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听儿媳妇说孙子要汇报思想,他乐呵呵地放下棋子接过电话:“听你妈说,你小子长本事了,讨了个小媳妇儿?啥时候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贺泓勋边上楼梯边说:“牧叔的侄女,叫牧可。等我休假领她回去给您看。今儿不是要和您说这事,老太爷,命令你知道的吧?”
“啥命令?”贺老爷子还装不知道,他一派悠然地说:“你爷爷我早就退下来了,不管那些啥命令不命令的。”
“您就装吧,比演员还像!”贺泓勋没大没小的揭穿爷爷,没好气地说:“夜亦要人前肯定和夜叔商量过,作为您的老部下,夜叔会不汇报?您怎么可能不知道!还跟您孙子打马虎眼?”特种部队队长夜亦的父亲是贺老爷子的部下,念军校的时候贺泓勋就和夜亦认识,但由于不是所属同一部队,后期接触并不多。
装不下去了,贺老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说:“你说这事啊,小夜是给我打过电话,说看你不错,想要去他那锻炼锻炼,问我舍不舍得,我没发表意见。”
“真不是您的主意?”贺泓勋将信将疑。
贺老爷子有点小恼火,他提高了音量对电话这端的贺泓勋吼道:“死小子,敢怀疑你爷爷?”
贺泓勋稳得很,他说:“不是怀疑,是需要确定!”
疼孙子的贺老爷子火来快熄得也快,他笑着说:“我孙子有交代对于他工作上的事不得干涉,我得服从命令。不过你小子倒真出息了,小夜那里可是特种部队中的精锐部队,步兵的颠峰。普通部队选兵都到地方上招,人家那里可是只要兵王中的王啊。”
这些贺泓勋自然知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的实战演习不是师部的计划吗,难道是特种部队搞的选拔?”
“师部能搞那么大阵仗?你小子脑袋都不转个!”贺老爷子批评完才解释:“原本的小演习是师部做的预案,特种部队不过顺风办事,要从中选拔指挥官。”
原来如此!难怪夜亦会做出那样一个举动,看来他当时就已经有了决定。
“那任职通知又是怎么回事?哪有同时下两道命令的?这是给我搞兼职?我还没看呢,把我按哪啊?”
“五三二团副团长!”说到这个火暴脾气的贺老爷子再次生气了,他哼了声说:“你们军倒是下手快,深怕人才外流,演习一结束任职通知就下来了,居然还要把调职令给压下来!要一手遮天不成?小夜说那边不肯放人问我意见,我告诉他让他找你。”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来找他还怎么低调下去?
贺泓勋头疼了,他耙着头发说:“您就瞎捣乱!”
贺老爷子火起:“臭小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您真是有远见!”贺泓勋立马改口,笑着打哈哈:“您老多注意身体,过段时间我带您孙媳妇儿回去看您。对了,牧叔问您好!”
不信震不住他!贺老爷子不无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明年能抱重孙儿不?”
贺泓员闻言朗声笑:“您这节奏未免太快了吧?我的恋爱报告还没批下来呢,您明年就要抱重孙?”
“什么办事效率!批个恋爱报告还得三年五载?三十郎当岁的人还快!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打酱油了。不说了,工作上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老了,管不了了。不过说实话,我和你爸还是希望你调到军区来,那特种部队训练更苦,你去了要从零开始,任务艰难的根本无法想像,那是养兵一日用兵一日的地方,我啊,还真有点舍不得……”贺老爷子抱怨完,絮絮说着:“下棋去了,我孙子强,不用我操心,你爸这棋艺怎么总是没长进,等你回来陪爷爷下两盘……”就挂了。
牵扯到贺泓勋工作的调动问题,中校同志的身家背景也随之浮出水面。贺家三代都是军人,如今已有八十高龄的贺老爷子是退下来的拥有上将军衔的军区司令。贺父更是凭着一身的硬气与能力立过军功,肩膀上扛的也是少将军衔,论职务,与牧凯铭不相上下。和牧晟是战友的他现在本该还在部队任职,只不过年轻的时候透支了身体,在妻子的恳求下早一步退了下来。到了贺泓勋这一辈,他不想倚仗爷爷和父亲在军政界的关系发展,军校毕业那年他很“不孝”地对贺老爷子和父亲下了死“命令”,不允许他们给任何一个从前的部下透露他的身份,甚至连他的档案资料也是绝对保密的。所以,赫义城之前才查不到他的底儿,以至于产生了误会。而他这个无论是靠山或关系都绝对过硬的年轻军官在六年中曾两度被别人取代了进职的机会。如果不是这样,和赫义城同岁的他怎么可能还仅仅是个营长?
那年贺泓勋明明该直接升任师属装甲侦察营营长,一脚跨进师部大门,结果不知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从中动了手脚,他的任命通知莫名其妙地由升师部变成了团部。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贺泓勋捂得很严,没让家里知道。第二次不知道是谁透了风,贺老爷子知道孙子凭本事挣回来的机会被剥夺了,气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打电话来把贺泓勋臭骂了一顿,别看老人家年龄不轻了,吼人时底气那是很足的,训练场上的贺泓勋当时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奈着性子恭敬地听爷爷中气十足地训话:“你小子就打算这么混了?被人顶了都不吭声?老子告诉你,我不用关系提拔我孙子,但属于我孙子的机会谁拿走都不行!这群兔崽子,等老子拔了他们的毛儿……”
怕老爷子气坏了身体,贺泓勋赶紧保证:“升职是小,能发挥特长是真,五三二团装甲侦察营营长我也照样干出样来,给我点儿时间,师部的大门我是踏得进的,保证不给您和我爸丢脸。”
贺老爷子是真的动气了,他最后吼了句:“敢丢老子的脸枪毙了你!”便噼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上头下来命令进行全军考核,军区委派专人全程参与,无论体能或是技能,无论军官还是士官,不达标的一律拿下。其实包括师部一个参谋长,也在考核中被撤职了,也正是那次,能力卓著的赫义城被提了起来。那次考核力度很大,给很多人提了醒,直接而彻底地整顿了军纪。由此可见,贺家在军政界的影响力有多大。
出身军人世家的贺泓勋天生有股不服输的傲劲,他不愿靠关系进职进衔,所以对爷爷和父亲的事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甚至也要求贺雅言不许和旁人提及,以至于对贺泓勋不甚了解的戚梓夷抛弃了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子,投入到卫明的怀抱。
拿着手机,贺泓勋站在楼梯上笑,想到老爸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他确实能打酱油了,他觉得自己的确该加快脚步把牧可小同志娶回家了。
牧岩是随后上楼的,见兄弟倚在墙上傻笑,他抬脚踢了贺泓勋一下:“可可打你手机占线都打我这来了,说你再不回去她就把好吃的统统消灭,油星都不给你留。”
回敬牧岩一拳,贺泓勋笑言:“等我腰好了,咱俩打一架。”
看着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牧岩调侃道:“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以为明天你就要当新郎官了!”
贺泓勋哈哈笑着推开病房的门,挑着眉对病床上的牧可说:“什么时候能当新郎官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是吧,首长?”
“说什么啊!”牧可似娇似嗔:“你们去哪了啊,我都快饿死了,饭菜也凉了。”
没看到赫义城,贺泓勋问:“赫义城呢?”
“部队有事先走了,说明天再来。”
坐在床边的童童扯牧可的衣服,淘气地抢过筷子敲着小碗抗议:“小姑姑,饿!”
两岁许的小人儿路还走得不太稳,在牧可面前又有点人来疯的意思,掉的比吃得还多。
见儿子嘴边沾着饭粒,牧岩皱眉:“儿子啊,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蹭饭的啊?”
安以若忍不住笑:“还不都是你们不回来,雅言送饭来了,童童喊饿,我们就先给他开餐了。”说着,用纸巾为儿子擦了擦嘴角。
牧可俯身以头去顶童童的小脑袋瓜,故意瘪着嘴说:“童童,你吃了小姑姑的份儿,该饿的是小姑姑吧?快把好吃的赔来。”
童童呲牙笑,搂着牧可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下表示赔偿,黑葡萄似的眼晴盯着小碗中的美食,一副流口水的样子,惹得大人们笑得不行。
见惯了牧可和童童的亲近,安以若边喂儿子吃东西边说:“可可,你那么喜欢小孩儿,赶紧自己生一个啊。”
牧岩以胳膊顶了下贺泓勋的背,似笑非笑地说:“我才发现,有个冷面的家伙也很有小孩儿缘,还别说,挺配的啊。”
哪里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有所指,牧可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嗔怪地叫了声:“嫂子!”
贺泓勋乐呵呵地凑到牧可身边坐下,没脸没皮地低声说:“我也喜欢小孩儿。”
“关我什么事!”牧可咬着下唇扭过脸去不理他,脸红得更厉害了。
牧可害羞的样子娇憨且可爱,贺泓勋忍不住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肩膀,语气温柔:“我就是汇报一下,让你了解我的思想动态。”
“家庭作业还是没人的时候悄悄做比较好吧,别把我们一家当空气啊。”牧岩故意咳了一声,大手轻轻在儿子小脑袋上一转,让他看妈妈去了。调皮的童童才不会乖乖听话,小家伙三两下爬到贺泓勋腿上,顺势往小姑姑怀里一靠,两大一小相依的姿势犹如一家人。
贺泓勋的心被猛烈地撞击了下,他下意识搂紧牧可与童童,胸臆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