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的家在山里,山洪频发的那年,她娘在饥饿中病逝。
等灾难过后,她爹续娶新妇,不久同父异母的弟妹出生,后娘以家中无钱开销为由,提脚将她卖给了牙婆。
好在春妮自己运气不错,被钱有财挑中买来给闺女作伴,得以吃喝不愁地长大。
她和钱家签了死契的,这辈子都是钱家人。
“多亏了东家和小姐,不然我都不知道被卖去哪个脏地方吃苦受罪。”春妮感激道。
钱宝珠安慰她一通,更关心的是旱灾的问题。
稍后待到钱有财过来看她,钱宝珠问了对方这件事。
“地里确实开始旱了,已有几个月没下过一滴雨,这个冬天要是没有瑞雪降临,来年的收成估计要减产,如果春雨再不下点,爹都担心到时候连租子都收不上来。”钱有财不无担忧地说。
钱家土地虽有一百多亩,但地质不是最好的那类,种点粮食本就收获不多,若是天时再不给力,那就几乎没啥进项的。
再说钱有财算是有良心的地主,租子收的不多,赋税才是大头,到时收成不好别说收租子,估计还要倒贴交税。
钱宝珠问到铁柱时,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收上来的粮食不够,咱家估计也得饿肚子,到时可咋办。”铁柱饭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吃饱的问题。
他就是因为饭量大吃的多,打小被家里赶出来混乞丐窝,机缘巧合被钱有财看中力气大捡回家来一手拉扯大,与其说他是钱家的长工,不如说是半个钱家人。
不过由于他长的太憨笨,钱有财倒是没看上他当倒插门女婿,怕委屈了闺女。
家里人都问完,钱宝珠总结了一下再对照一遍剧情,发现大旱灾其实早就开始了,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察觉到它的严重性。
往年也时不时旱上一回,最后基本都缓过来了,没啥大事,所以降低了人们的敏锐性。
再加上上面的人对此有意隐瞒,最后才导致范围那么广波及那么大的灾难。
而唯一因为男主光环提前察觉出异样的赵四海,最后还把主意打到原主头上。
钱宝珠得出这番结论后,觉得自己即便在养伤什么都做不成,也得赶快开始考虑后路了。
剧情中,大旱灾起始于明年初春,到了夏秋时节颗粒无收时混乱四起,最终在冬天酿成大范围的逃荒灾祸。
可以说,那一场死了很多人的大灾难是天灾**合力导致的。
钱宝珠一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安排,打算避过旱灾,让钱家躲过剧情中的结局。
首先和男女主撇开关系她已经做到了,其次还要带着家人家财在灾难来临前离开灾区。
想到以后的时局发展,钱宝珠觉得他们之后最好不回来了,借机摆脱地主的身份重新开始,为将来红党执政做准备。
不然到时等全国解放了,他们家可就是被专门打击的地主那一类,下场要多惨有多惨。
之前因为还有时间,钱宝珠不着急行动,想着先把伤养好,而且冬天来到,外面天寒地冻的路都不好走,就是搬家也不好搬呐。
但是现在她察觉到旱灾已起,顿时就着急了,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说服钱有财卖房卖地跟她跑路。
毕竟虽说已经有点迹象,但实际上事情还没发生,钱有财不一定会愿意放弃家业背井离乡。
钱宝珠绞尽脑汁想着法子的时候,春妮那边盯着花姑有了点进展。
“小姐,我给你去煎药时发现花姑也在熬药喝,可郎中还没确定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怀呢,而且上次人家根本没给她开保胎药啊。”春妮奇怪地嘀咕。
可能是花姑比较金贵自个儿的肚子,所以自己找来的药熬,但春妮直觉这事儿不对劲。
“你要是觉得奇怪,就把她的药渣拿过来点,明天郎中要给我复诊,正好让他瞧瞧。”钱宝珠出了主意。
春妮欣然去做,麻溜地将花姑倒掉的药渣找到,用帕子包了点回来。
第二天,郎中按时过来给钱宝珠复诊头上的伤,重新换了药,而后春妮拿出那包药渣让对方帮忙认认。
“这是堕胎的主药啊,虽然里头配药不全,但只有这一味就足以让孕妇滑胎了。”郎中分辨出后惊讶道。
他也是知道钱家有位待定的孕妇,之前把脉就是他把的。
钱家人口简单,对未来的孩子挺欢迎,但是现在家里出现堕胎的东西,那这事情就有异了。
堕胎药?!
钱宝珠和春妮齐齐惊了下,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想到会是这个。
“春妮,你去叫父亲来,这件事咱们不适合管。”钱宝珠吩咐道。
她们两个都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涉及到花姑喝堕胎药一事,还是让钱有财出面调查比较合适。
春妮被这事骇了一大跳,立马应声去叫东家来,路上就把事情捅到钱有财跟前。
钱有财匆匆赶到,跟郎中和闺女确认过之后气的差点火冒三丈。
最后为了家丑不外扬,他先好生送走郎中,给了好大一红包封口,之后立马将铁柱叫来冲向西厢。
关乎到钱有财的颜面,钱宝珠没下床跟过去,只顺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呵斥,怒骂,哭泣,吵闹,好一番折腾。
期间,春妮大着胆子过去贴在门上偷听,完后回来和钱宝珠透露情况。
钱有财就堕胎药一事质问花姑,威胁逼迫之下,花姑不得不吐露实情,道出一个十分荒谬的因由。
她之所以找来堕胎药喝,主要还是因为不想现在为钱家生孩子,因为生了孩子她就不能继续呆在钱家了,那她的家里人怎么办,拿什么去养?
因而为了多在钱家待几年,以便帮衬家中的丈夫孩子,她只能装小产舍弃肚子里那块肉。
不管这理由如何荒谬不可理喻,她就是做出来了。
钱宝珠听了关注的是另一点,“花姑生了孩子就要被赶回家?”
“当然,本来就是东家典来给小姐生弟妹的,等孩子生了还留着她干嘛。”春妮自然地回道。
“典来的?”钱宝珠惊讶万分。
春妮点头,以为小姐以前没记住这事儿,就三言两语地给她解释。
花姑确实是钱有财典来的,她自个儿原本就有丈夫孩子的,只不过为了挣钱,她丈夫把她典给了钱家生子,孩子生了是钱家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自己得回原来的家去。
因为她能生,所以当初钱有财才选中了她。
一个是希望一胎就生个小子,将来好给闺女当靠山,不用再多费劲。
二来也是这样的话,那孩子生下来身份上就比嫡出的闺女低一等,还不用担心以后母凭子贵心大了搅和事,委屈了他家宝儿。
不然他何必苦心巴拉地典个妇人生孩子,早就娶位清白姑娘当续弦了。
而花姑,也因为她家孩子多,男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回去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待在钱家好,除了她自己能吃饱喝足,还时不时可以偷点拿点接济‘娘家’,回去了可就再没有这些好处。
钱宝珠了然,这就怪不得花姑能做下那等事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要是牵扯到自身利益,孩子对狠心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说话的空档,西厢的动静消停下来,过后没多久又传来一声惊叫,只见铁柱匆匆而出,片刻后又把郎中再次请来。
春妮赶紧过去一探,回来说是花姑见了红,有小产迹象。
稍后,钱宝珠就知道了。
花姑不是见红小产,而是来了月信。
实际上她根本没怀孕,只是月信推迟让她误以为自己怀了,然后才折腾出这么一出事情。
但是经过这么一遭,钱有财已经厌弃了她。
若说之前他还能留着花姑,对她往外偷摸东西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那么喝堕胎药这点则是彻底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这人面憨心奸,他不打算再留了。
当初把对方典来生子是签过契书的,虽然怀孕是假,但花姑私自偷喝堕胎药是违背约定的行为,而且随后铁柱还在西厢搜出了避子汤的药包,可见她来了一年多还没怀上是刻意为之。
这就相当于欺主骗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有财怒火上头,决定把违反契约的花姑送官问罪。
花姑知道后跪地哭诉着求情,不成后惧怕之下直接一头撞上了墙壁,想谢罪讨饶,希望能让钱有财消气别将她送官,不然她和她家人以后还怎么活。
钱有财无动于衷,让郎中给她草草包扎了撞破的头,然后把人绑了关在屋里。
他是铁了心要把人送官,为自家讨回公道,顺便杀鸡儆猴。
不然真当他钱有财好欺负,随便个人上来都能占点便宜去?
钱宝珠在花姑哭嚎着求饶时终于忍不住过去看了下,正好瞧见对方扑到墙上撞出一片血花。
也许是被那场面刺激到了,她在当晚睡下后就做起了噩梦。
梦中,钱家二进的小院子安静祥和,家里的四个人两只狗和一头驴各司其职,虽然灾荒来临粮食不多,但省省也能熬过去。
然而某一天,这一处的平静被打破,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撞破大门闯了进来,他们拿着锄头铁锨棍棒,到钱家打砸烧抢疯狂至极。
当东西被抢完砸完,这群人把目光移向了钱家的活物。
狗和驴被打死吃了。
若不是铁柱和春妮最后拼了命护着钱家父女逃走,说不定四人都要落入一群饿狼之口。
钱宝珠从噩梦中惊醒,最后的记忆是饿狼中带头的那人将斧头挥向死死拦住他们的铁柱春妮。
那场面太血腥也太震撼了,刻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去。
剧情中关于这一处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略过,然而身临其境时,她才终于体会到其中的愤怒和悲戚。
钱宝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但她莫名相信那或许就是原本要发生的惨剧。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走到那样的结局。
后半夜她没睡,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又消失。
等到翌日早起,钱宝珠先去小佛堂上香祭拜这一世的亲娘,然后等春妮找过来时,她让她去前院把钱有财叫过来。
有些事情,是该让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