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01

一天前。

沈母死后的十几分钟, 沈宸报了警。

虽然沈母是因为身体原因过世的, 但其主要责任还是在范凝身上, 也就是沈刚振老婆。

范凝听说沈母被自己气死了,一开始很畅快,笑着说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可她万万没想到沈母的死会和她有关系。

直到被警察带走,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等,你们凭什么抓我?是她自己病死的,关我什么事?”

范凝惊恐地大声嚷嚷,拼命挣扎,警察不为所动,公事公办地把她押进警车。

沈宸也跟着一起去了。

巧的是公安局正好是他曾经抓色狼去做笔录的那一家,里面的局长大叔对他印象深刻, 而且很有好感,为表重视, 亲自坐镇审问范凝。

范凝坐在审讯室里,手上戴着手铐, 惊慌失措,她不过是随便骂了沈母一两句,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

“我发誓,我只是说了她几句而已, 碰都没碰到她,医院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是承认了你对华琴女士恶语相向,导致她病情恶化, 从而造成了她死亡的这个事实了?”局长眼神犀利。

“都说了和我没关系!她身体差还要怪我吗?”范凝崩溃地大吼大叫。

沈宸在隔壁房间里做笔录,平静地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他记忆力很好,范凝骂沈母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久后,沈刚振匆忙赶到,沈母的骤然离世让他震惊,范凝被抓又是一记当头重击。

了解完情况后,他第一时间恳求沈宸放范凝一马,提都没提沈母的事。

沈宸觉得可笑,“你怎么不去和法官求情?”

沈刚振看着他冰冷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唉,早知如此……算了,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

范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于把人气死要不要偿命这点,法律的界限很模糊。

沈宸咨询了律师,律师说范凝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是不是出于故意或者过失,一般不构成犯罪。

但她有民事责任,应当支付丧葬费、死者生前扶养的人必要的生活费等。

就算如此,沈宸还想打官司,但外婆却阻止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别去丢人现眼了,拿到钱就算了吧。”

沈宸看了她一眼,像是洞察了她的想法,嗤笑了声,到底没说什么,冷眼看着她接受沈刚振的调解,然后狮子大开口敲诈了几十万的精神损失费。

沈刚振一看不用坐牢,立马满口答应了,反正他们家有的是钱,这么点金额还不放在眼里。

而范凝颇有微词,觉得赔大了,那个女人的贱命哪值这么多钱?可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看着窗外的沈宸,范凝心里打鼓,勉为其难地签下了调解协议书。

她知道最难缠的不是见钱眼开的外婆,而是看似事不关己的沈宸,外婆只想要钱,而沈宸是真的想要她死。

双方签了名后,协议书就生效了,沈刚振很爽快,一次性就把钱付清了,外婆也没再纠缠,带着钱回乡下老家安葬沈母。

沈宸和冬露说了一声后,隔天也回去了一趟,处理沈母的身后事。

灵堂前,外婆趴在沈母的棺材前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肿得像鱼泡,而沈宸则一动不动站在她身侧,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别说眼泪了。

仿佛躺在棺材里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来祭拜的亲朋好友看到沈宸这个样子,在背后交头接耳地议论,说他是个白眼狼,生母死了连哭都没哭一声。

就算装装样子也好啊。

沈宸充耳未闻。

然后就是下葬,坟墓建好的第一天,陆续有人来祭奠,外婆在接待人时,白眼狼在旁边安静地烧纸。

等到了第二天,几乎就没什么人来了,连外婆都不在,据说是赶去医院照顾患了同样病的孙女。

才刚建好不久的墓前,只站着白眼狼一个人。

他守了整整三天。

山上雾气浓重,天空飘着微微细雨,沈宸蹲着身子看着墓碑,照片是沈母年轻时候的样子,貌美如花,笑容芬芳。

他凝视片刻,低低笑了,脑袋靠过去,额头轻轻抵在照片上,喃喃:“妈,恭喜你解脱了,抱歉,我没能实现承诺,治不好你的病。”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一直都那么想死,有舍不得我过吗?”

有没有一点点,因为我,有活下去的勇气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宸像是沉浸在往事中,眼眸变得幽深,晦暗不明。

手机忽然响了,他回过神,拿出来看了眼,是冬露发来的微信,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道:“是老师叫我问的。”

沈宸哑然失笑,脑中一下就勾勒出女孩别扭傲娇的可爱模样。

“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他像个神经病兀自笑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弯着唇对照片道。

“至少还有人等着我回家。”

*

冬露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收到回复。

他说:“现在。”

沈宸老家离这里有点远,火车要坐三个小时,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冬露去火车站接他。

火车出站口,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沈宸。

少年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穿着黑色棉袄,清瘦挺拔,俊秀非凡,异常显眼。

沈宸看到她后弯了弯眼,顺着人流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了她,闻着她的味道,低头在她颈边笑,“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冬露耳根红了,警告地看着他,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她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想不开寻短见去了。

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之后,沈宸死皮赖脸地缠着她,邀请她去他家玩,一会儿说自己现在孤家寡人寂寞可怜,一会儿又说老班布置的作业太难不会做,要她教他写,反正各种奇葩的理由都有。

冬露信他才有鬼,但磨不过他,无奈跟着他回了家。

路上,沈宸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冬露听到范凝赔偿了几十万,“那钱呢?你拿着吗?”

沈宸:“钱直接打进外婆账户。”

冬露皱眉,“你没分到一点吗?”

“全给她也无所谓。”

沈宸对外婆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沈母的葬礼看似风光,其实花费很少,而剩下的钱都被外婆揣进了自己兜里,估计是想拿去救济儿子一家。

沈宸虽然清楚,但不是很在意,毫不客气地说,沈母的半条命这么多年来都是靠外婆吊着的,这笔钱当作酬劳也不为过。

“那范凝呢,就这么放过她了?”冬露有些不甘心。

“我问过律师,打官司赢的几率很小,法律在这一块的界限比较模糊。”沈宸摇头,看她还是闷闷不乐的,笑着转移话题,“我过几天打算搬家。”

“为什么?”冬露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了,“那现在的房子呢?”

沈宸:“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我家自己的房子早卖了。”

“你想搬去哪?”

“学校附近吧。”

“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

“不想要室友。”

冬露:“……”都这么穷了,还挑三拣四,什么毛病?

沈宸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啼笑皆非,他还真算不上穷,不用费心沈母的医疗费,他手头上还挺宽裕的,酒吧驻唱算是暴利的一行,做得好很吃香,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

他们到了小破屋。

“你随便坐,我去洗个澡。”

沈宸放下行李,走向卫生间。

上次来时匆忙,冬露还没好好打量过他家,便四处逛了逛,看到餐桌上垫的纸乱七八糟的,她强迫症发作,拿起来摆好,翻开纸的一刹那,她无意看到里面的内容,愣了愣。

纸是金橘色的,上面写着:恭喜沈宸同学在第十八届趣味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

这竟然是一张奖状,他竟然拿奖状垫桌子?

冬露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又看了看其他的纸,无一例外都是奖状,什么比赛都有,心算第一名,英语听力第一名,全校成绩第一名。

“……”

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放在这里让她看到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忽然,她注意到桌子脚底下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光线反射得很厉害。

她蹲下去凑近一看,圆形银色金属,竟然是一块银牌。

估计是桌子不平,他拿这个当桌腿垫了。

冬露彻底无语了。

这什么人啊这是?

卫生间的门开了,沈宸洗完澡出来,穿着白色毛衣,黑色长裤,衬得肤色净白透明,他头发湿透,衣领松垮,水珠顺着脖子没入衣领深处,性感而诱惑。

正好。

冬露拿着奖状,不可思议问他:“你竟然拿这个垫桌子?”

沈宸拿着毛巾擦头发,看了一眼,“啊,当时没报纸了,我就用来代替一下。”

“你还拿银牌垫桌脚?”

“因为金的之前卖掉了。”

冬露似乎是气笑了,“你怎么不连银的一起卖?”

沈宸:“又不值几个钱。”

“……”她竟无言以对。

“不说这个了。”

沈宸懒散地靠在桌沿,歪头看着她,桃花眼直勾勾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

“什么?”

“做我女朋友啊。”

他摸了摸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笑得暧昧又不正经。

“亲都亲过了,你还想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