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星站在星云阁院门口, 看着云亭大步流星的走来,完全没有半分不适, 不像是被打了板子的模样,这才彻底松口气。
不过,一口气又重新悬上,这不对呀,若是无事, 怎么会这么晚才回来?
平日里去点个卯便回府, 偶尔有要事, 也不会超过用午膳的时间, 怎么今日临近黄昏才归来。
云亭背着落日,面上表情被阴影挡住, 但是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院门口, 自家娘子的神色, 薄唇翘起, 他最担心的就是娘子不在意他。
“娘子,为夫回来了。”云亭三两步上前, 准备握住自家娘子的纤纤玉指。
谁知, 秦南星躲开了他的手,拧着漂亮的柳眉问道, “你怎么好端端的回来了?”
“……”沉默半响,云亭眼神幽深的看着她,“看着为夫平安归来,娘子不高兴吗?”
“高兴。”秦南星只是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罢了, 她担惊受怕整整一天,他却安然无恙,那自己这一日担忧算什么?笑话吗。
自嘲一笑,秦南星转身回屋,“算我多管闲事。”
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云亭语调低沉,“妻子担心夫君,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何娘子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听到云亭此言,秦南星身形一僵,对啊,是理所当然的,她不是立誓要做一个好妻子吗,现在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想要得到云亭的心的,那个追夫计划还历历在目,怎么如今就忘了呢。
是她的心开始乱了。
闭了闭眼睛,好半响,才恢复清透镇定,扭头看向云亭,主动将自己的手塞进云亭的手心,好让他轻而易举的握住自己的手指,湿润娇软的红唇染着若有若无的甜笑,“夫君今日受累了,快快进屋,晚膳已经备好,妾身为您宽衣沐浴。”
云亭被自家娘子突然变脸吓到,本来低沉的面色骤然惊悚,“娘子……”
“为夫自己来就好。”
最怕娘子突然的主动,每次都没好事!
云亭想到上次娘子主动,是点了火不灭火的把他晾在床榻上。
想想那个滋味,云亭便瑟瑟发抖。
牵着云亭的手进屋,秦南星顺势站在他身前,当真垂眸为他宽衣,一边宽衣一边问道,“夫君今日想要穿哪件软袍,妾身为夫君拿来。”
“娘子,为夫可以自己来。”云亭胆战心惊的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秦南星抬眸对他嫣然一笑,温柔至极,就连声音都带着说不出的软绵,“为夫君做这些事情,不是妾身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为夫方才的话都是胡言乱语的,娘子莫要放在心上,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娘子做呢。”云亭强势的将自家娘子推出内室,“娘子去桌前等候为夫即可。”
本以为秦南星会霸道拒绝,谁知她竟然真的松手,笑的体贴,“都听夫君的。”
说罢,当真顺他心意去桌前坐着,甚至提前张罗饭菜。
云亭觉得自己腿都软了,他真是习惯了娘子的强势霸道任性嚣张,突然这么软绵绵听话,如同真的贤妻良母,他宁可娘子恢复正常。
因为娘子这般,他更摸不清她如何想的了。
云亭自诩洞察力算不错,能看清世人,却怎么都看不清枕边人,心中轻叹,坐在软榻上,手中温度犹存,开始怀疑自己今日的试探到底对不对了。
两刻钟后,云亭清清爽爽换了身湛蓝色的轻软袍子坐到桌前,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晚膳,云亭震惊的发现,这些菜色全都是他爱吃的。
而更震惊的是,向来眉目淡定的娘子,此时竟然眉眼带着贤惠的微笑,“夫君尝尝,有没有不和胃口,若是不合胃口的话,明儿就将厨子换了。”
随即还抬起那双尊贵的纤纤玉手,捏了把轻巧的银筷子给他布菜。
向来这些话,这种布菜之事,都是云亭做的,今日恰恰反了过来。
云亭眼神波动,薄唇微启,欲开口解释,“为夫今日回来迟了,是因为早朝迟到,皇上让为夫去宫外守门作为惩罚。”
秦南星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笑的温柔体贴,“夫君辛苦了,多吃一点。”
“为夫,自己来……”云亭见娘子依旧笑的柔美可人,心里更是胆战,“娘子,为夫为你布菜。”
“不必,哪有夫君为妻子布菜的。”秦南星抬手阻止,心中却想着自己出嫁后在追夫计划后面写的那条,体贴夫君,方能得夫君之心。
心随意动,随即看向云亭身上的软袍,“明日妾身为您亲自缝制新的寝衣与外袍吧。”
“对了,夫君的这个香囊也该换了。”秦南星想到云亭如今用的香囊还是自己当初从茶馆丢下去的那个,继续道。
“夫君一会儿选个图样,妾身明日一同为您做了。”
这顿饭,大抵是云亭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一次了。
偏偏秦南星乐在其中,她觉得跟云亭置气,不如看他这般憋屈的好。
自己又做了贤妻良母,云亭又得了惩罚,真两全其美,于是乎,就寝之时,秦南星特别主动的躺下,闭上眼睛,朝云亭伸出手臂,“夫君,来吧。”
“……”娘子太主动了,他怕怕的,云亭看着自家娘子绯红的小脸,头一次没有生出什么旖旎之心。
心思丝毫不在这上面,无奈的将她抱起来,“娘子,你别折磨为夫了。”
秦南星眨了眨潋滟迷蒙的桃花眸,不解道,“夫君难道不喜欢妾身如此乖巧听话,贤良淑德吗?”
“你什么样子为夫都喜欢,只是别折磨为夫……”云亭将脸埋在秦南星如瀑的长发间,掩住了眼底的无奈与深沉。
秦南星眼眸闪烁一下,随后自顾自的躺下,“既然夫君今日没有兴致,那妾身先就寝了。”
云亭见自家娘子竟然不正面回答自己,就知道此事没完。
果然,如同云亭所料,此后连续几日,秦南星都对他温柔相迎,看样子,真的要立誓做个贤妻良母,甚至在没几天之后,还将新做好的锦袍与香囊全都给他准备齐全。
若是换了往日,云亭拿到这些,高兴的能疯掉,可是,娘子这古怪的行径,让他完全不能敞开了欢喜。
一直持续到某早晨,也就是距离那夜的五日后。
秦南星早起梳妆打扮,甚至连眼尾都贴了最精细的花钿,妆容难得的精致,就连素日简单轻便的发髻,也换成了繁复华丽。
云亭起身,便看到自家娘子新做的那身绛紫色的留仙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绣鞋若隐若现,撩人至极。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娘子为何今日打扮这么好看,这是要去哪儿,为何没有跟他提起过。
云亭猛地下榻,“娘子,你要去哪儿?”
秦南星轻抚发鬓晃动的蝴蝶兰步摇,笑靥如花,“差点忘记告诉夫君,今日乃南隐王府小姐及笄礼,妾身被邀请观礼。”
“怎么不早说。”云亭听到南隐王府,心中警铃大响,肯定又是燕辞的暗算。
快步上前,拉住自家娘子纤细的手臂,眉目皆是不愉,“燕辞别有目的,娘子别去,再者,你若是为了宋仲和大可不必,为夫已经查到他被燕辞藏在哪里,今日便能将他捏死。”
秦南星笑着拂开他的手指,柔柔道,“夫君多虑了,这是南隐王府的请柬,岂有不去之礼,若传出去,岂不是有碍大将军府的声誉。”
“再者,宋仲和之事,妾身作为女眷,自然不敢参与,一切交给夫君做主便是。”秦南星重新对着铜镜,整理方才被云亭捏皱的袖口。
宽大的袖摆绣着大朵大朵的蝴蝶兰,浅紫色的暗线,与绛紫色的锦缎相映,美的如诗如画。
那抹折痕,却成了最不妥帖之地。
犹如此时站在她身后的蹙着眉的云亭。
云亭见她软硬不吃,当然,自己也不敢来硬的,只好快速梳洗更衣,在秦南星出门之时,如影随形。
“夫君也要去吗?”秦南星上马车之前,看了眼身后站的笔直的云亭,温声开口。
云亭眉目低垂,神色寂寥,满腹怨气,“再不跟着,娘子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秦南星捏捏手指,她其实也有些忍不住了,这几日,说是惩罚云亭,她自己何尝不觉得煎熬,贤妻良母不好做啊。
不过如今她要逮住机会,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方式,让云亭不阻止她去南隐王府,毕竟如今云亭以为他们现在是在冷战,所以不敢阻止她行动。
想到这里,秦南星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靥如花,“夫君作为男子,可不能参加未出阁女子的及笄礼哦,免得被人误以为夫君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呢。”
“或者,夫君真的对南隐王府的小姐有想法?”
这激将法用的云亭心塞极了,抿着薄唇,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怨气,“为夫没想法,也不去参加,只是跟着娘子而已!”
“哦?”
秦南星朝他抛了个媚眼儿,随后自顾自的进了马车。
看着娘子纤细雍容的背影,云亭一口气堵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