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煜紧绷的身子一瞬间松懈下来,颓然坐回椅子上,周身气息冷清下来,无端端让人觉得一股悲凉气息流转。
看着他如此,傅清凝有些歉然,赵延煜说对她一片真心,若她也如此,兴许她就答应了。但她对他只有感激,别的……是真没有。
“赵公子,爱慕你的姑娘众多,你实在没必要如此……我现在跟我爹学做生意,暂时不想定下亲事,我爹娘疼我,二妹妹定亲,对我影响不大。”
赵延煜看着她的眼神里复杂深邃,声音暗哑,“清凝,若是你要嫁人,先考虑我好不好?”
对上那样满是期待的目光,傅清凝心里不忍,半晌,她应承下来,“好。”
如果那时候赵延煜还没定亲的话。
赵延煜闻言,眼睛亮了,正想要说话,门却被推开,原来是伙计送饭菜进来。
等伙计离开,赵延煜抬手帮她装了一碗汤,“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合适吧?”傅清凝想着赵延煜在梁洲城的名声,本身他们两人就有传言,如果今日赵延煜再送她一回,可能明日就会有人说她和赵延煜快有好消息了。
他们两人之间倒不会有谁配不上谁的话,赵家虽不如傅家有银子,但有才名在外,暂时来看,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但以后……傅家在梁洲城中算是商户中的佼佼,算是走到顶了,但赵延煜年纪轻轻已是举子,未来可期。
赵延煜垂头,满身丧气,“我只是想要送你一回而已。”
傅清凝受不得他这样,“先吃饭吧。”
赵延煜垂着的嘴角悄悄勾起,没有直接拒绝,就是默认了。
傅清凝回到府上时,天色渐晚,黄昏的夕阳落在园子里,一片温暖,树下的吴氏躺在椅子上,抚着肚子微微笑着,傅清凝见了,心里也安宁下来。
当初她不想那么快嫁人,很大的原因是舍不得离开吴氏和傅诚,不想让他们孤单。
听到脚步声,吴氏睁开眼睛,温柔笑问,“清凝,回来了?”
傅清凝抬步上前,伸手去扶,母女两人进屋,嬷嬷急匆匆进来,看到傅清凝后顿住脚步,欲言又止。
吴氏疑惑,正院的事情吴氏一般都不会避开傅清凝,嬷嬷做出这副模样倒是难得,也不难为她,“可是有事儿?”
嬷嬷垂着头,“奴婢刚刚得知赵公子送姑娘回来……”
吴氏眼神戏谑的看了一眼傅清凝,摆手让嬷嬷下去,才笑着问道,“清凝,怎么回事啊?”
傅清凝在默认赵延煜送她回来时就知道会如此,坦然自若道,“就是送我回来。”
吴氏笑了,“两年了,我就说我女儿长相性子都不错,那赵公子只要不是个眼瞎的,早晚会对你倾心。”
听吴氏说两年,傅清凝有些心虚,“娘,别说了。”
今日傅诚不在,去了镇上看料子原料,晚上也不会回。哪怕如此,吴氏也很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傅清凝若有所思,晚饭后母女两人消食,吴氏拉着她语重心长道,“清凝,其实我确实想过让你嫁给读书人,读书人要经营名声,他们做事不会如商户一般无忌,比如紫悦这样的姑娘,他们是万万不会想着赎回家的。”
她摸着傅清凝的如云顺滑的黑发,眼神里满是不舍,还有泪光闪烁,“要是可以,我想你一辈子也不要离开我们。但是我们总有一日会离开你,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心仪也疼爱你的人。”
说到这里,吴氏有些失落,“我既希望你对夫君真心,毕竟真心换真心,只要人品不是太差,对你都会好的,但我又不想你对他太认真,男儿薄情的太多,我怕你遇上,到那时候,伤心的就是你了……”拳拳慈爱之心,傅清凝心里震动,反握住她的手,“娘放心,我会过得好的。”
说到婚事,傅清凝想起赵延煜跟她说的傅清珠和人出游的话,问道,“娘,今日清珠也出门了吗?”
吴氏点头,“你出门不久,她就说要出门跟你祖母买点心。她早回来了啊,可是出什么事了?
傅清凝暗暗叹气,“有人看到她和刘二公子一起在街上。”
吴氏眼里闪过怒意,“既然如此,明日就让他们家上门提亲就是。婚期尽快,既然她这么着急,我又何必做拦她的恶人。”
傅清凝忙劝,“娘,你身子重,别生气。”
吴氏笑着摆摆手,看着肚子满是慈爱和期待,“不会,我岂是那拎不清的人,这个孩子,你爹和我盼了许久,不会让他出事的,除了你之外,谁也没有他重要。”
傅清凝回到院子里时,天色已晚,正洗漱呢,留书进来低声道,“孙姑娘身边的嬷嬷来了,说是白日里姑娘买的耳坠伙计错拿给她了,特意给您送来。”
傅清凝扬眉,笑了,“让她进来。”
早前她和孙玉满约定,让他接下严悭的铺子,银子傅清凝出,当然了,铺子得归傅清凝。
看来严悭很着急嘛,都等不及过夜就要拿银子。
嬷嬷拿了匣子,递上一张纸,福身道,“我们公子说了,此事多谢姑娘提醒,日后必有重谢。”
傅清凝笑容满面,让人送嬷嬷出门。拿起那张写了借条的纸,是孙玉满写就的,两人约定好了的,等他房契到手,傅清凝再拿这张纸去换房契。
翌日一早,傅清凝刚刚洗漱好,外头小丫鬟又来了,“严公子到了,说是找姑娘有事相商。”
傅清凝闻言,心情颇佳,只要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严悭坐立不安忙着筹银子赎人,她就高兴。不紧不慢先去陪着吴氏用了早膳才起身往前院去。
远远的看到严悭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她进了院子,放下茶杯,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傅姑娘,银子我带来了。”
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还是看得出他有些焦灼的。
傅清凝看在眼中,心下若有所悟,兴许严悭对紫悦是真爱?
等傅清凝走近,严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匣子,打开递向她。
傅清凝看了一眼,厚厚一叠银票,边上的留书伸手去接,严悭动作飞快的合上盖子,“人呢。”
傅清凝坦然,“严公子付了银子,我自然会带你去见她。”
严悭抿了抿唇,到底将匣子递了过来。
见状,傅清凝心里越发肯定了严悭对紫悦的重视。不过她拿了银子也没有再想要为难他的意思,确定是两万两银票之后,起身就出门上了马车往别院去。
自从紫悦搬进来,傅清凝也只来过一回,比起上一次,这回就热闹多了,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哀哀的女子哭泣的声音。
严悭本来跟在她身后几步远,听到声音后大踏步越过她,一脚踹开门就闯了进去。然后就是一声女子的尖叫传出……
傅清凝被这尖叫吓得顿了顿,疑惑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留书。
留书摊手,“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看看去。
傅清凝几步进了门,然后发现严悭只站在门口,怔怔的,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而屋子里的屏风已经挪开了,一眼就看得到床上的情形,被子胡乱的盖着,枕头上看得到一头乌发,丫鬟跪在床边哀哀的哭,“严公子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们家姑娘就要死了。”
看到傅清凝进门,严悭转头看向她,咬牙恨恨,“傅姑娘,都说最毒妇人心,你可真下得了手!”
傅清凝才不怕他,“严公子以为我为何要赎紫悦姑娘回来?就没想过我赎她的原因?”要不是为了戳她几刀报仇,她才不费那劲。
严悭愣住。
傅清凝笑容自若,扫一眼床上微微颤抖的被子,不用说都知道是紫悦在里面哭,又扫一眼床边换药的一应物事,方才紫悦应该在换药,然后严悭闯进来,应该看清楚了她背上的伤了,这才来指责,“我是最毒妇人心,那她又是什么呢?当初她可是想要我的命的,严公子有这样的红颜知己守在一旁,我可真替日后的严少夫人捏一把汗。”
床上的紫悦突然坐起,还不忘抓住被子裹在身上,悲愤道,“不是我做的。你们没有证据,胡说八道,故意污蔑我。”
傅清凝不屑的扫她一眼,“要不是你找人刺杀我,我知道你是谁吗?就凭你的身份,我用得着陷害你?”
紫悦最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侧头避开,眼泪不停往下掉,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严悭忍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看向傅清凝的目光中带着狠厉,“傅姑娘,你别欺人太甚。”
傅清凝冷笑一声,伸手一指紫悦,“我欺人太甚,不就是听从长辈的意思和你见了一面,婚事还没提呢,这个疯子就找人杀我,真心是祸从天降,从头到尾我才是最无辜的好么?反正人在这里,你赶紧带她走,把院子给我腾出来。祝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可要长长久久的相守一辈子才好。”
说完,利落的转身就走。
出了院子,留书低声劝慰,“姑娘,别生气,为他们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傅清凝笑出声来,捏了捏留书严肃的脸,颇为愉悦,“傻丫头,我才不生气。你说,紫悦姑娘身上有那些伤疤,严公子对她,还能如以前一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