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医等张怀搬完,却是请人去砍了庭院的大树,重新植了花草,另买了家具诸物,布置一番才回客栈跟罗文茵交代。
罗文茵吩咐道:“既是新买了家具,且每日过去开窗透风,散了味儿再搬。”
白御医略惭愧道:“还要委屈夫人在客栈再住几日。这几日可把夫人闷坏了吧?”
罗文茵道:“我忙着呢,并不闷。”说着递了一份合约给白御医看。
白御医仔细看了看,惊讶道:“这是雇佣合同?我第一次看见这样详细清楚的雇佣合同,还如此优待织娘们……”
罗文茵道:“织坊共有二十个织娘,你须得抄二十份,到时遂一跟她们解释清楚条款,签了合约,拿回来备档。”
此时织坊请织娘,只是让她们在纸上印一个红泥,口头说了条件,便让她们进织坊了,并无这些合约。
白御医越看合约越惊奇,合约内把雇佣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全标清楚了,若有一方违反合约,该如何处罚也写得极为清楚,且极为公平。
罗文茵见白御医研究合约,便道:“你可有觉得不妥之处?”
白御医一时抬头道:“没有找到不妥之处,只是稍稍觉得条约对织娘们太优待。”
正说着,店小二来报,说是方世维来了。
方世维见了罗文茵,便禀道:“夫人,织坊过户诸文书,已在官府备了案,待盖了印再拿出来给夫人。”
罗文茵问道:“因何不是当场盖章?”
方世维摇摇头道:“并不能当场盖章,须得查访过,没有强买强卖,两日后再盖章。”
罗文茵稍稍意外,看来江南这处做生意买卖诸事极多,有关买卖文书才会这般严谨。
方世维说着,又道:“过户文书虽还没给夫人,但织坊的牌匾已摘了下来,夫人自可以叫人去挂上自己的牌匾,也可先接手织坊了 。”
罗文茵一听,笑道:“我们倒是定做了牌匾,明儿便可以取了。对了,方管事,你把织坊内诸织娘的名字和性情说一下。”
方世维遂一说了。
白御医一一记下,又问了几句织娘的家庭情况,也记录在案。
罗文茵这才让白御医把自己拟的合约给方世维看,又道:“方管事,你且看熟了,到时可以跟织娘们解释条款。”
方世维看完合约,抬起头,满脸佩服问道:“夫人,这合约是谁写的?”
白御医代为答道:“是夫人自己写的。”
方世维有点不敢置信,隔一会站起来,弯腰行一个礼道:“虽不知道夫人是何方人氏,但如今看来,夫人并不是普通人。像夫人这样的大才,因何要到江南买小织坊呢?”
罗文茵答道:“买织坊自然是为了赚钱。”
方世维摇头,“夫人不像缺钱之人。且夫人这样的能力学识,若要钱,自有人送上。”
罗文茵失笑道:“方管事太高看我了。不管是我,还是谁,想要钱就得自己去赚。哪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上钱的?”
方世维没有再说,心道:夫人你这样姿色,这样的才干,自可以寻一个好夫婿嫁了,到时还怕夫婿不奉上钱么?
过两日,罗文茵便带着白御医诸人,跟着方世维到了织坊。
白御医从马车上抬下一块牌匾,让人在织坊大门处放了椅子,他站上去挂牌匾。
众人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字,念出了声音:“七彩织坊。”
方世维不解,问道:“夫人,这是织坊,因何叫七彩呢?”
罗文茵笑道:“因为以后,这织坊会织出七彩布。”
方世维: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罗文茵知道,江南许多小织坊只能织布,并没有条件给所织的布染色,染色还须得送去染坊。
方世维这间织坊虽破旧些,织机也是旧式,胜在地方大,她打算到时隔一半地方当染坊。
现时染坊多是染布,但罗文茵决定到时染布,也染线。
只要先染了线,再用七种色线织布,自然能织出七彩布。
待白御医挂好牌匾,方世维便领着他们进织坊内。
一众织娘见得方世维带了罗文茵诸人进来,便知道是新老板了,一时全站了起来。
方世维便介绍罗文茵道:“这位是新老板白夫人,我以后不再是你们老板,是你们的管事了。”
织娘纷纷行礼,喊了一声白夫人。
罗文茵摆手道:“都坐下,我有话说。”
织娘们一坐下,见罗文茵走到前面站着,一时又忙站起来,并不敢坐。
罗文茵了解过,方世维这间织坊一直亏本,一来是请的织娘中,占了一半是亲戚,这些人每日偷懒混日子,织的东西还常有损坏,二来是方世维接不到大单子,一直只能去大织坊领点人家不想干的小单子,三来是织坊没有出新品,没有竞争力。
她环视着织娘们,开口道:“各位,待会白管家会给你们一人发一份合同协议,你们签了之后才能在织坊内继续做工,不签的就要走。”
织娘们窃窃私语起来,各自问道:“什么是合同?”
罗文茵拍拍手道:“就是说明你们在这里做工,会服从这里的规矩,每月按所织的布,能领到多少工钱,若犯了规矩,会被罚多少钱这些。若不识字的,便请识字的念给你们听,再不放心,可从外面请识字的给你们看合约,愿意就签,不愿意可以走。”
方世维补充解释道:“在罗夫人这里织布,以后是按所织的布计工钱,织得多工钱就多,织得少工钱就少。若有损坏,则要自己赔钱。”
“每日领了多少线,织了多少布,皆有人计数。织出来的布也有人检查,合格了才能计工钱,不合格则要重织,坏品太多就要赔钱。”
织娘们一听,都嘀咕了起来,一脸不乐意。
方世维又道:“当然,若是织得又快又好,每月领到的工钱,则比你们之前能领到的,要多一倍。”
“多一倍?”织娘们眼睛瞬间亮了,看向罗文茵道:“夫人,这合同现在就要签吗?”
罗文茵摆手道:“不忙。你们考虑好了再说。”
她又指指白御医道:“白管家会念合约内容给你们听,并遂条解释。”
一会儿,织娘们便围住了白御医。
罗文茵便让方世维领她在织坊内走了走,察看何处到时可以隔成染坊。
罗文茵一路走一路问些江南各织坊的事。
方世维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文茵边听边道:“这么说,现时江南这些小织坊,多数只能糊口,却不能赚大钱?”
方世维道:“小织坊能糊口就不错了,这儿能赚钱的,是织造司和沈家织坊。说起来,沈家织坊那些织娘和绣娘,技艺真叫人惊叹。就是他们染出来的布,颜色也比其它染坊染出来的要亮丽。因此沈家布料供不应求,每一年都大把的赚银子。”
罗文茵:舅舅,表哥,不好意思了,我来了,要分薄你们的利润了。
方世维又道:“夫人,沈家织坊于每年十一月底,会办一次织造大会,到时各织坊把所织的布拿出来,谁织的布最好,颜色和款式最佳,就能得到沈家的奖励,还能得到明年一张订单。”
他说着,看一下罗文茵,“我们织坊在我手中时,自然拿不出好东西,在夫人手中又不同。夫人若能让织娘织出好布,十一月底送到织造会上,得了沈家赞赏的话,不单能打响名头,还能得到订单。”
罗文茵点头道:“想织出好布,还须得另购两台新式的织机。”
唔,手头那五百两被白御医花了三百去买家具,买织机怕是不够钱了。
要去哪儿弄点钱呢?
咦,对了,白御医和方世维不是交口称赞那份合约么?且让白御医拿了合约去沈家织坊,看看沈家要不要买一份?
这会儿,沈一龙正看手中机梭的图,又去看另一份从别处重金拓印来的织机图,两相比较着,喃喃道:这画画的手法倒有些像!还得着人查查那个白管家是何人?
他正看图纸,管家却进来禀话。
待管家说完,他一下抬眼,“元舟要来江南?他不是当着将军么?这会来江南作什么?”
管家道:“据说是追查什么人,路过江南,到时会来见老爷。”
沈一龙站起来,负着手自语道:“倒是多年未见他了。”
这当下,张子畅坐在养心殿内,拆看崔元舟快马送来的信。
据崔元舟说,沿途中,问得有一行人,其中男的晓医术,女的绝色,他已沿路追过去。
张子畅一下坐直身子,茵儿和白御医都会易容,哪会露出真面目,让人看到男的会医术,女的绝色呢?崔将军怕是追错了。
他正皱眉,却有暗卫进来,递上一封信道:“皇上,新截得的信件,言明由皇上阅看。”
张子畅看了看封面皇上亲启四个字,突然眼睛大亮,这是茵儿的字啊!
他小心翼翼拆了信,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皇上勿寻我,若寻,我则死。若不寻,三年后当平安回京。
张子畅一下手脚冰凉,问暗卫道:“送信的人呢?”
暗卫回道:“是沿驿站送上来的信,问得驿站的人,此信是从通城方向一路送上来的。”
张子畅脱口道:“速派人去通城……”
话音一落,又摆手道:“勿寻……”
稍迟,张子畅进了明翠殿去看龙凤胎,他从乳母怀中抱过张天玉,发愁道:“玉儿,你母后让咱们等三年!咱们等,还是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