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第17章大改过,剧情有很大变化,为了和后面连贯,之前看过的大大可以重看一下,么
这还得感谢仇柏鹤的高调和自负。上次仇默出事时,他的手直接伸到了司法系统里去,哪怕面对雁寒也毫不掩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上面有人”似的。
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训诫或者威压,但从雁寒的角度,这无异于是她调查仇家路上的指路明灯,就差明着把“快来查我,我有问题”印在脑门上。
有了大致方向,调查起来就要容易很多。南市司法系统的主要领导就这么几个,再怎么浪也翻不出天去。
查这种官商勾结的案例,行贿受贿的钱财往来无疑是最直接也最有力的证据。一般来说,国家干部的个人资产都会层层上报到组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其他途径谎报隐瞒,钻纪律漏洞。
“现任公安局长的原配妻子和他儿子已经移民国外,表面上两人已经十多年没有联系,但我们在他前妻及舅兄名下查出了不少房产、车产。”
这就代表这位公安局长是他们的头号怀疑对象了。
雁寒眉心一动:“有证据能表明这些财产和他或者仇柏鹤有关吗?”
程伯摇头:“如果为仇柏鹤保驾护航的人真的是他的话,我只能说,他们十分谨慎。他的前舅兄本身就是经商出身,名下公司资金往来十分频繁,这些钱款被汇入他名下以前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追查起来难度不低。
“不过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上头的人似乎也在秘密调查他。”
雁寒了然。
仇柏鹤和这位局长之间的交易并非那么天衣无缝,国家纪检机关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碍于缺乏证据和正当理由,没办法正大光明地成立调查组罢了。
她道:“这位庞局长的资产都在国外,纪检机关那边插手起来流程繁琐。咱们可以主动联系上对方,‘适当’提供一些帮助。”
她勾起唇角:“毕竟扫黑除恶,人人有责嘛。”
程伯点头:“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换届选举即将举行,我们得到的消息上说,这位庞局似乎意在市长,仇柏鹤如今正在牵头,为他争取商会的支持。”
“意在市长?呵。”
雁寒冷笑一声:“这可真是个大喜事。抱上这么个大腿,仇柏鹤如今很春风得意吧?以后南市可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不准备礼物恭贺一番怎么行呢?
“您说,送他老婆儿子回国团聚,算不算是一件好礼物?”
程伯颔首:“当然算,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他用一种极其真诚又慈爱的眼神看着她:“您实在是太善良心软了。”
502:“……”麻了。
……
有了纪检部门牵头,调查进度一下子就顺利了许多。
在雁寒这边的提示下,他们也很快把目光锁定到了仇氏集团和仇柏鹤身上。严查之下,才发现仇柏鹤和这位庞局之间的牵扯竟长达十年不止。
这位庞局调来南市工作后不久,就开始利用职权为仇氏粉饰太平。那一年仇氏承包的工程出现了重大的安全问题,造成多名工人伤亡,政府组织相关部门配合调查,仇柏鹤正是搭上了庞贤正这条线,才得以化险为夷。
拔出萝卜带出泥,庞贤正这只手遮天的本事,还是仰赖他那同样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退休后依然享受高级干部待遇的老丈人一手教导。
雁寒冷笑:“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从根子上烂透了!”
配合调查的这段时间,她见了不少人。有死在工地上那些工人的遗孀幼子,也有工程出问题后枉死的无辜群众,甚至还有包工头夹在顶头集团和惨死工人家属之间,给不出承诺和解释,被愤怒伤心的工人家属逼到跳楼谢罪。
二十多年来,仇氏集团在南市乃至全国各地承包的工程林林总总不知凡几,那些光鲜亮丽的高楼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粘合起那些砖瓦的从来不是水泥石粉,是被活生生压榨出来的血肉眼泪。
相比之下,他对南舒和南洲犯下的恶,竟只是这么多污糟黑暗里最微不足道的一条。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他却依然可以借着保护伞的荫蔽高坐在干岸上,满身都是靠吃人养出来的倨傲矜贵。
何其可笑!
雁寒家虽是军人出身,却也跟那些所谓的上流阶层打交道了许些年,见过的污糟事并不比谁少。可无论见多少次,她依然觉得无比恶心。
要调查清楚仇氏这么多年犯下的恶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关部门要求雁寒暂时保密,她答应了,把慕家在南市可动用的人脉势力都全权移交出去,自个儿蹲家里和南洲过起了美滋滋的二人世界。
有关范旭的事,她前后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对南洲和盘托出。虽然当年的事还没有定论,但她想让南洲看到另一种可能。
在那种可能里,南舒或许也曾想过像一个普通母亲那样爱自己的孩子,但她遭到了小人的算计,她生病了,她做不到。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她和南洲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南洲正低头耐心地给她剥葡萄。她尽可能用简洁平和的语言同他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南洲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地一用力,紫红色的汁水就溅了他满身。
他捏着那颗碎葡萄怔怔地看着雁寒,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个单音。
“噢。”
他脑子里很空,一瞬间没办法思考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渐渐地有一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浮现,一张张越来越多,终于向他潮涌而来。
那些画面里有南舒,有仇默和仇柏鹤,也有高雯华,还有很多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过的人和事,都因为雁寒这番简简单单的话,像被抽掉了阀门,一下子倾泻而出。
都不是什么与美好挨得上边儿的回忆,他此刻想起来却意外淡然。
他像一个旁观着别人故事的过客,看着曾经的自己在泥泞里起伏挣扎,那些黑暗却已经影响不到他分毫。
他这才恍惚回忆起来,他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再梦到那些过去了。
从他被少女抱出城中村,他知道他从此再也不是一个人。
从他被少女带回家,开始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从他下定决心要为当年寻找一个真相,他知道,他已经走出了困了他十九年的牢笼,正式与过去的自己作别。
如今的结果,不过是给他母亲、给过去十九年的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他的人生已经有了新的意义,所以出身是罪恶还是无辜,于他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那个跟了他十九年的狰狞断口,在与少女相识的这数个月中,竟也已愈合成疤。
多么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冗长散碎的记忆中回神,望着雁寒轻声问:“那个人,他会受到惩罚吗?”
“会。”雁寒回答得斩钉截铁,“程伯跟我说,那边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控制病人精神的,但有这么多受害者在,一定能定他的罪,关于你母亲的事,高雯华也脱不了干系。”
南洲静静听完,笑着点头道“那就太好了。”
如果那个人能早些伏法,下次南舒的忌日,他也能同她说一说好消息,她在下面听见了,也许会释怀,也许终于能安息。
他也终于能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
午后的阳光顺着头顶树冠的缝隙洒下来,雁寒捻了个剥好的葡萄扔进嘴里,眯眼看着那缕细而长的阳光,问道:“那么,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南洲愣了下:“以后?”
“对啊,以后。读书啊工作啊,未来想做什么,想住什么样的房子,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雁寒看向他,难得正色,“阿洲,你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啊?
那时候她顶着联邦军校联盟第一的名头,刚被老头子踢去了第七军团,混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队长,成天带着底下几个兵做白日梦,琢磨着怎么掀虫族女皇的老巢,仗着有她元帅爹擦屁股,鸡嫌狗厌的事儿没少干。
恣意放纵,清风明月——那才该是少年岁月。
他从前不曾有过,但她希望那会是他此后每一天触手可及的寻常。
我想跟着你,一辈子都跟着你。
只要跟着你,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南洲默然道。
开口的却是另一句话:“那我去读书吧。”
他弯了弯眼睛,带了点小骄傲:“我当初考的燕大呢。”
像个在幼儿园拿了小红花后迫不及待求表扬的小朋友。
雁寒失笑出声。
她随手捻了颗剥好的葡萄递到南小朋友唇边,不自觉地带上点轻哄:“好,我们去读书。”
南洲含住那颗葡萄,嘴唇不小心触到少女莹白的手指,少女却依然毫无所觉,刮过他耳廓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他的耳垂不自觉地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