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噗嗤笑了,“方才我也酸溜溜的,分明是我未婚夫,那些姑娘家却毫不避讳得往上扑……好在一辈子就这一回,要是这经常来,只怕我要酸死。”
她说话坦坦荡荡,比起闺秀的羞涩骄矜,多了些大气爽利。
傅清凝喜欢这样坦然的姑娘,好奇问道,“那顾公子是你未婚夫?”
姑娘点头,“我们三个月前刚刚定下亲事。所以我从外地回来完婚。没想到刚好赶上他游街,附近的酒楼全部都没了屋子,今日谢谢你。”
傅清凝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这酒楼的二楼屋子可不便宜。说起来该是我谢你让我省了银子。”
“夫人说笑了。”那姑娘上下打量她一番,衣衫料子看起来普通,但有种低调的华贵,这是很难得的。“夫人既然是定了这屋子,想来是不缺银子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两人并没有立时下楼,又用了膳才不紧不慢下楼各自回家,此时看热闹的众人已经离开,街道上和平时一样,并不会很挤。
傅清凝回到家中,天色渐晚,赵延煜他们并没有回来,今夜他们都会参加宫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一甲前三今日已经授官,赵延煜现在已是朝廷命官,方才游街时,一甲三人已经换上了官服,还有方才那位顾状元的未婚妻,日后应该还会有来往。今日让她进门,确实是对了。
天黑了之后,傅清凝洗漱上床,却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留书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回来了?”
赵延煜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她的脸,然后俯身下来。
墨香临近,带着微微酒味的唇压下,傅清凝瞪着眼睛,伸手推他,“你喝醉了?先去洗漱。”
赵延煜不理,伸手抱着她,唇更深的吻了下来,“好甜。”良久分开时,两人都微微有些喘,只听他道,“清凝,我很欢喜。”
他窸窸窣窣的摸胸口,然后掏出来那条帕子,放在唇边吻了下,叹息一声,带着满足,“在街上我就想这么做。”
傅清凝的脸腾得红了,嘱咐道,“今日这样的情形,只此一次。”
赵延煜低低笑了,头埋在她脖颈间的,笑的时候呼出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微微有些痒,傅清凝又伸手推他,“天晚了,先去洗漱。对了,你饿不饿?”
屋子里烛火亮起,傅清凝才看到赵延煜的脸上微酡,真的是喝醉了。等他洗漱完躺上床揽她入怀时,她忍不住道,“日后在外面别喝醉,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好。”
“离那些姑娘远点,我可不许你纳妾。”
“好。”
“你要是纳妾,我就回家!”
“好……不好。”赵延煜反应过来,半坐起身,伸手摸她的颊,“若是我做错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喝醉后眼神清亮,因为太亮倒显得和寻常不同。执着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傅清凝心里触动,赵延煜对她的感情,可能比她以为的还要深。半晌,她伸手摸他的精致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只要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就不会离开。”
然后扶着他躺下,很快,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早上,傅清凝醒来时,很难得的,边上的人还沉沉睡着。
从去年八月到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赵延煜也可睡一个好觉了。
傅清凝没吵他,只认真看他的眉眼,成亲快有一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待她态度依旧,看着她的眼神依旧。
不,还是不一样,眼神里的网似乎越织越密,想要将她网在其中紧紧缠绕不让她离开。但她却不怕,难得遇上这样一个人,她该好好珍惜才是。
赵延煜一觉睡到午后,正和傅清凝一起用膳呢,赵谨就来了。
他面色有些纠结,有些高兴好像又有些难受的样子,“延煜,你何时回家?”
赵延煜昨日被授官入翰林院做编修,正七品官位,可回乡后再入翰林院入职。
赵延煜让人给赵谨送上碗筷,“爹何时回去?”
赵谨面色发苦,拿起碗筷开始吃饭,“先前我没中的时候,只想着能中一回这辈子也值了,但真的中了之后,那位置实在是……同进士出身,这辈子仕途有限。”
傅清凝也是后来才知道,赵谨考了第一百七十八名,虽然比先前的倒数第三要好,但却是被赐予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和进士及第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和举人一样,想要为官就得等空缺,只是这个等的时间稍微短点。哪怕入仕,仕途有也有限。
要是没中贡士,还能再来一回,但是如今,会试得中,必须得入朝为官了。
“爹,慎言。”赵延煜正色道。
赵谨摆摆手,“我知道,这不是只有我们父子俩嘛。我就是一时想不通。你说我这样的,留京没门路,只得外放,外放的话,都只能做一个九品知县,要是运气不好去个穷乡僻壤,这辈子都蹉跎了去。”
赵延煜瞄他一眼,很想说您已经蹉跎了半辈子,如今才算是看到了点成绩。
那边赵谨继续道,“还有就是,九品不能纳妾,我答应了如颜的……”
赵延煜立时起身,收过他的筷子。
赵谨怔住,倒没生气,只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你比我名次高,我到底还是你爹,你就是做上了一品大员,我也还是你爹!不给我吃饭是不行的!”
赵延煜把筷子往边上留书端着的托盘中一放,“纳妾不可能。别说你那官位不许,就是许了,我也第一个不答应。”
赵谨有些恼怒,压低声音斥责道,“你是我儿子,还能管到老子房里来了?”
赵谨似乎下意识的给他这个探花儿子留面子。赵延煜见状,心里一动,“我不只是你儿子,我还是我娘的儿子,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哪家不纳妾?”赵谨就想不通了,“怎地轮到我就不行?”
赵延煜正色,“因为别家是男人赚钱养家。”
赵谨噎了下,“那我是读书,读书要用心,不能费神。再说了,我们家的银子都是你祖父留的,可不是你娘赚的。”
赵延煜最不喜的就是他这么轻飘飘的拂去于氏的功劳,“要不是我娘,你能为美人一掷千金?还三万两买美人,你知不知道三万两可以做许多事?永和街的铺子都能买半间了,每个月光是租金就有一百两……”
赵谨摆摆手,“不要这么俗。”
赵延煜满心无力,真是跟他说不明白,半晌才道,“既然俗气,往后你别问我娘要银子花了。现在你也为官了,赚钱养家糊口肯定没问题。整个誉国那么多的知县都能养活一家子。我和娘还有两个弟弟不需要你养,你只管好自己和你那些丫鬟就行了。”
赵谨哑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父子俩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今天我找你有事情商量,我那外放的位置还没着落呢,要不要拿银子打点一番?”
赵延煜一口拒绝,“打点什么?银子这么俗气的东西,上官都不会喜欢的。你只安心等着就是了。”
赵谨恼怒,“那等到猴年马月去?”
事实上根本不用等到猴年马月,赵谨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梁洲辖下的惟县县令告老,刚好他去补这个空缺。
没想到还真的只是个县令,赵谨有些失望。赵家在梁洲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那只是底蕴。要说官场上的人脉那是一点没有,薄弱得很,这任命根本没法改。拿着银子都找不到门路,更何况他还没银子,让人安慰的是好歹是梁洲,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回家了。
这下好了,父子两人可以一起回乡了。
这一次回去还是一样坐船,傅清凝两人的东西好收拾,且他们还要再来,不需要怎么收拾,还留赵伍在这边看着呢。
而赵谨和他们不同,傅清凝两人一路上没置办什么东西,都是消耗,东西越来越少。赵谨倒好,买了美人,还给美人买了各式衣衫首饰,且他这一去,稍微几年之内别想回京城了,就像是他自己说的,很可能就在那地方蹉跎一辈子了。要知道,前任惟县县令就是告老。所以,东西都得收拾全了,好家伙,十来个大箱子。
这个时候,正是许多举子离京之时,余兰氏那边租房的众人也终于返乡的返乡,搬走的搬走,长期住在这边,哪怕是租房,也负担不起,下一次会试得三年后呢。
她们母女也就搬了回去,前院彻底空了下来。走前还和傅清凝算清楚了盈利。
这边院子,留下赵伍看着,要是没意外,最多两三个月他们会再回来,翰林院还等着赵延煜入职呢。
他们走的那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不是好天气船只也不敢启程不是?
回去的时候是大船,就是梁洲城中四大商户和知州府一起分股的那艘船,主要以拉货物为主,带人是顺便。别看只是顺便,住人的舱房可比他们来时那个舒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