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先是抱着那叠契纸哭了一场,然后让管家找来了牙婆。
连家最近发生的事好多人都看在眼里眼中,包括这个牙婆,近几年连家置办了不少东西,和这牙婆算是熟人。
张氏也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出手的话,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但她万万没想到,哪怕是熟人,也只能卖出原先一半的价。
傅清凝这边让人盯着,本打算捡些漏。等她得了消息的时候,才知道早就有人盯着连家的动静,牙婆将铺子拿回来,半个时辰就已经全部出手,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她动作不慢,却也只抢到了一间铺子。且从牙婆手中过一遍,根本不便宜。
一晚上她都在琢磨其中的道道,觉着想要赚钱,还是得消息灵通。想着这个,接下赵家镯子的事儿倒是放到一旁了。
翌日早上,她刚刚起身,留书端着热水进来,掀开帐幔,低声道,“姑娘,一大早赵公子身边的书童就来了后门找奴婢,想要约你见面。”
傅清凝闻言,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妆台上的镯子,“知道了。”
见还是要见的,既然打算试试,自然就要试着好好相处。赵家来人,赵延煜没有提前跟她说,这不太好。得让他知道,大事得商量着来。
她并不着急,不紧不慢洗漱完了,又去和吴氏一起用了早膳,才上了马车去酒楼。
酒楼门口,一下马车她就察觉到了头顶上热切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赵延煜了,她并未抬头,面色如常的带着留书进门。
她一进二楼包间,赵延煜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很急切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悠然从容。
傅清凝看他一眼,走到桌边坐下,赵延煜跟着她坐下,语速飞快,“傅姑娘,我娘这么快去傅家,不是我的意思,本来我昨天就想要亲自给你解释,但是我知道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傅清凝见他这样慌乱的模样,也猜到了大概,心里微松,“我还以为你故意不跟我说。”
“怎么会!”赵延煜忙道,“我是真不知道,昨日我想着买铺子,等我回家,才知道我娘去过你们家了。”
傅清凝微微挑眉,“买铺子?”
好嘛,原来连家的铺子赵延煜也去抢了。
赵延煜点头,“我想要娶你,日后我要养家,当然要琢磨着挣钱。”说话间,耳朵都红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傅清凝见了,觉得赵延煜更合她心意了。在她看来,读书人想着赚钱,不是不认真,而是务实。
看傅清凝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赵延煜微微放松了些,“我娘她挺喜欢你的,昨日回家之后还跟我夸你。”
这一回傅清凝的脸红了,实在是她自觉没什么可以让人夸的。思绪万千时,握着茶杯的手被温暖的大手包住,她微微一惊想要收回,大手却握得更紧,她抬眼,就看到了赵延煜期待的目光,“清凝,虽然我娘现在去不是我本意,但我还是盼望你答应这门亲事。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对上这样的目光,傅清凝有些愣怔,不由得问,“为何是我?”
为何是我?
她自问两人之间除了赵延煜救她那一回,根本没有多少交集,平时见面都少,知道对方大部分都是通过传言。但传言都是人云亦云,能有几分真?
“我不知道,只是觉着,若是错过你,我一定会后悔。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比你还痛。我想要娶你,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痛。”赵延煜语气认真,这话是真的,明明是不太熟的人,远远的看到大刀朝她砍下,他心中大痛的同时,想也不想就扯了腰间的玉佩掷了过去,掷出之后一身冷汗,就怕没拦住那刀锋。哪怕此时想起,他心里还一阵后怕。
这样坦诚的心意,傅清凝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再次问道,“一辈子?”
赵延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一辈子。”
傅清凝仔细看着他的眼神,良久才道,“好。”
无论以后如何,最起码现在他的这份感情是真挚的。
听到这个字,赵延煜的一瞬间放松下来,握着她的手就更不想放开了,又怕吓着她,轻轻松开,手收回在袖子里,摩挲了下手指,那细腻温热的肌肤似乎还在掌中。
傅清凝垂着头,察觉到对面他柔和的目光,脸越发热了,“先吃饭吧。”
赵延煜轻应了一声,起身到门边吩咐外面的人上菜,回来坐下后,看到她绯红的脸,心里一阵满足。
两人说清之后,似乎空气都是带着点温热,傅清凝吃过饭,留书进来禀告,“姑娘,连家的人又上门了,不去老夫人那边,非要在正院门口吵着要见夫人。”
傅清凝眉心微皱,“那娘没有见她吧?”
留书摇头,“夫人最近精神不济,这个时辰正午睡,嬷嬷没有打扰。”
傅清凝松口气,“赵公子,我得回去了。”
那边赵延煜随着她起身,“我送你。”
傅府门口一片安静,看不出有人在里面吵闹,傅清凝下马车时,赵延煜也跳下马,扫视一眼对面府门处暗暗窥视的下人,道,“清凝,我们尽快定下亲事可好?”
傅清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随口道,“好。”看着门内的目光满是担忧,“我先回去,要是有事,你可以给我送信。”
赵延煜还在惊讶于她的那个“好”字。她这样坦然,姑娘家,不都应该是骄矜自持的么?方才他那样的问题,她应该羞得低头红脸才对。
等看不到傅清凝的背影了,赵延煜摇头失笑,她这样坦诚的性子,他却越发放不开了。
张氏此时却不在正院,而是在福寿堂,傅清凝知道后微微松口气,其实她隐隐觉得张氏的精神不太对,就怕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伤到吴氏。
福寿堂中,老夫人靠在榻上,张氏一身素衣,头上只插一根简单的银钗,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姑母,我实在拿不出了,家中的地契全部都卖了,我的首饰老爷的古董都当了,全部都在这里了。”
老夫人怒气冲冲,“全部才十万两,这么些年,我给你们的加上你们昧下的,三十万都打不住。那么多银子,你们都花哪里去了?”
傅清凝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匣子面色难看,看到傅清凝进门,也没给她好脸色。
傅清凝才不在意,上前福身先请过安,不待老夫人叫起,自己就站直了身子。
屋子里寂静,只剩下张氏悲痛的哭音,见傅清凝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夫人皱眉,“既是来请安,请过就回去吧,我和你表婶有话要说。”
傅清凝走到一旁坐下,“祖母,今日我也有话要说。”
老夫人眉心皱得更紧,“可是为了方才你表婶去找你母亲的事?我已经说过她了,再说了,你母亲也没有被打扰。”
傅清面色冷了下来,“祖母,我娘她年纪大了,这可能是傅家最后一个孩子,你不在意,我和我爹在意。”
老夫人皱起眉,显然不赞同她这话,傅清凝也不理会,伸手一指地上的张氏,“她要是再敢去打扰,直接赶出去,且日后不能再进傅家。”
这话一出,张氏颤抖了一下。老夫人的脸黑了,斥责道,“清凝,她是你表婶,对长辈要尊重。”
傅清凝意味深长看张氏一眼,“这样的长辈,我可要不起。”
“我也要不起。”傅清珠从门外进来,看向张氏的目光满是厌恶,“你银子带来了吗?”
张氏垂着头,半晌才道,“差……差一点。”
傅清凝嘴角微微勾起,就她知道的,张氏卖铺子的银子就不止十万两。
傅清珠嗤笑一声,嘲讽问道,“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