月。如此种种,不少朝中官员猜测,皇上大概是对太子有所不满,还连累了侯府。
皇上年纪大了,精力越发不济,会不会是起了易储的念头?
傅清凝不管这些,她只知道王家完了,替王家撑腰的承恩侯府也不得不低调,她的铺子保住了,这一次危机算是过去,甚至因为王佳的胭脂铺子关了,她这边的生意还更好了些。
事情尘埃落定,于氏再次提起想要回乡,傅清凝再三挽留,也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傅清凝无奈,只得让赵延煜去劝。
“以前我只觉得你考中了我就能轻松了。现在我才知道,考中会试才是第一步。再往后,还得看你的天分和财力,娘还年轻,还能帮你,再有你二弟三弟明年也要下场,我留在这里放心不下他们。你是我的孩子,他们也一样。如今你已经是朝中官员,再往后娘帮不了你什么,一切看你自己。你要好好的,别让娘担心。”
于氏一番话语重心长,也怅然。
赵延煜不好再强留了。
九月,秋日的景色有些萧瑟,傅清凝和赵延煜俩人亲自将她送上了船,慢慢地看着大船走远。
“我们俩好好的,就算是给她省心了。”赵延煜轻声道。
傅清凝冷哼一声,“我倒是可以好好的,有个人……”
“天地良心,我还不老实吗?”赵延煜惊呼,“夫人,在你眼中,我还靠不住?”
傅清凝上下打量他,摇摇头道,“那王家最先找上我,可是因为那位刘姨娘,她可是和你渊源颇深……”
赵延煜义正言辞,“夫人明鉴,我都不认识她,这个罪我是不认的!”
傅清凝自然清楚里面的缘由,大半都是人云亦云。“你现在是有夫人的,得注意自己的名声。”
这确实是实话,那王大公子不就是因为纳妾才被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