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的帽子

  有人说:“人类是天生的演员。”在牧可感情这件事上,这个褒贬不好介定的特性在贺泓勋和赫义城身上体现的才叫淋漓尽致。

  为了那个很是在乎的小女人,他们极力隐忍着火气。没有牧可在场,气温开始急剧下降,似乎要借助冰冷的空气凝冻了彼此。两个能力相当的军官对峙的不仅仅是眼神,还有骨子里那股不可一世的自信和傲气。

  脸色阴沉地看着贺泓勋,赫义城冷冷地说:“我很希望你是牧岩的客人,可惜令我失望了。我不跟你废话,贺泓勋,你不适合可可。”

  贺泓勋逆光站在过道里,挺拔的身影在作训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修长,等护士从身边走过去,他尽可能地冷静了下,掷地有声:“赫参谋长的话未免太武断了,我想你连问问她的步骤都省略了,凭什么认为我们不适合?”

  赫义城极为不满:“既然你和牧岩认识,想必可可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觉得我们会同意她嫁给一名军人?”

  从有好感到盟生处处的想法,贺泓勋从未刻意去了解牧可。他是个“粗人”,没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究所谓的秘密,就是觉得喜欢她,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贺泓勋没什么隐瞒,他直言不讳:“说实话,伯母的忌日我都是昨晚才知道的,其它一概不知。今天请了假外出,也是想多了解她一些,可你似乎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贺大营长不是很会创造机会吗?左铭煌差点被你无声无息地毙了,还要我怎么成全你?可可的事情即使我不说,你早晚都会知道。”牧、赫两家的家事,赫义城没打算如实相告,他避重就轻地说:“等你知道一切的时候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反对,不止是我,我相信除了牧岩以外,你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

  赫义城恼火也有牧岩的因素在里面,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他会支持可可和贺泓勋交往。他现在有揍牧岩一顿的冲动,强压下火气,他站起身来与贺泓勋平视:“贺泓勋,我承认我欣赏你。在部队这么多年,能让我赫义城服气的人不多,你算一个,但这些不能成为让我接受你成为可可伴侣的理由。她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和丈夫一起过日子。军婚,你知道那意味着可可要比别的女人多承受多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忍心让她一个人顶着门户过日子?那是什么滋味!你要是真爱她,绝对舍不得让她担那声‘嫂子’。”

  嫂子,军营里对女人们最亲切的称呼。然而,那份伟大的情怀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外人不得而知的艰辛?只有身在其中的女人才知道,那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贺泓勋佩服赫义城,他的思想工作绝对不比政委做得差。不过,这些不能说服他。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每对恋人和夫妻的相处模式都不尽相同,并不是所有人能够时刻守在一起。除了军人,还有很多人默默承受两地分居之苦。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赫义城,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心疼她,怕她跟着我吃苦。可你忽略了一点,先不说我有条件让她随军,她根本不需要一个人过日子。即便她不随军,我们同在A城,完全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最起码,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保证尽最大的努力赶过去。我相信,她担得起那声‘嫂子’,请你不要低估她的坚强。”情急之下,贺泓勋也顾不得什么辈不辈份,已经直呼赫义城的名字了。

  “是我低估她的坚强还是你高估她的承受力?在同一个城市有什么用?我姐走的时候他牧凯铭也在A城,可还是没见着最后一面。”赫义城火了,此时的他像是炸药筒子,一点就着,他提高了音量说:“正常?纯属扯淡!怎么正常?你告诉我怎么个正常法?你我都是属于打起背包就走的人。上面一个指示,你走是不走?你敢说你可以为了她违抗命令吗?还想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赫义城以比许二和更不屑的语气骂道:“你那样子真他妈坚定!我都快信以为真了!”

  贺泓勋正欲辩驳,赫义城又抢白道:“贺泓勋,我奉劝你别自毁前程。不妨告诉你,我赫义城不点头,天王老子也不敢批你的结婚报告。”将牧可的手机扔下,他甩下话愤然离去,边走边摸出自己响了半天的手机,接起来就吼道:“老子出门不到半天,怎么鬼事那么多?”听完那边的一位参谋的汇报,他的火气平息了许多:“知道了,干部考核改到下个月六号,行了,我马上回来。”

  看着赫义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贺泓勋烦燥了耙了耙头发,挫败地坐在走廓外的长椅上,半天没动。

  第一回合的正面交锋,贺泓勋惨败。他意识到,牧岩所说的家长那关不好过,实际上指的就是赫义城。他的影响力不单单体现在牧可那边,确切地说是在牧家及赫家,他的话都是最有份量的,就凭他十六年来对牧可的照顾,牧父对这位小舅子可谓言听计从。当然,这些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就在贺泓勋兀自发呆的时候,牧可完成一项检查出来了,没有看到赫义城,她问:“赫参谋长呢?”因为从小玩到大,渐渐懂事的牧可很少叫赫义城小舅舅,除非是闯祸撒娇,一般她都是以他的职务称呼他。

  把手机递给牧可,贺泓勋说:“部队有事,他先走了。”

  牧可觉察出他情绪的转变,不解地问:“你们吵架了?”

  贺泓勋嗯了一声,随即又否认道:“没有。我俩的年纪加起来年过半百的人了,吵什么架。”见牧可一脸的不相信,他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挫败地说:“事实是,他把我骂了一顿。”

  “他骂你?”牧可倒是见过赫义城训人,不过真没想到他会骂贺泓勋,无论如何人家也是中校。再者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她男朋友,总该留点情面吧。

  贺泓勋煞有介事地点头:“还挺凶的。”顿了下,他笑着逗牧可:“说是我要敢对你不好,见我一次收拾一次。”

  牧可几乎被他骗过了,半信半疑地嘟囔:“真的假的啊?”

  “假的!”贺泓勋摸摸她的头发:“傻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牧可总觉得贺泓勋此时说话的语气份外情浓。她趁左铭煌没出来的空档,上前一步,伸出小手抚上他的腰。

  久经“沙场”的贺泓勋被她突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他问:“怎么了?”随时交往时间的加长,贺营长发现牧可小同志人小胆子大,她是很害羞没错,但一点不娇情,喜欢就是喜欢,粘你就是粘你。这一点,他最是喜欢。

  牧可微微脸红:“贺医生是你妹妹啊,刚才干嘛不说明?害我以为……”她不过状似无意地从左铭煌嘴里获知了贺医生的全名,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贺泓勋的妹妹,那晚他提过一次。

  “我也得有机会说啊,你连个眼神都不肯给我,完全把我当空气了。”贺泓勋笑了笑,心里是难言的甜蜜,解释说:“不是告诉过你雅言在陆军医院上班嘛,护士都喊她贺医生了,只有你个小笨丫头反应不过来。吃醋了,嗯?”就知道先前和贺雅言见面的情景令她误会了,小东西在吃醋了,说明开始在乎他了。

  “美的你。”牧可嘴硬地否认,又关切地问:“贺医生说你的腰伤过,严不严重?全好了吗?”

  “好了,早好了。叫什么贺医生,以后她得喊你嫂子,直接叫雅言就行了。”被人关心的感觉太温暖,贺泓勋忍不住唇边的笑意,拉过腰际那只乱摸的小手,压低声音暧昧地说:“别乱摸行吗?影响不好。”

  牧可抽回手打他,贺泓勋笑得愈发得意了,注意到四下无人,他俯身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快速亲了一下。

  “会被人看到!”牧可摸着脸蛋退后了两步,又急又窘地骂他,“坏蛋!”原谅她毫无力度的指责吧,谁让贺泓勋同志吓到了向来难被收服的小丫头呢。

  “我这不是速战速决了嘛。”贺泓勋爽朗地笑,抬手揉乱她头顶黑发,耐心地纠正道:“**语录告诉我们,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的目的明确,最终是要娶你的,所以不能乱给我扣‘坏蛋’的帽子,听见没有?”

  “你讨厌。”和他的厚脸皮比起来,牧可自然不是对手,她孩子气地坐在距离他较远的椅子上,嘴里嘟囔着:“不和你说了。”

  贺泓勋走到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不是保持距离就能保护自己。你啊,一点儿不成熟。”

  有左铭煌的陪同,很快完成了一系列的检查,只除了验血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意外,其它都很顺利。

  “抽点血能有多疼?你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贺泓勋没想到牧可这么怕疼,他哄着她说:“我不是在这吗,怕什么,没事。”

  前两年体检左铭煌都在,他知道牧可最怕抽血,见情况依然没有改善,他也忍不住柔声劝:“可可,就取一点,真的不疼。”

  “那么粗的针头扎进胳膊里怎么会不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牧可向贺泓勋求助:“反正每年检查的结果都很健康,不验血不会有事的。你和他们说,我不抽血。”

  牧可可怜巴巴的样子特别让人心疼,贺泓勋有点心软,不过为了她的健康着想,他很坚决地说:“不行。”

  “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吗?眼看着我被欺负!”牧可的小任性开始发作,她忘了身边还站着医生,迭声骂他:“坏蛋!坏蛋!坏蛋!”

  贺泓勋哭笑不得,任她张牙舞爪地抗拒,依然铁了心非要检查个彻底,死活不肯妥协,最后更不得不施以武力,不顾形象地把牧可搂紧在怀里,才终于让医生“得手”。

  之后,牧可眼泪汪汪地怪他:“你抱的时候就不能轻点吗?我都快被勒岔气了。”猛地想起他有力的亲吻,她都不好意思抬眼看他英俊的脸了。

  “我不是怕你乱动嘛。”用药用棉花轻轻按着她的胳膊,贺泓勋心疼地说:“难怪你害怕,看着针头往你身上扎,确实吓人。”自己骨折也没觉得怎么样,反而看着针尖扎在她细嫩如婴儿的肌肤上,他疼得不行。

  “马后炮!”牧可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聪明如左铭煌怎么可能还不明白。等牧可做完所有检查,他没提一起吃饭的事,只是对她说:“检查结果出来我顺路送你学校去,你不用特意跑来拿了,医院和你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贺泓勋自然不好拒绝。道谢后他带着牧可离开,打算去骨科办公室找贺雅言,要正式介绍女友和妹妹认识。结果贺雅言不在,反而碰上一位旧识。

  戚梓夷身穿白色的医生服,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姣好的脸庞嫩白中透着健康的红润,她妩媚地淡笑,落落大方地说:“来看雅言吗?还是腰又疼了?”

  经过岁月洗礼的脸庞有着不动声色的平静,贺泓勋的回答没什么温度,他说:“陪我女朋友来做身体检查,顺道看看雅言。”

  “女朋友?”戚梓夷似乎有些意外,以探寻的目光打量着贺泓勋身侧娇俏的可人,然后她笑了,别有深意地说了句:“你变了,比从前细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