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半个月后,一行人便到了江南。

马车在客栈前边停下,白御医先从马车下来,再揭车帘扶罗文茵,温柔道:“夫人小心!”

肖嬷嬷和仙桃随后下马车,心下各各感叹,夫人到底是修了什么福缘,才能找到像白管家这样的管家呢?

她们一路上可真是长见识了。

夫人一说不适,白管家马上给夫人诊脉,随之下马车,在山边采摘药草,拿出一只小炉子和炭等,在路边就煮起了药草,熬了药汁端给夫人喝,夫人喝完出点汗,身子马上就好了。

夫人一说坐得腿酸,白管家拿出一套木制的小锤子,给夫人锤各处穴位,锤过之后,夫人便说不酸了。

夫人一说坐车闷,白管家还能马上编出许多趣事,逗得夫人哈哈笑。

夫人一说路上干粮难吃,白管家便让马车停下,他端出小炉子,在路边用炉子煮粥给夫人吃。

关键是,白管家还长得如此之俊俏。

进了客栈,白御医要了两间上房,随之交代肖嬷嬷和仙桃道:“进房后,先喊小二抬水给夫人沐浴,待夫人沐浴完,再一道出来吃饭。”

肖嬷嬷和仙桃忙忙应了。

罗文茵却是喊住白御医道:“白管家,我记得沈家织坊离这儿不远,待明儿,咱们去周围看看。”

江南最大的织坊,自然是御办的织造司。

另有各种大大小小民间织坊,其中以沈家织坊最大型最出名,织的布质量最上佳。

这沈家,便是罗文茵外祖家。

如今她的外祖父母诸人已去世,尚有一个舅舅在世。

现任江南织造使的,是罗文茵大舅的大儿子沈一程,主持沈家织坊的,是二舅的儿子沈一龙。

白御医听得罗文茵的话,自是应了。

肖嬷嬷和仙桃跟着罗文茵进房,安置完行李,便喊了小二抬水进去。

罗文茵照惯常那样,遣开她们,自己沐浴洗脸穿衣,再修饰一番脸,这才喊她们进房。

肖嬷嬷和仙桃之前认为罗文茵不要她们服侍沐浴,可能是身体有什么不妥,不欲别人瞧见,之后慢慢就习惯了。

这一晚三人在灯下说话,肖嬷嬷忍不住夸白御医,又试探问道:“白管家是夫人的家生子么?”

家生子便是世代奴婢之子。

罗文茵淡笑道:“家生子能有这样的气度?”

肖嬷嬷讪讪笑了。

仙桃却是天真道:“白管家可比我从前在通城见过的世家公子,还要好看,气度还要足呢!”

罗文茵一笑,吩咐道:“好了,铺被子安歇了。”

第二日,白御医带了罗文茵诸人到沈家织坊附近逛了逛。

罗文茵站定在沈家织坊前,看着上面的牌匾,极是感叹。

少女时期跟随母亲到江南给外祖母庆寿的事,历历在目呢!

记得舅舅和舅母对她这个外甥女是极好的,还动了念,想让她嫁与大表哥沈一程。

如今沈一程在织造司当织造使,也是一方人物了。

肖嬷嬷见沈家织坊大门口不时有女子进进出出,不禁道:“这些是绣娘不成?怎么让她们随便进出呢?”

白御医答道:“织坊内,分为织娘和绣娘。织娘是织布的,绣娘自然是绣花。这绣娘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沈家长期雇佣的,早起至织坊内绣花,傍晚才出坊门。另一种是走动的绣娘,每日上午至织坊内,让织坊的小头目登记,领了布和线回自己家绣花,绣好了再交回织坊内,得一点工钱。现这进进出出的,便是走动的绣娘。”

肖嬷嬷惊讶道:“白管家,你连这个也知道?”

白御医答道:“夫人说今儿要过来织坊四处瞧瞧,我昨晚便跟客栈内的人打听了织坊的一些事。”

他说着,又跟罗文茵禀道:“这周围还有许多小织坊,多数是依榜着沈家织坊的。这沈家织坊有时候做不完的单子,便分派出来给小织坊做。过那边的桥,另有几家织坊,却各有特色技能,因能特立生存。”

罗文茵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白管家,你还剩多少钱?够买一处小庭院,再买一个小织坊吗?”

白御医答道:“夫人,我手底剩下的钱,买庭院自然是够的,买织坊就怕不够了。且江南这边的织坊,多是祖辈几代一起做的,极少有人会卖。真要买,怕要花大价钱。”

肖嬷嬷听得一愣一愣,什么什么?我没听错么?白管家说他手底剩下的钱……

这是他的钱,不是夫人的钱?

他自己有钱,为什么要当夫人的管家?还打算白给夫人买庭院和织坊?

仙桃也听得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

罗文茵这会道:“既这样,先买一处庭院,再看看什么地方可以当织坊,先租下来,咱们自己买织机,请绣娘。”

白御医当即道:“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庭院?我明儿便去打听,看看何处合适。”

罗文茵道:“顶好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生活便利,离街面近,方便进出,却又不吵闹。”

白御医应下了。

过了几日,白御医便找到符合罗文茵要求的庭院,早起带了罗文茵去看。

罗文茵瞧了瞧各种,见果然闹中取静,点头道:“便是这里了。”

白御医于是和卖家张怀讨价还价起来。

张怀不肯让价,他便温和道:“你这庭院夏天还好,冬天却对女眷不利,料着家中有女眷正病着,还是赶紧让点价,另搬一处罢!再拖下去,女眷就不好了。”

张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女眷病着?”

白御医指指庭院内一颗树道:“树下传来药渣味。”

肖嬷嬷插嘴道:“白管家可是晓得医术的,经常帮我们夫人诊脉。”

张怀一听,眼睛一亮,问道:“白管家可否帮外子诊一下脉?”

张怀的夫人病了近一年,请遍大夫,皆医不好,他想带她上京寻大夫,便打算卖了庭院。

如今听白御医会医术,自然开口相求。

罗文茵在旁边听见了,开口道:“白管家,你便帮张织机的夫人诊一诊罢!”

罗文茵是听白御医介绍过,说这位张怀也办着一家织坊,因他会修织机,人称张织机,因此便这样相呼。

白御医当即答应,随着张怀进内。

隔一会张怀送他出来,嘴里千恩万谢的。

白御医道:“且照着药方,先喝三贴看看,若有起色,我再开三贴。”

张怀感激道:“白管家也不须问病情,只诊了诊便知是何症状,可比之前请的大夫还要高明。这厢便去抓药。”

他喊人去抓药,一边又想起什么来,为难道:“这庭院的价位,你看,我减掉三百两好么?”

白御医一怔,刚才是让他减一百两不肯答应,现下自己减三百两?

他摇了摇头道:“不须,只要减一百两便好,这一百两,其实是准备请人来砍了庭院这颗树,另外植些花草的。这颗树太高太茂盛,遮住了阳光,使得室内阴暗,阴物暗生,不利身体。”

张怀恍然大悟道:“原来外子身体抱恙,是因为这颗树!”

白御医道:“你如今知道因由,若不想卖的话,我们便再寻别处。”

张怀摇头道:“既已说定了,自然要卖的,我还有一处庭院,地方小些,过几日便搬过去。”

待白御医和罗文茵要走,张怀又追出来,塞了一个荷包在白御医手中道:“诊金。”

白御医也不看,随意塞在怀中。

过得几日,张怀便来客栈拜谢白御医和罗文茵,说他的夫人喝了白御医开的药,已大大好转。

他说着,又诚恳朝罗文茵道:“白夫人,白管家此等医术,该当放他坐医馆,当一个管家太过屈才。”

罗文茵笑道:“待我之事办妥,自会放他去坐馆。”

白御医一听,微急道:“夫人,我只想跟随在你身边。”

罗文茵笑道:“此事且再论罢。”

嗯,白御医医术好,我是该弄一家医馆,让他坐馆赚钱交给我呀!

谁叫他绑我出京呢?他该当赚钱赎罪的!

罗文茵说着话,想起什么来,问张怀道:“你可知道谁家想卖小织坊的?我想买一家,苦于找不到门路。”

张怀一听便道:“我倒是知道一家要卖,但那家织机破裂,请的绣娘皆是亲友,若是买了,怕是难管。”

罗文茵道:“无防,你且帮我问问价,若是合适,我们再去瞧瞧。”

待张怀告辞走了,罗文茵便在灯下画了一只机梭,交给白御医道:“你明儿拿着这张图到沈氏织坊去,高价卖给他们。得了图纸钱,再凑一凑你的钱,没准能买一家小织坊。”

白御医看着图纸,劝道:“夫人的心血,不能这样卖了,还是留着吧!至于买织坊的钱,我再想想办法。”

罗文茵道:“咱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办法可想?至于这机梭,你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物事。只是我料着沈家织坊应该买了新织机,那新织机若配着旧的机梭,会不时断钱,只有用这新的机梭,才能顺畅。”

白御医一听这是新的机梭,并不是特别重要之物,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疑惑道:“沈家肯出高价买么?”

罗文茵笑道:“你拿去了便知。”

第二日,白御医拿了机梭图去沈家织坊,到午间回来,一进门便笑吟吟道:“夫人料得不差,沈家果然肯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图纸。”

肖嬷嬷和仙桃一听,齐齐张大嘴。

夫人拿着纸笔在灯下涂画了几笔,拿去就能卖一千两!

夫人这是仙笔不成?

跟着夫人,我们是要过上神仙日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