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凝站在船头,看着京城离自己越来越远。边上留书也怔怔的看着。
傅清凝余光瞄到,想起什么,问道,“方才站在码头上看着我们那人……”
“就是他了。”留书伸手去扶她,“夫人,后来我回想,都不知道他到底对我有几分真心,还是只是单纯的利用我。”
傅清凝回忆了一下,当初余兰氏找上门来让她借房子,要不是留书帮腔,其实她根本不会愿意陌生人住进自己家中,因为她根本不缺那点盈利。至于买肉菜,完全可以给她银子代买。
“他愿意送到码头上,对你大概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傅清凝实话实说,这边离他们住的院子可不近,坐马车都得大半日,“不过,无论有没有,他娘都不会答应你做她儿媳妇。”所以,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再说了,这一回余兰氏搬回去后,等闲不会和他们家来往了。
“夫人,奴婢明白,就是想不通。我看着就是那么傻?”留书扶着她进门,舱房中沐雪正整理屋子呢,这一住至少也要大半个月。
屋子比来的时候宽敞,光线也好,船上的客人不多。没有来时那么复杂,且这船上还有傅家下人,比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赵谨精神不太好,这一回他把荔枝如颜还有烟儿全部带回来了,甚至于烟儿一家人他还想全部带着,后来被赵延煜挡了,让他们以后找别的船过来。
后来不知怎么说的,烟儿爹娘哥哥他们不愿意离开京城去梁洲,赵谨干脆放了他们一家身契,只带走了烟儿。
刚好这艘货船直达梁洲,就连到了甘州时,也只停两个时辰补给。傅清凝他们一直没下船,赵谨这一回门都不出了。
半个月后,船靠在了梁洲码头上,傅清凝要下船,就听到有人唤,“清凝……”
傅清凝抬眼看去,就看到吴氏和于氏还有傅诚都码头上,见她看过去,努力朝她挥手。
她的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容。
到了梁洲就不用着急了,行李搬下船,自然就有赵家的人过来接应。
吴氏拉着傅清凝的手上下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眉眼舒朗,甚至比以前还丰腴了些,顿时放下了心,嘴里不停念道,“好,好……”
一旁傅诚看着她的眼神里也颇为欣慰,和那边的于氏一起看着赵延煜,时不时也问上一句。对于傅诚的问话,赵延煜都认真答了,和以前一样谦恭有礼,傅诚本来有些不安的心顿时就放下了。
和这边的殷殷嘱咐和相见欢不同,赵谨带着几个丫鬟下船时,于氏只瞄了一眼后就收回视线。
而赵谨身后的如颜和荔枝低眉顺眼,只烟儿好奇的四处张望。
荔枝最是懂规矩,走到于氏身边,规矩一福,“奴婢给夫人请安。”
如颜紧跟着她也请安,“奴婢给夫人请安。”
于氏看着如颜美貌的脸和她格外婉约的动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心虚的赵谨,“起来吧。”
如颜起身,烟儿自然看到了两人的动作,好奇的看向赵谨,娇俏笑问,“老爷,这位就是夫人了吗?夫人看起来挺宽和的。”小产后的她还没养回来,面色苍白,故作娇俏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可爱,有些惺惺作态。
赵谨清咳一声,“许久不见,夫人近来可好?”
码头上人来人往,于氏并没有难为他们,闻言点头道,“好,老爷可好?”
问完,自顾自笑着接话,“老爷出门一趟,身旁美人又多了俩,这位……”她看向烟儿,“看起来身子似乎不太好。老爷,不是我说,我们家虽然不缺那几个买人的银子,但起码得身子康健才能伺候好您。”
上下扫一眼烟儿,眼神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于氏的眼神平淡,只那么一扫,烟儿脸上的笑容僵住,挽住赵谨胳膊的手不自觉就放了下来,人也站直了些,眼圈却红了,“夫人这话奴婢不认,先前奴婢刚刚无故小产,身子还没养回来。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破败的身子伺候老爷的。”
听到小产,于氏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眼神里冷意闪过。不再理会烟儿,看向那边的傅诚两人,“让亲家看笑话了。今日天色不早,清凝也刚回来舟车劳顿,不如一起去府上为他们接风?”
傅诚和吴氏早就发现了那边诡异的气氛,这事情真是没办法说,他们的身份,也不能指责赵谨。只假作和傅清凝认真叙旧,看不到那边几人之间的交锋一般。此时听到于氏这样说,忙表示于理不合,等傅清凝安顿好了再回家去看他们就行了。
笑话,看到那边气氛不同寻常,他们才不会没眼色的凑上去,再次给赵延煜父子道了喜,吴氏又低声嘱咐傅清凝让她抽空回家,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傅诚两人渐渐远去,傅清凝眼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赵延煜忙轻声安慰。那边行李已经搬上马车,于氏招呼众人回府。
傅清凝和于氏坐一架马车,马车里气氛还算和谐,于氏笑着打量傅清凝,“看起来过得不错。这一年来多亏了你帮我照顾延煜,延煜得中,你功不可没。”
“不,夫君得中是因为他苦读。我也没怎么照顾他,平日里他照顾我比较多。”傅清凝忙谦虚。
于氏含笑拉着她的手,眼神朝马车后面看了一眼,“她们……不关你事。我已经习惯了,他要是不带几个回来,我才会奇怪。”
傅清凝确实有些尴尬,“娘,您别难受。从京城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有听到夫君跟爹说让他赴任之后养家糊口来着,还说娘和我们还有两个弟弟不用他管,他只管好自己和那些丫鬟就行……”
她说这些话时,格外仔细的观察于氏神情,以后怎么待赵谨,于氏这边的态度很重要。若是她放不开,傅清凝就得恭恭敬敬的待赵瑾,最起码表面上得如此。
“挺好的。”于氏含笑点头,“是得让他知道知道他那些美人一个月的花费了。”
傅清凝其实是想安慰于氏,表示赵延煜是心疼她,站在她这一边的,不知怎的就说到了这里。她发现自己在亲近的人面前,似乎格外放松,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于氏一点没有见外的意思,问道,“方才那名烟儿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傅清凝将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道,“他们将烟儿有孕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我和夫君不喜她爹对我们的算计,于是就闹了一场,想要发卖了他们一家,爹就带着他们搬了出去。”
于氏面色如常,嘴角笑容带着讥诮,“他就是这么怜香惜玉,以为这世上的女子都是温柔善良的。却不知道她们将全部的温柔给了他,余下的各种诸如嫉妒鄙视,贪心不足之类的种种全部都给了我们母子。”
她语气嘲讽,傅清凝听得难受,“娘。”
于氏见她如此,倒笑了出来,“一晃二十年了,我早就习惯,也不是没努力过,生下延煜后,他和我的丫鬟苟且生下婵儿,我也原谅了他。男人嘛,总会好色的……但是他荤素不忌,越发得寸进尺,我干脆就不管了,这样自己还能过得好些。”
婆媳两人说话间,赵府到了。
傅清凝下了马车,扶着于氏进门,她很佩服于氏的洒脱和果断,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家中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傅清凝和赵延煜的院子,一如他们离开时,打扫得一尘不染,屋中摆设都没变过。
老嬷嬷笑着道,“夫人经常过来看。”
傅清凝和赵延煜对视一眼,都有些酸涩。在没了夫君之后,于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船上无论如何都没有家中舒适的,哪怕在京城那院子里,傅清凝也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
一夜无梦,傅清凝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边上赵延煜正睁着眼睛看着帐幔顶,似乎在发呆,她这边一动,他立时转过头来,“你醒了?”
傅清凝看了看窗外热烈的阳光,又闭上眼打算继续睡,突然想起什么,今日这窗户的位置不对!
她翻身坐起,推了一把边上的人,“赶紧起来,我们得去请安。”
赵延煜眼神里的茫然褪去,“别着急,娘不会怪罪的。”
傅清凝正在穿衣,百忙之中回头瞪他一眼,“话不能这么说,我身为儿媳妇,没回来就算了,回来了是一定要去请安的,娘不怪罪是娘宠我,我可不能恃宠生娇。”
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衫,坐到了妆台前准备梳妆,从镜子里看到赵延煜慢吞吞的动作,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