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柳和周光是通过朋友撮合走在一起的。虽然不是同一个学校, 但严柳也是A市某个医学院的高材生,前途不可限量。
接触了几次后,两人暗生情愫走在一起,毕业后没多久就组成了家庭,一年后周宸殊出生, 严柳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主动辞去了三甲医院的工作,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
但好景不长, 因为周光的工作忙碌常年不在家,严柳本来也是一个事业心十分强的女性, 让她整天与年幼的儿子作伴, 时间久了便产生了厌倦。之伴随而来的失落焦躁让她对周光的不满越来越大, 后来连带着对自己儿子都没了多少耐心。
她请了个保姆在家照顾周宸殊,自己则为了事业开始攻读博士。那时正是一个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刻, 可她因为受不了孩子哭闹的声音, 选择了离开,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安心备考, 家里的一切琐事全部交给了保姆。
周宸殊饮食起居几乎都由保姆照顾。可严柳看错了人,保姆并不尽心, 周宸殊有时候哭狠了, 竟会悄悄的动手, 时间久了, 孩子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可保姆颇为心机,下手的地方专挑平日里基本上注意不到的。
最后这件事还是周光发现的。
他调休回家, 正好有空给周宸殊洗澡,发现了他身上的伤痕,顿时大发雷霆。当即辞退了保姆,并索要了赔偿费,可这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抱着孩子去质问严柳,严柳知道情况后纵然心疼,可那时候正处于备考的关键时机,她在事业和孩子之间,最后选择了事业。
两个人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感情,在这件事后彻底破裂,两边的老人劝过却也无济于事,两人分居两年后离婚,周宸殊的抚养权判给了周光。
严柳甚至没有争取过,那时候她已经快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和一个美国人,她的博士同学。
后来严柳博士毕业后申请到了进入研究院的资格,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国,过了几年连带着她的父母也被接了过去。
周宸殊当时年纪小,哪能记得严柳的样子,就连这些事都是前几年听家里的老太太提起的。
严柳离开的太早,大概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周宸殊对这份母爱的缺失并没有太多的失落,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让他觉得怨和恨的,是严柳对周光的无情。
周光临死前都还带着严柳送给他的手表,一块不怎么值钱的石英表修了十多年,时间都不准了他还是一直戴着。
他第一次跟严柳打电话是在周光去世的第三天,他问她能不能回国一趟,送送周光的最后一程。
可她却说:“抱歉,研究院最近太多事我走不开,小宸你节哀顺变,得空了我再回去。”
周宸殊抱着周光的骨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了她一声“妈”,“我求你,求你回来一次,他一直都在等你......”
“小宸你听话,好好学习,节哀吧。”
就这么挂了电话,他在电话挂断前一秒还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幼童嬉戏打闹的笑声。
不论是周光,还是自己,在她心中早就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他居然还妄想用儿子的身份去要求她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当真是个笑话。
周宸殊断断续续把他母亲的事情跟乔琬琬说了个大概,她听完,觉得自己收下这张名片可能是个错误。
“.......如果不是家里还有一些她的照片,我估计都不认识她。”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见过她吗?”
乔琬琬觉得不可思议。
看似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骨子里竟能冷漠狠心到这种程度。周宸殊是她的儿子,身体里留着她的血,她当真是对他一点感情都不复存在的吗。
”见过一次,在韩国的特训的时候她出差过来看过我。”
“她说什么了?”
周宸殊好笑的说:“让我跟她去美国干点正经事,别再打游戏虚度光阴了。”
“怎么这样......”
乔琬琬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
周宸殊收起情绪,将她拉起来,替她将松垮的围巾重新系好,安抚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她了。”
乔琬琬只能点点头。
她看见周宸殊将严柳带来的周刊,连同自己的那份一起烧给周光后,攥紧了外衣口袋里的名片,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老周,我们去见见她吧。”
周宸殊撕杂志的手一顿,随后果断的回绝:“不去。”
“她下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如果周叔叔还在的话肯定也希望你去吧......”
周宸殊缄默不语。
良久后,他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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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琬琬和严柳约在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咖啡厅。
约的下午两点,乔琬琬和周宸殊掐着点进去的,发现她已经在座位上了,咖啡还冒着热气,应该也刚来不久。
严柳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招呼着两人,脸上挂着平和的笑:“你们来了,快坐吧,要喝什么?”
周宸殊虽然答应了要来,但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
乔琬琬为他点了杯柠檬水,给自己叫了杯热奶茶,见服务员走后,对严柳笑道:“阿姨您来多久了,久等了吧。”
“没多久,反正我也没事,你们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周宸殊不耐的打断她:“你有话就直说,美国待久了怎么还变得弯弯绕绕的了。”
乔琬琬偷偷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说话不要太过激。
“我没什么大事,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看到你的消息,听说你要退役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周宸殊嗤笑:“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乔琬琬在桌下轻握了他的手,试图稳住他的情绪,面上浅笑着对严柳解释:“阿姨,他打算自己开公司,这年后就开业了,你放心吧。”
严柳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淡淡道:“那挺好,三十而立,是该有自己事业了。”
什么三十。
乔琬琬的笑僵在脸上,她不知道如何接下这话。
她怎么连周宸殊的出身年份都不记得。
周宸殊拍了拍她的手,面色如常的说道:“严女士你记错了,我今年25,距离你的三十而立还差五年。”
严柳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像是在回想周宸殊的出生年份。
“我不知道今天这个见面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看在我女朋友和我爸的面子上,我不会来见你。”
乔琬琬刚想插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他说:“你想去看他你就去,我没权利拦着,他一直在等你,说不定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肯回来看看,在天之灵也会高兴。但是我和你之间,确实没什么再见的必要了,不需要为了那可笑的血缘关系维持什么联系,各自过好各自的吧。”
周宸殊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一丝起伏,就像在念报纸上面的一则新闻一般,完全置身事外。
严柳本以为昨天他见到自己过激的反应还能证明自己在这个儿子心里还有一丝存在感。
如此一听,还真的是她想多了,他的冷言冷语,甚至怨和恨,只不过是因为当年自己对周光的绝情罢了。
是她先扔掉了他,时隔多年想要回头捡起,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他的理智果断,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严柳放下咖啡,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整钱放在桌上,客气疏离的说:“明白了,那我先告辞了,你们慢用。”
话毕,拿起自己的包和风衣,头也不回的离去。
干脆利落。
“在想什么,人都走远了。”
周宸殊倒是不惊讶她的反应,这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吗?”
乔琬琬这才强烈的感受到,他们真的是母子,身上的那股傲气倔劲儿,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周宸殊倚靠在椅子上,懒懒的说:“是,你少看点电视剧吧,她不是什么多情的母亲,就算有情也不会用在我身上。”
“你们就只这样了吗,这辈子......”
乔琬琬还是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她从小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就算许彤对她严厉为人也有些专横,但她能感受那种毫无保留,无私的母爱。
所以她不能想象严柳为什么会对周宸殊父子俩会如此绝情,明明以前相爱过。
血缘亲情难道不是最难割舍的东西吗?
周宸殊不知道怎么去跟她解释,只好说:“相见两相厌,不如就这样天各一方,大家都轻松一点。”
“轻松一点?”
“乔乔,她回来见我不是想要什么冰释前嫌,只不过是想让她自己良心得到一丝宽慰,好受一点罢了,很明显我给不了她,她知道了这个理,当然不会纠缠不休。”
乔琬琬听完,长叹一口气,说道:“你都知道还答应我来见她。”
“老婆的面子哪能不给?”
乔琬琬有些自责的低下头,“你之前都不跟我说这些,我还以为自己能做点什么来缓和你们的关系,这样你也能多一个亲人......”
周宸殊怔愣住,随后说:“不是有血缘的就叫亲人。”
“什么?”
周宸殊握住她的手,落下一吻,轻柔的说:“并肩不离不弃,才是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预警——
明天正文完结,周末有两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