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1

“听说你昨晚又醉在酒吧了?黄建华,你真行啊,要不是你还有个女儿把你扛回来,我看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大清早的,我不想和你吵,声音小点,孩子还在睡觉呢。”

“哦,现在想着当一个好爸爸了,早干嘛去了?对了,昨晚你不是吵着要离婚吗,我们今天就去把证办一下吧。”

“我都说那是我喝醉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不是?”

……

两个人越吵越烈,声音也越来越大,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房间里,冬露皱眉闭眼,堵住耳朵,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许久,实在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乌黑的长发顺着白皙的肩头披散开来,精致如玉的脸蛋有些发沉。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不到。

冬露轻嗤了声。

昨晚她两点半才睡,怕上学起不来,还特意把闹钟调得比平常早二十分钟,可听这两位的嗓门,不用闹钟都能醒。

既然都醒了,冬露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叠好被子,换上校服出去了。

她出来时父母还在吵,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冬芸站在茶几旁,穿着职业套装,头发盘起,精英范十足;黄建华则醉醺醺地窝在沙发上,中年秃顶,圆滚滚的啤酒肚让他看起来又矮又胖。

难以想象,这么不相配的两人竟然会是夫妻。

冬露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有四五个,被喝光了大半。

她就知道爸爸肯定又喝酒了,他性子软,也就喝多了才敢和妈妈吵,清醒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妈妈性格强势,算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从她到弟弟都随她姓这一点可以很直观的表现出来。

话说回来她弟呢?

冬露四处看了看,不见那臭小子的人影,估计见势不好早早开溜了。

冬露也没多留,洗漱完毕后就背起书包走了。

*

九月底,天空透亮,万里无云,清晨的空气凉爽清新,散去了夏日最后一丝燥热。

冬露走在街道上,沿途种着一排桂花树,枝叶繁茂,桂花开得正盛,她闻着清甜的花香,烦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露露,早啊。”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大大咧咧的女声在耳侧响起。

冬露回头,周潇涵嘴里吸着牛奶,笑眯眯地看着她,“难得路上碰到你一回,不容易啊。”

“你平时起早点就容易了。”冬露的头又转了回去,“快点吧,要迟到了。”

“急什么,这才七点呢。”

“你忘了今天我们要站岗吗?”

“对哦!”周潇涵睁大眼,赶紧把喝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他们学校没有学生会,让学生自己当家做主,上至高三下至初一,每个班轮一个星期检查大家的纪律和学习情况,这礼拜轮到他们高二1班。

纪检有很多种,她和冬露都被分到了站岗,早上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着装。

周潇涵跟着冬露加快脚步,管不住嘴,一路都在说话。

相比之下冬露要安静许多,长睫轻垂,问一句才答一句,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好在周潇涵已经习惯了,随口提了句:“对了,你昨晚说去酒吧了,怎么回事啊?”

冬露喉咙不舒服,轻咳一声道:“去接我爸,他又喝醉了。”

周潇涵闻言皱眉,“你爸怎么老这样啊,总不听劝,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听说酒吧流氓很多的。”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冬露脸色不太好,“嗯,我正好就遇到一个。”

“什么?”周潇涵惊道,“那你没被怎么样吧?”

冬露:“还好。”

“那就好。”周潇涵松了口气,猜想可能只是误会,打趣道:“对方长得怎么样,帅不帅?”

冬露沉默了好久,久到周潇涵以为她生气了,她才轻描淡写的点评一句:“还行吧。”

嗯?周潇涵睁大双眼,有情况!

冬露眼光多高她是知道的,很少有男生能入她的法眼,就连他们校的校草,电视上的明星她也只评价说一般,所以这句“还行吧”的含金量想也知道有多高!

而且还是在被冬露打上“流氓”的标签后给出的评价,那这个流氓长得该有多好看?

两人说着说着,学校就到了,冬露看到同学徐柔已经等在校门口,她也是站岗的人之一。

她朝她们微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冬露和周潇涵也点点头,迅速戴上检查用的牌子,分别与徐柔站在校门的两端。

值班老师从门卫室出来,看到只有三个人,微微一愣,“还有一个人呢?”

徐柔举起手,“老师,她生病请假了。”

“这样啊。”值班老师看着她们三个,“最近天气转凉,感冒的人很多,你们多注意一点。”

这话一出,冬露感觉嗓子的痒意更甚,她强忍住咳嗽的冲动,脸色有点白。

七点半,上学高峰期,学生陆续多了起来,好多男生故意走向徐柔那边,冲她吹口哨,把小姑娘逗得面红耳赤。

徐柔人如其名,性格温柔学习好,又长得漂亮,是学校的校花,学校里不少男生喜欢她。

“真受欢迎啊。”周潇涵看着对面拥挤的人群,啧啧两声,忽然打量起了冬露:“我觉得你长得比她好看多了,为什么我们这儿这么冷清?”

周潇涵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冬露绝对是她在同龄人中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乌发菱唇,脖颈细长,肌肤光滑得几乎看不到毛孔,似玉器般瓷白,她的五官精致柔美,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

就是气质太冷了,犹如冬日青竹,澄静的眼睛总是泛着疏离的光,给人很深的距离感。

周潇涵好像都没怎么见她笑过。

冬露看着她,刚要说话,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红着脸走过来,“冬露同学,我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冬露看他一眼:“没有。”

“怎么会?我明明叫人放进你抽屉里的!”

冬露:“那可能被我用来打草稿了。”

……

眼镜男走后,周潇涵忍不住说:“你也太残忍了吧。”

冬露:“给他希望更残忍。”

周潇涵想想也是,“所以你刚刚是在骗他喽?”

“不,是真的。”

“……”

快到八点,人流量渐少,值班老师喊了冬露一声:“冬露,过来把今天登记的名字填到表格里。”

“好。”冬露点头,跟着他进入门卫室。

对面,徐柔见老师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叫了冬露,唇角抿了抿。

“同学,请问教务处怎么走?”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线干净,带着散漫的笑意,像晨间的风,好听得醉人。

徐柔心尖酥麻,愣愣抬起头,看清来人长相的那一刻,胸口好像有电流划过,心脏都跳漏了好几拍。

*

冬露登记表格回来,看到周潇涵站在原地不停傻笑,一脸花痴相,而徐柔不见踪影。

“你怎么了?”冬露奇怪的看着她,“徐柔呢?”

“她亲自带帅哥去教务处报道了。”周潇涵克制不住激动,“你还记得开学时老班就说我们班会转来一个插班生吗?我觉得就是他!宇宙无敌超级帅啊!跟他一比,我觉得咱们校去年评选的校草就一笑话!唉,刚才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周潇涵兴奋得语无伦次,冬露听了半天,归纳成一句话——他们班要来新同学了。

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周潇涵说得正起劲,冬露也不好扫她的兴,敷衍附和着,时不时揉揉喉咙。

嗓子好像更难受了。

直到学校铁门关了徐柔都还没回来,冬露和周潇涵站岗结束,回班上早读,当她们快到教室门口时,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传了过来。

“我叫沈宸,希望今后一起学习愉快啊。”

语调懒散,尾音上扬,有股京腔味儿,吊儿郎当的。

周潇涵眼睛一亮,“就是他!他果然是我们班的,我没猜错!”

而冬露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大脑空白了几秒钟,昨晚在酒吧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与此同时她们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冬露立刻望向里面,只一眼,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距她几步之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站在讲台边,穿着红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清俊高挑,肤色冷白,领口随意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耀眼夺目。

底下不少人在议论他,女生们更是兴奋得不行——

“好帅啊,比我们校草好看多了!”

“啊,他看向我们这边了!”

“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鬼知道人品什么样。”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

少年唇角微弯,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给人温和又疏远的感觉。

听到门口动静,他转过头去,看到冬露,漂亮的桃花眼里浮现一丝讶异,轻轻咦了一声。

班主任适时开口:“冬露,你来得正好,这是新同学沈宸,你带他去政教处领一下书。”

冬露脱口而出:“我不去,他明明是……”

沈宸迅速上前,修长的手捂住她的嘴,然后趁冬露没反应过来,他环住她纤细的腰,很轻松的把她抱了起来。

冬露:?

全班:???

教室鸦雀无声。

沈宸转头对傻掉的班主任笑了笑,“老师,不好意思,我和这位同学有点误会,我带她出去解释清楚。”

他边说边抱着冬露走出教室,还体贴的带上门。

沈宸下了一层楼,走到没人的楼梯口,还没放冬露下来,膝盖忽然一痛,她很用力地踢了他一脚,沈宸面不改色,腰都没弯一下,很温柔地把她放下来,弯了弯眼:“小朋友,一晚不见,你脾气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凶。”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声音微扬,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带着若有似无的挑逗。

冬露不吃他这套,得到自由后,立刻和他拉开距离,眼神冰冷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宸说:“和你一样,来上学啊。”

“酒吧驻唱来上学……”冬露语气带着荒唐,“学校严禁学生打工,未成年人更是不准进酒吧,你胆挺大啊。”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沈宸低笑了声,舔了舔唇,“能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冬露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沈宸妥协:“小朋友,我承认昨天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嗯?”

冬露离他近了才发现,他戴的眼镜根本就没有镜片,一双桃花眼看得清清楚楚,眼型狭长,琥珀色的瞳仁天生含情,像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冬露第一次知道,有的人道歉真的跟调情一样。

“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就没办法了。”

沈宸叹了口气,忽然凑近她,很近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脸上,触感又酥又痒。

冬露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身体要有动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手挡住唇。

而下一秒,平地一声响,沈宸竟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

空气一阵寂静。

冬露难得懵了。

沈宸仰头看着她,虽然跪着的,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表情还挺真挚:“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我把黄金都给你了,你就原谅我吧。”

冬露:“……”

“你捂住嘴干嘛?”沈宸看着她的动作,略一挑眉,笑得暧昧揶揄,“不会以为我又要亲你吧?”

一个“又”字,彻底崩断了冬露脑中的弦,眸中闪过一丝羞恼。

这一切,还要从昨晚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