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主于我有恩,日后若有机会相见,我……”越国公子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沉默片刻之后,将梅枝轻轻放至了一旁。
“元宝,替我好好收起来……”他轻着声音又说了一句。
元宝赶紧上前取了梅枝又收入了包袱之内。
“公子,眼下悉国皇帝还不曾怀疑我们,我们是不是立刻出发,混出边关,径直回大越去?”一旁有个身形健硕肤色有些黝黑的少年提议道。其余的少年听了也都眼神一亮,将渴盼的眼神将投向了炕上的公子脸上。
“不,此刻不能回去大越……”越国公子断然否定。
“为什么不能回大越?丞相的密信里不是都说了吗?元焕老贼心怀叵测,正步步紧逼大王,公子此时不是应该回大越助大王一臂之力吗?”先前说话的健硕少年很是不解地问道。
“元庆你果然是个莽夫!元焕老贼既是不怀好心,公子此时回国,岂不是自投罗网?我等怕是一出现在越国边境便要被乱箭射成蜂窝,你忘了回国必经之路赤门关的守将正是元焕的女婿吗?”元宝跺着脚道。
“那如何是好?我们准备了快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逃出了悉国的钳制,可如今有家又却不能回,这该怎么办?”叫元庆的少年抓着脑袋涨红了脸道。
“你这脑子自然是想不出办法,我们都得听公子的……”元宝说完将眼光看向了自家公子,其余少年也都将殷切的目光地看了过去。
“趁着天黑出得大兴城,然后直奔南阳,过固安,渡遂水河……”越国公子声音低缓。
“渡遂水河?公子,我们这是要往燕地?”元宝有些吃惊地道。
越国公子点点头。片刻之后,所有的少年便开始为出行准备起来了。虽然前方一片未知,可是他们仍然坚定地相信着自家公子,相信他总能带着他们脱出困境……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六年时间过去了。悉国皇宫里的李宵玉也自个粉娃娃出落成了个小美人儿。她身姿芊细修长,脸蛋秀丽,双眸顾盼生辉,说话轻笑之间,双颊梨涡隐现。这般姿容加上嫡公主的身份,自然成了所有悉国年轻公子心中仰慕的对像。但他们只能是远远地望着,不敢生了非份之想,不仅仅是因为公主的尊贵身份,而是公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所有明里暗里的求亲。
昭纯宫内,又是一年初春时节。李宵玉却再没了玩闹嬉戏的心思。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悉国皇帝于三年前突发急病驾崩,临终前急诏远在边州的大殿下李晟安回京继位,可是皇帝殡天的消息竟被人传到了闵国。李晟安奉诏欲赶回京的前一夜,闵国军队突然从天而降,将惊闻皇帝归天本就归心似箭的神策军打得个措手不及。血战一夜过后,幸得离边州大营两百里外的守军及时赶到,这才将悉国人赶出了边州境地。可是在突围之中,李晟安却与亲卫被冲散,自从下落不明。
消息传到大兴城,朝野一片震惊。李晟安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普洛河附近的山上。种种迹像表明,李晟安是被人追杀落入万丈悬崖下湍急的河水中,以致于尸骨无存了。朝廷派出数人在普洛河附近找了一年多,都是一无所获,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大殿下绝无生还之机了,就只有杨皇后和李宵玉无法都接受这惨痛的事实,一直坚信李晟安还活着。
李宵玉更是铁心了一般,她不相信那般英雄盖世的大哥就这样没了,更不相信一个人去了之后,连一丝痕迹也找不到。她先是怀疑大哥是受了重伤被人所救,但又想依大哥的个性,伤愈之后定要设法与悉国取得联系的。这其中定又发生什么,以致于大哥音讯全无。
她心中坚信大哥还活着,既然普洛河附近找不到,他极有可能去了闵国境内。可是自那场大战之后,悉国与闵国一直处于剑拔弩张之势,两国边境更是被守得密不透风,她多次派人出去边州试图混入闵国的耶城,可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转眼三年过去,李宵玉寻找大哥的念头却是没有打消过。皇帝殡天,太子李晟安又出了事。悉国上下一时陷入悲痛与不安之中。最终,在丞相及一帮老臣的支持下,李晟安的幼子,年仅六岁的皇孙李瑨被扶上了帝位。
李瑨的生母由于大殿下去后备受打击,以致身体孱弱,长年在后宫养病。只好由祖母杨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丞相及二殿下李晟直辅政。纵有太皇太后勉力维系,满朝文武勤勉有加,可是边境一直不太平,国内又接连遭遇了洪涝和旱灾,悉国的光景就这样一日日地衰落下去,再也不复先帝在时蒸蒸日上的繁荣之景。
悉国有了衰落之势,周边各国的局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越国更是有了惊天动地的变故。六年前,越国王叔元焕发动宫廷叛变,率自己麾下的亲卫队闯入越国王宫,斩杀了越王元阙及其亲随,又软禁了越国王太后,以后宫众人的性命相威胁,百般逼迫她下懿旨将王位传给了自己。元焕如愿登上王位之后,更是肆意杀戮戕害前朝之臣,整个越国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就在元焕只手遮天之时,越国边境却是告急了。燕国的几十万大军席卷而来,领兵的将领竟是越国公子元毓。也不知元毓用了什么手段,竟让燕国大王愿意出兵为其复国。听闻是公子领兵为平叛而来,越国军民纷纷反戈而向。内应外合之下,不出三月,元焕的军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元毓一鼓作气,领兵直逼越国都城,元焕领着家人仓皇出逃,却是被元毓的人抓住了。元毓的大军入了王城,将王太后救了面来,而后奉太后诏,继位为越国大王。
元毓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便将元焕及其家人处以极刑,其党羽也被斩杀干净。其手段之狠,比起元焕有过及而无不及。清除叛党之后,新任越国大王行雷霆手段,整顿吏治,又行大刀阔斧革新之事,重用变法之臣,鼓励耕种,促进商贸,这一系更经世济民的手段,再加上越国广阔肥沃的土地及丰富的物产资源,便得越国在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由岌岌可危的羸弱之国变成了个不容小觑的强盛之国。
……
昭纯宫内,李宵玉趴在寝殿的窗前,看着院内开得正浓的白梅,心里却有些百无聊奈的感觉。她手托着下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就连婢女阿诺来到了身边都没发觉。
“公主,公主……”阿诺一连唤了几声,见她仍是呆呆的,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阿诺,我耳朵又没聋,喊这么大声作什么?”李宵玉转过脸,看着阿诺嗔怪道。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了您好几声了……”阿诺有些无辜地道。
听得阿诺如此说,李宵玉这才惊觉自己又在发呆了。忙笑着问阿诺有什么寻她。
“公主,二殿下请您去含元殿议事……”阿诺回道。
含元殿?李宵玉听得有些诧异了,二哥怎么突然要自己去含元殿了?朝中之事她可是从来不过问的。
“阿诺,你告诉我,朝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李宵玉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来。
“公主,我也是刚听说的,说是前几日有越国国君派来的使者。今日听说那越国使者进宫拜会了二殿下。阿诺也正担心二殿下这个时候寻公主,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阿诺声音越说越小,脸上也浮现了担忧之息。
越国国君,使者?李宵玉面上浮现惊讶之色,片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我与越国人素无瓜葛,你就别乱想了,二哥定是有别的事要找我,我这就去一趟含元殿……”李宵玉摆摆手,口中毫不在意地道。
一会儿功夫之后,李幼入带着阿诺和两个婢女赶到了含元殿。才至殿外,便听见里面发出了争执之声,李宵玉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母后,我知晓您心疼玉妹妹,不忍心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眼下我悉国国力渐衰,又有闵国及燕国在外虎视眈眈,此时若不与越国交好,势单力薄之下,我悉国必有大险啊……”
一阵有些激动的声音传了出来,李宵玉听出是自己二哥的声音。这些年悉国遭遇数番变故,身为亲王的他也长进了不少,接了大哥的神策大将军一职。于政事是助了母后及侄儿不少。
“太皇太后,二殿下说不无道理。虽说您不舍玉公主,可是照现如今的情形,我悉国内忧外患之下,若与越国结成秦晋之好,借越国之势,则可牵制燕国与闵国,保我边陲安宁。国无远虑,必有近忧,请太后三思……”
殿中又传来一阵苍老却是有力的声音来,李宵玉听出是丞相何允之的声音。她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缘委来。阿诺她不是瞎担心,那越国使者来悉国,怕是为求亲而来,而求亲的对像,自然是她李宵玉。
李宵玉正欲进殿,便是听得里面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是自己的母后动怒了,她不禁又停住了脚步。
“荒唐!我难道不知道如今越国强了?可是你们心里都清楚,那越国大王是个残暴之人,他的那些手段你们肯定也有所耳闻了。这样一个常行杀戮之事的人,冷血残忍,怎么会有丝毫温情?玉儿是我唯一的女儿,若是嫁去那南蛮之地,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里面的太皇太后说到这里,一时爱女之情滋生,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皇祖母请息怒……”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小皇帝李瑨的声音。
“孙儿啊,你父亲在时,就最疼你玉姑姑了。如今你父亲去了,我这孤老婆子怕也是护不了你姑姑了……”听得小皇帝的声音,太皇太后一时悲从中来,几乎要放声大哭了。
“母后息怒……”
“太皇太后,请息怒……”
殿下不时响起跪地请罪之声。殿外的李宵玉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她突然间觉得那里生生地疼。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面上恢复了正常,然后抬腿步入了殿内,口中唤了一声。
“母后……”
“玉儿,您怎么来了?你……你都听到了?”太皇太后抬头看见了她,赶紧一边拭着泪一边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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