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催化刹

  赫义城的感情之门就这样在无意间被性格泼辣的贺雅言开启了,尽管多少有些令他措手不及,可当情敌当道,他已然顾不得什么所谓的辈份和面子了,只能顺着心的牵引行事。

  在依旧打不通贺雅言手机的情况下,赫义城硬着头皮向牧可询问她家里的座机。

  对于小舅舅的主动出击,牧可顿时起了玩心,她没大没小地说:“小舅舅,你终于不打算出家啦?”

  打电话之前赫义城就准备好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他难得没有生气,反而说:“本来呢,我已经踩到了得道的门槛,无奈被半路杀出的女妖精降服了。现在看来,和佛的缘站到门槛算是尽了。”

  牧可哈哈笑,她在电话这端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式,怪声怪气地说:“就让贺施主渡你涅磐吧,阿弥陀佛。”

  赫义城无奈地笑了笑,记好贺雅言家里的号码,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壁顶出神,仿佛入定了一般。

  寒冷在入夜后愈发明显,赫义城裹紧大衣靠着挂满雪花的桦树站着,手掌中握着一个支撑他身体部份体重的拐仗。随着站立时间的延长,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赫义城在如此低温的天气里站出一脑门的汗,被首长一通电话叫来的张参谋忍不住劝:“参谋长,回车里坐着等吧。”

  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赫义城艰难地挪了两步,向小区门口望了望,眼里涌起深深的失落,他问:“有烟吗?”

  “你现在……”劝告被赫义城投过来的一记警告的眼神制止,张参谋摸出烟给首长点上。

  赫义城狠狠抽了两口,他以命令的语气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并不知道赫义城等的是谁,张参谋却还是尽职地说:“你现在腿不方便,我必须要安全把你送回医院才能走。”

  烟被夹在手上,赫义城看着他:“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回去,谢谢你。”

  张参谋不死心,他说:“参谋长,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

  赫义城以两个字打断张参谋,他再次说:“谢谢。”

  张参谋不敢再说什么,犹豫后给赫义城敬了个礼,开车走了。

  又站在大约十几分钟,赫义城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穿白色羽绒服的贺雅言从一辆黑色轿车里出来,紧接着,从驾驶座里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

  因为距离原因,赫义城看不清他的面容,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看见他们面对面站着,看见男人体贴地为贺雅言系上红色的围脖,看见她朝他笑了,然后,男人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

  心在这个瞬间冷得不行,赫义城不自觉踉跄了一步。忽然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更觉得大半夜的守在人家楼下的举动可笑至极。赫义城尴尬地苦笑,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甚至是贺雅言从他身旁经过,他也默不作声。

  贺雅言走过去又退了回来,待看清站在雪地里的人是谁时,她下意识问:“怎么是你?”触到赫义城复杂的目光,她质问:“是谁批准你出院的?”

  赫义城居然笑了,他说:“偷跑出来的。”

  贺雅言陡然冷下的神情证明她非常生气,她拔高了音量骂他:“你是不是疯了?”

  赫义城声音极低地自言自语道:“我想我也是疯了。”言罢,在贺雅言惊诧的目光中缓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挪地走着。

  他的伤尚未康复,身体的重量差不多只靠一条腿支撑着,所以走得很慢。等贺雅言回过神来,他才走出一米左右的距离。

  她追上去,扯住了他的手臂,问:“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得傻了,赫义城呆呆地问:“什么为什么?”

  被他怔忡的表情气得恨不得赏他一记勾拳,贺雅言耐着性子很凶地问:“为什么来?”

  赫义城哦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盯着雪地半天没吱声。

  贺雅言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使劲甩了下他的胳膊:“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

  地上本就滑,加之赫义城站了太久腿脚有点不听使唤,在贺雅言突来的大力使然下,身子突然向地上歪倒下去。

  赫义城腿上的伤正处在恢复的关健期,在冰天雪地里摔倒无疑是致命的。意识到他栽倒的动作,贺雅言几乎本能地就抱住了他,承受不住他体重的她被压倒在雪地上。

  顾不得脊背处传来的闷疼,贺雅言急问:“你怎么样?摔没摔到腿?”

  居然享受了把被美女营救的超高规格待遇,赫义城怔忡地好半天没说出话,只是深深凝望着身下贺雅言被微微冻红的脸。

  贺雅言被吓坏了,可她又不敢乱动,深怕碰到他的腿令伤势加剧,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说话啊,是不是摔到腿了?”

  刺痛着的心忽然被她涌起泪意的双眸温暖了,抚慰了。赫义城不自觉地俯下头,覆上那张习惯喋喋不休骂他的小嘴,轻轻碰触,吮吻……全然忘了前一刻他还想着退出。

  当两人的唇轻轻相碰,贺雅言惊诧地瞪大了眼晴,全然忘了反应。

  片刻,赫义城不满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贺雅言听到他说:“没人告诉你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晴吗?”

  贺雅言闻言惊呼一声,边大力推开身上的赫义城边恼羞成怒地骂道:“不要脸,色狼。”

  原本因她先着地,而他的腿轻轻搭在她绻起的腿上并没有感到疼痛和不适,而此刻被她大力推倒到一边,赫义城的腿不可避免地撞了下地面。他咝了一声,下意识绻起了身体,试图抱住受伤的腿,瞬间疼得头脸是汗。

  与此同时,顾不得拂雪的贺雅言已站起身急步而去。

  听到咯吱咯吱的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额头沁出汗珠的赫义城求助般喊她:“雅言……”

  贺雅言的心狂跳不已,心情尚未平复的她听到背后的声音,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着她的背影,赫义城深深地呼吸,他说:“雅言,我,疼……”

  贺雅言闻言小跑着折回来,将赫义城的胳膊放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费力地把他架起来。然后扶他靠在树杆上,她冲去路边拦出租车。

  去医院的路上,赫义城靠在她肩膀上,大手紧紧抓着她的不放,疼得说不出话。

  贺雅言不断地催促司机快开,一面哽咽地说:“你感觉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忘了……很快就到医院了,你坚持一下。”

  有什么比得了此刻她的担忧更能抚慰他的疼痛,赫义城虚弱地说:“我没事,就是冻得行动迟缓了,不是疼,你别怕。”

  想到他之前为了让她解决伙食问题总是假装喊疼,而此刻真正疼的时候居然还不忘安慰她。贺雅言到底没能忍住,她的眼泪落下来,顺着下巴滴在赫义城额头,她哭着说:“赫义城,如果你敢有个三长两短,我真对你不客气!”

  赫义城弯唇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啊……”

  闻言,贺雅言温柔地将他的头揽在了怀里,竭力抑制住哭声。

  到了医院,赫义城被守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直接送进了手术室。经过检查,他的腿只是因为站立时间过长,加之突然受力以及心里上产生恐惧导致的暂时性疼痛,并不需要手术。确定他并无大碍,贺雅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碰翻了手术架上放置的手术刀等用品,哗啦散了一地。

  止痛针发挥了效应,疼痛得到缓解的赫义城一脸担忧地说:“你干嘛呢,毛毛愣愣的?”

  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站了几个小时,贺雅言不顾狼狈跪在手术台边抬手一拳砸在赫义城胸膛上,哽咽着骂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怕把你打残废了?你要死啊,大半夜跑我家干嘛?”

  护士闻言面面相觑,等明白过来偷跑掉的赫参谋长是冲着贺医生去的,恍然大悟地偷笑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一对冤家。

  贺雅言的手劲出奇的大,赫义城硬挺着挨了几拳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无奈地抱怨道:“能不能轻点,没摔残废也被你捶死了。”

  意识到夫态了,贺雅言胡乱抹了把眼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句:“捶死你得了,免得祸害人间。”

  赫义城轻笑,斟酌了下,他问:“刚才那个送你回家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副院长?”不等贺雅言吭声,他径自说:“也不怎么帅啊,一般人吧。说文雅点儿是斯文,实话实说就是娘娘叽叽,你真相中他了?”

  贺雅言站起身,不满地瞪他:“说话别那么损行不行?人家哪得罪你了?”

  赫义城所答非问,直视着贺雅言的眼睛,他忽然来了脾气,以极不屑的语气说:“他打哪儿蹦出来的,算哪根葱啊?凭什么给他抱?”

  贺雅言被他强硬的像是审问的语气气得不行,她下意识顶回去:“那你更算不上哪瓣蒜了,凭什么吻我?”

  回味情不自禁的那一吻,赫义城痞痞地说:“吻都吻了,还凭什么。”

  贺雅言的脸霎时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转过身去,边往外走边恼怒地说:“赫义城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怕她一走又几天不露面,赫义城弹坐起来探身去拉她的手,情急之下脱口道:“别和他处,我喜欢你。”

  为免他掉下床来,贺雅言站着没动,但她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声说:“你不是讨厌我吗?怎么几天不见倒改主意了。”

  赫义城急急反驳:“谁说我讨厌你了?没有的事。”

  贺雅言冷哼一声:“装睡的人不是你吗?不愿搭理我摆脸色的男人也不是你吗?还有,我好心好意送去的饭菜是谁倒掉的?赫义城,你当我看不出来?”

  没想到令她误会了,赫义城赶紧厚颜解释:“装睡是因为不知道和你说什么,怕说错了话又吵起来,我现在腿脚不便,你甩手走人的话我追都来不及。至于摆脸色,我真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只是想想清楚了对你的感觉,你知道,喜欢这话不能不负责任地随便说,可等我想明白了又不好意思说,只好装病,就是希望,希望你多关注下我,没想到弄巧成拙把你气走了。还有倒饭菜的事,你,知道了?我……”

  见他停顿了好半天,贺雅言背对着他问:“你什么?”

  “我那几天胃造反,吃什么吐什么。怕你看到我剩饭以为我又作什么,一气之下就不给我送饭了,所以,所以我就倒了。”深怕贺雅言不信以为自己敷衍她,赫义城孩子气地说:“我没骗你,真的是胃不舒服,不信你问可可。”

  一直在为他那晚装睡不理人负气,贺雅言为自己大意地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自责,嘴上却不示弱地说:“你三岁小孩啊,哪不好不知道说吗?嘴是摆设?”

  本以为他会辩驳,却听到赫义城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一个大男人,不想天天被你照顾。”所以他才很凶地命令牧可不许告诉贺雅言,气得牧可把从左铭煌那里取来的胃药砸在他身上,骂道:“疼死你活该!”

  原来是病久了怕再给她添麻烦。怎么会有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人?难道他忘了她是医生?更何况,她,她也没嫌他麻烦啊。贺雅言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她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现在好点没有?”

  “吃药了,已经不疼了。”手上略微用力握了握贺雅言的手腕,他又说:“就是不知道再被可可‘毒’几天会不会又犯了。”

  贺雅言禁不住失笑,回过头来微微嗔道:“怎么没早点把你毒死!”

  见她笑了,赫义城得寸进尺地说:“别和他处了行吗?我都厚着脸皮当‘小三’了,能不能别让我太丢人了,嗯?”

  男人啊,怎么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过,对爱情的顾虑有时代表的是一份责任心。思及此,贺雅言原谅赫义城的别扭了。然而,清瞳内闪过一丝不意觉察的笑,起了戏谑之心的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模棱两可地说:“看你表现吧。”

  于是,贺雅言并没及时告诉赫参谋长传说中的副院长其实是,她的表哥。而赫义城也是后来才知道,关于副院长对贺医生一见钟情的传言其实是牧可在贺泓勋的指挥下“不小心”散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