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贵人

等傅清凝试过,已经是下午,外面夕阳西下,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她扶着腰,瞪向旁边被子里笑得奸猾的某人,这个还不知道他是为何就是他她傻了。要知道昨夜的那碗药他就是忘记了没喝。后来傅清凝见他累得睡着了就没再叫他起来。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扬声道,“留书,把公子的药端来!”

赵延煜闻言,挑眉笑问,“夫人试过,还不满意?”

傅清凝冷哼一声,“今儿无论如何,这药你必须喝!”

赵延煜笑容敛了下,正色道,“夫人,你要不要再试试?”

傅清凝瞄他一眼,“药必须喝!”

赵延煜笑容一滞,“夫人,我们商量个事。”

傅清凝抬手止住,一本正经,“要是因为喝药,就不必商量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留书动作飞快,很快就在门口敲门,傅清凝起身去门口接过,连着托盘一起端到床前,直接递到他面前。

赵延煜看着几乎是递到嘴边的药碗,问着那苦味,感觉都苦到了心里,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我真不需要补。”

“这个是大夫说的。”傅清凝端起凑到他唇边,“这边有蜜饯,等你喝了药塞两颗就不会苦了。”

赵延煜忙道,“我不怕苦。”

“不怕苦你倒是喝啊!”傅清凝又往前送了送药碗。

赵延煜无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忙拿起边上的蜜饯塞进口中,看到傅清凝一脸笑意,忍不住一把拿过托盘放在一旁,伸手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傅清凝挣扎不得,半晌才被放开,但口中满是苦涩,忙到桌边倒水。床上的赵延煜笑容满面,“夫人,这个叫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后的傅清凝喝过水冲淡口中的苦味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床上的人,“希望你一辈子都记得这句话才好。”

两日过后,赵延煜已经修养了过来,倒是前院的赵谨身子还挺虚弱,面色苍白浑身无力,还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烟儿又来两次,都被沐央挡在了外面,傅清凝说不见她不是玩笑话。管家那样的一家人,傅清凝反正是不喜的。

烟儿见不到人,就拖人告诉赵谨,说她身子不适,大夫说动了胎气。赵谨担忧她,也知道傅清凝不喜烟儿,干脆带着如颜她们搬了回去。

赵谨搬了回去,前院又空了下来,余兰氏最近也不进后院了,关系冷淡了下来,她只在前院做好饭菜送回去。

赵延煜身子养好之后,就想要上街。会试过去,街上的气氛瞬间一松,许多举子去酒楼茶馆喝酒吟诗,尤其是以前接待过会元解元的酒楼更是人满为患,好多举子都想去沾沾喜气。

赵延煜上街,却不是自己去,他还带上了傅清凝。

当然了,带着傅清凝,他自然就不能去大堂和众人一起吟诗,只在酒楼上面的包间中看看热闹。

底下一群人正对着坐在大堂中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追捧,“顾公子此次文采斐然,此次会试定能榜上有名。”

边上众人纷纷附和,那顾公子一脸谦虚,“诸位过奖,过奖,此次参加会试的诸位也一样,日后定能为皇上分忧解劳,成为国之栋梁。”

赵延煜看着,面色不变,傅清凝看了一眼那顾公子,问道,“他的文采真有那么好?”

赵延煜笑着摇头,“那谁知道呢?每次会试赶来京城的举子何止几千,但都只录一百多人,落榜者众,于是,好些知道会落榜家中有资财者就会找些路子。”

傅清凝疑惑,“举人是可以为官的,捐官?”

一般是去衙门报备过后等空缺,但全国举子那么多,得轮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其中有门路的,自然就会快人一步。

赵延煜伸出手指摇了摇,“捐官是其一,还有个一步登天的法子,且不需要银子和门路。比如有贵人看中他的学识,直接招为幕僚,而后去争那从龙之功,富贵险中求,说不准博一把就成功了,然后就什么都有了。”

傅清凝默了下,“我们还是平平安安的,不世之功什么的,还是给别人吧。”

赵延煜笑了,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不会做危险的事的。”

看了半天,真正卖弄学识的也没几个,大多都是追捧别人的。也对,真正清高的也不会来。

此时已经过午,两人下楼准备回家,突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赵兄。”

赵延煜回身,看到来人,错身挡住傅清凝,点点头,“胡兄。”

那人的眼神落到了傅清凝身上,“这位是……”

赵延煜这才道,“这是我夫人。”

那位胡兄有些诧异,上下打量傅清凝,却因为赵延煜挡住看不清楚,只看得到纤细的身形和绿色的裙摆。“原来你几次拒绝我们相邀,是因为夫人吗?”

赵延煜随意点点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很冷淡的样子。见他如此,傅清凝也没有和人打招呼的心思。

他这边息事宁人,那人却不想轻轻放过,扬声道,“没想到赵兄竟是个惧内的?”

这话声音不大,但楼梯上上下的人应该都听清楚了,傅清凝有些恼怒,惧内可不是什么好话。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正想要反驳,却被赵延煜拉了下,“敬重妻子而已,胡兄言重了。”

胡裕也跟着下楼,似闲聊一般,问道,“听说赵兄如今和父亲一起靠妻子的嫁妆供着,不会是因为人穷志短吧?”

满色柔和,但话语却并不友好,赵延煜没回头,随口应付道,“不知胡兄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都这么说。”胡裕一脸茫然,“难道不是吗?”

赵延煜摇头,“是不是又如何?都是我的家事而已,胡兄如此,失礼了。”

胡裕站在楼梯上,并不生气,但眼神中的恶意几乎溢出。

却在这时,楼梯处又下来一行人,为首那人满身贵气,一身月白衣衫隐绣金线,底下有人认识,立时跪下,“见过太子。”

傅清凝惊讶,没想到这酒楼中还真有贵人来,随大流跪下,眼神偷瞄一眼那位太子,大概二十多岁年纪,容貌方正,一脸柔和。

她只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并不敢多看。虽然她没接触过真正的王孙贵族,但她也知道这是个多瞄一眼也可能会丢命的社会。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太子一脸随和,“诸位随意就是,今日孤只是个普通客人,和你们一样。父皇总说民生要紧,孤今日特意出来看看,天底下的百姓都是如何生存的。不曾想看到我大誉人才济济,有才者众多,日后诸位该都是我誉国肱骨,孤心甚慰!”

底下一片赞誉之声,赞太子爱民如子,也有感叹他们父子情深的,傅清凝听在耳中,只觉得不愧是读书人,一大片赞誉中,大家的赞词还能都不重复。

众人起身,却没有乱动,傅清凝刚好站在楼梯转角处,赵延煜除了一开始行礼,并不多话,太子不紧不慢下楼,路过两人时,似乎看了他们一眼,又似乎没看,很随意的下楼去了。

他并没有再说话,带着人一路不紧不慢,越过大堂出门去了。众人跪地恭送,等他走了才缓缓起身。

等他上了马车离开了,安静的大堂中渐渐地响起了众人低声议论的声音,仔细听的话,都是盛赞太子龙章凤姿性子随和爱民如子的话。

傅清凝两人本就打算回家,再不耽搁,起身往外走,临走前,赵延煜回身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胡裕,“胡兄今日馈赠,赵某记住了。”

说完,再不停留,拉着傅清凝出门。

傅清凝有些恼那胡裕,问道,“他故意那样说的?”

看她气鼓鼓的,赵延煜笑了,伸手戳了戳,“应该是故意的。”

傅清凝拍开他做怪的手指,“你不生气?方才那些话可尽数被太子听去了。”

赵延煜手被拍开,也不恼,摊手道,“本来就是事实啊。”

傅清凝哑然,又想起银子没了的原因,“那他们会不会知道公公他花三万两银子买花魁的事?”

赵延煜点头,“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了,当日那船上可好多都是此次会试的举子。”

傅清凝这回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赵谨也不知道图什么,美色比前程还重要?

“方才那胡裕,也是梁洲来的,只是我们一趟船。以前我们在书院是同窗,此人出身贫寒,才气也有。但最怕人拿他家境说事。你当他为何要说我吃软饭?”

傅清凝双手撑着下巴,没事做这样听听故事也不错,“为何?”

赵延煜语气淡然,“他家境不好,供养他读书艰难,在他考中秀才后,就娶了妻。他妻子家中算是小有家资,且还是独女,他岳父最是喜欢读书人,读女本打算招赘的,因为他要继续考乡试才作罢。后来他乡试得中,招赘之事才没有再提,还凑了银钱送他入京参加会试。”

所以,他才是真的吃软饭的人。

看赵延煜也靠着妻子,他觉得心里安慰。且他今日故意在贵人面前那样说,对赵延煜恶意满满。

傅清凝想起什么,问道,“他还真的约过你一起喝花酒?”

赵延煜默了下,点头道,“有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

傅清凝点点头,“那他真去了?”

“去了。”赵延煜摇头,“他经常去。”

傅清凝啧啧出声,“那什么,负心多是读书人。”拿了人家的银子还不好好待人家闺女,畜生都不如。

赵延煜敲她一下,“你这话打翻了一船人,我可没有对不起你。”

傅清凝伸手捂住额头,不满道,“你对不起一个试试?”

赵延煜来了兴致,问道,“你待如何?毒死我?”

傅清凝冷笑一声,“毒死你还要赔命,那多划不来,买包药那什么……”她眼神扫一眼赵延煜的小腹,“看你还怎么负?”

赵延煜只觉得某个地方凉了下,忙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不起夫人的。再说,为妨夫人以后孤单,为夫还要给夫人留下孩子呢。”

提起孩子,傅清凝思绪飘远,伸手抚上小腹,她虽然不想早生孩子,但她和赵延煜成亲后一没有刻意避孕,到现在都快一年了,也不见有孕……

傅清凝转而问道,“对了,今日他那样说被太子听到,对你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赵延煜看到她抚肚子的动作,垂下眼眸,闻言笑着摇头,“你想得太远了,此次我能否榜上有名还未可知。就算是有,太子也不会记得我的。”

傅清凝点点头,沉默下去。

赵延煜一路上看了她好几次,下马车时拉着她回房,面色慎重,和以往的轻松随意不同。

傅清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什么事吗?”

赵延煜点头,“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说话间进了屋,看到留书进门,他挥挥手让她下去,还过去关上了门。

赵延煜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拉着她的手,正色道,“清凝,关于孩子。先前我们刚成亲时我有喝药。”

傅清凝惊讶,率先想到的竟然是前几次他喝补药的时候的样子,几乎是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他还有主动喝药的时候。

赵延煜声音低了些,“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出来。要是你有孕了,就不能陪我了。再有就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早早生孩子,才会如此。”

一开始喝了药,自然不会有孕,后来就是一个月的船,到了京城之后他又忙着读书……这样忙碌,就是不喝药,没有身孕也正常。不是自己身子有毛病就行。

傅清凝眯了眯眼睛,“你为何知道我不喜欢早早生孩子?”

她可记得自己似乎没说过这样的话。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当下女子有子嗣才算安稳,她这番话别说对着赵延煜,就是对吴氏都没提过。

赵延煜面色微变,勉强笑道,“成亲那夜,你喝酒了,睡着了说梦话念叨来着,我听到了。”

傅清凝半信半疑,回忆了一下成亲那夜,似乎是有点醉,也有点累,梦话什么的,她哪儿知道自己说没说?

赵延煜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傅清凝还以为是他提到成亲那夜才会不自在。今日她跑了一天,觉得有些累,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有点困,先去洗漱了。”

赵延煜笑看着她走进了里间,满满的情意几乎溢出来,柔成了一汪水,嘴角笑容满足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