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裕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有些不放心,点到即止的说了一句,“中期汇报要开始了,这次宴会薄季诗作为投资方可能也会过来。”
纪思璇自知她跟乔裕的问题一向都出在两个人身上,和别人没有关系,就算没有薄季诗也会有别人,所以她对薄季诗并没有多大的抵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平安夜那天,事务所一众人准时赴约,只不过进场的时候不怎么愉快。
大概会有重要领导出席,进入酒店还要进行安检,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队,酒店门前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又是看人下菜的角色,看着他们眼生,拿着邀请函随便瞄了一眼便放到了一边,余光忽然扫到了队尾的一群人,立刻笑容满面的招呼,“赵所长您来了!不用排队不用排队,直接安检就行了。”
于是左一个赵所长,又一个李总工,后来的几拨人都过了安检,纪思璇一行人依旧被晾在一边。
韦忻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看不过去想要过去理论,却被纪思璇拉住。
纪思璇还保持着看着前方的姿势,漫不经心的开口,“没关系,咱们还年轻还可以多等好多年,有的人呢,就不一定了,这么着急一看就知道没几年了。”
说完这才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挤进去的某设计院的人,又很快收回目光,眼底俱是轻蔑,那群人明显身影一僵。
乔裕和一群同事才结束会议,刚刚走进酒店就听到这句,微微垂下头无声的笑。
乔裕身边的一个男人笑着对乔裕说,“早就听说璇皇是个奇女子,如今一见啊,果然真性情!”
乔裕敛了笑意,转头对萧子渊说,“我不方便出面,你带他们从内部通道进去吧,这群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
萧子渊当即拒绝,“我是有家室的人,纪师妹长得太漂亮太招摇,我可不想看到明天关于我跟她的绯闻满天飞。”
乔裕想了想,“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萧子渊一本正经的激他,“设计院的人都在呢,都是你邀请来的,你这一碗水歪得都见底了,以后你还混不混了?”
乔裕犹豫了下,很快一脸坦然,“没事。”
她大概是看了他的面子才肯忍了又忍,若是换了别处,她早就翻脸走人了,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刚才的男子一脸惊愕的看着萧子渊,又看看乔裕,“乔部,什么情况?别人都说你跟这位璇皇……我可都是不信的。”
乔裕笑了下,扔下一句“这个可以信”之后便走向纪思璇的方向。
接下来男子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眼看着乔裕跟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坦荡的牵着纪思璇的手腕,带着事务所的一群人从员工通道过了安检进入宴会厅。
“萧部,这都是什么情况?乔裕可一向都是最循规蹈矩的啊!”
萧子渊一脸玩味,“这个事情……怎么跟你解释好呢,总结一下就是乔裕把他这辈子所有的离经叛道都用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这种宴会一向最是无聊,无非是认识一拨又一拨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乔裕在还好,后来乔裕被叫走之后,本地的几个设计院和建筑集团便轮番的过来说一些酸不溜秋的话,以排解当日没有中标之愤。
刚刚应付完一群人,纪思璇悄悄歪头问徐秉君,“这个项目所里到底收了多少钱,他们这么打击报复?”
韦忻也侧着脑袋过来听,“我也想知道。”
徐秉君伸了几根手指,纪思璇心领神会,“怪不得……忍了!”
纪思璇今天难得低调,穿了件没什么特色的白色束身长裙,腰间的黑色刺绣倒是极吸引眼球,黑白搭配的硬朗被她穿出了柔软妩媚的气息,再加上本就出色的容貌引了不少雄性动物蠢蠢欲动。
设计院的出席人员里有不少x大出来的老师师兄师弟同学,看看乔裕,又看看纪思璇,视线来回调转了几遍之后拉住准备上前搭讪的同事,不想看到飞蛾扑火的惨剧。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不明生物上前试探,纪思璇想起徐秉君的嘱咐,努力保持着微笑,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忍到后来她干脆躲到角落的柱子后面看着觥筹交错的一群人作壁上观。
韦忻一如既往的招女孩子喜欢,嘴巴一张一合便逗得几个女孩子哈哈大笑。
徐秉君倒是一如既往的敬业,正在跟施工单位的负责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萧子渊正在跟一个美女聊天,眉宇间隐隐带着不耐烦,纪思璇拿出手机找了找角度。
嗯,这个角度刚刚好,完全看不到萧子渊脸上的不耐烦,只能看得出两人挨得极近和美女眼底的仰慕。
她顺手发给随忆,没有任何文字描述。
随忆倒也极配合她,回了个:搓衣板,方便面,遥控器,电子秤都准备好了,任君选择。
纪思璇收起手机笑得开心,转头去搜寻乔裕。
乔裕身边一直就没空过,众星拱月般的被围攻了一晚上,他也颇为好脾气的端着酒杯笑了一个晚上,纪思璇都替他累得慌。他本就清瘦俊逸,一身妥帖得体的西装映衬下,在一群脑满肠肥中尤为显眼。
纪思璇对男士西装没有特别深入的研究,却也能一眼认出那是出自某个以低调奢华著称的高级定制品牌,她忍不住赞一句有品位。
纪思璇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在追女孩子方面是个白痴之外,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纪思璇正看得起劲儿,便看到乔裕忽然转过头直直的看了过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不知道对围着他的一群人笑着说了句什么,很快转身离开,转身的瞬间又看了纪思璇一眼。
纪思璇心领神会,跟徐秉君和韦忻打了招呼之后跟在乔裕的身后出了宴会厅。
纪思璇出来的时候便不见了乔裕的身影,有服务生主动上来带路,一直绕到酒店的后门,她推门出去的时候,乔裕已经拿着大衣站在门外等她。
纪思璇接过他递过来的大衣边往身上裹边打寒颤,“好冷啊!”
她低头扣纽扣,乔裕看了一会儿抬手帮她理了下衣领,又把搭在手臂上的围巾给她围好。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夹杂着的淡淡酒香。
他不是没有给她围过围巾,在她的记忆里,他倒是经常做这件事,从学生食堂出来的时候,从自习室出来的时候,就是因为曾经做过了几百遍,所以即便隔了这么多年,他再做起来依旧是那么自然流畅。
纪思璇抬眸看他,乔裕最后压了压围巾翘起的一角,才看向她,“怎么了?”
纪思璇想了下开口问,“你给别的女孩子围过围巾吗?”
乔裕仔细想了几秒钟,“我妹妹。”
“哦”,纪思璇一脸若有所思,“那看来你人生中好多第一次都给你妹妹了,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第一次抱女孩子,第一次背女孩子……”
乔裕无力反驳,有些好笑的帮她补充,“小时候我还和我妹妹在一张床上睡过。”
纪思璇神色认真的问,“如果你以后结了婚,还有什么第一次是留给你老婆的吗?”
乔裕很认真的想了又想,“没有。”
纪思璇看着他一脸嫌弃,“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乔裕低下头去笑。
纪思璇觉得自己确实是挺无聊的,敛了神色问他,“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乔裕牵着她往马路对面的广场走,“怕你太无聊了,出来透透气。”
纪思璇是闲杂人等消失了无所谓,她躲在围巾后面转头看他,“就这么出来没事吗?”
乔裕摇摇头,“没关系,逛一会儿就回去。”
广场上很热闹,循环放着轻快俏皮的铃儿响叮当,到处都是嬉笑的人群,还有穿着人偶服的圣诞老人摆着搞笑的动作和行人合影,纪思璇到处乱看,也不看路,任由乔裕护着她小心的换到一条人少的小道上。
乔裕在欢快的音乐声中看着某处忽然开口,“那年平安夜,这里放了一晚上的烟花。”
纪思璇垂着眼睛很快接口,“是我。”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乔裕的眼睛缓缓开口,“当时你看到的是我。”
乔裕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承认,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她。
纪思璇却不再看他,嘴角噙了抹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轻描淡写的再次开口,“没什么,就是当时想回来看看,就回来了。”
纪思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高台,缓缓开口,“有一个女孩儿,从小到大没有人教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父母只是在大方向上告诉她,但是有很多小的事情她没有那么清晰的辨别能力,忽然有一天她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一点点的教她,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虽然宠她却有原则,有原则却又纵容她。明明知道她做得是不对,可看到她那么高兴便由着她去,然后自己默默在后面替她善后。后来在离开他的那么多日子里,她才一点一滴的受益,可那个人却早已不在身边,而她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见他……”
纪思璇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当时我就站在这里,乔裕,那是你毕业之后我第一次见你,时隔几年,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了,在你没看到我之前我还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就在你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不行,原来我做不到。我放不下你,可是我也不想原谅你,看,乔裕,纪思璇就是这么自私又霸道。”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侧脸依旧明媚惑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乔裕忽然间觉得她在改变,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她一脸沮丧的告诉他,她不想原谅他。
乔裕最见不得她不高兴,有些懊恼不该提这个话题,神色轻松的哄她,“好了好了,我就是顺口一提。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还不够好,所以你不想原谅我。别不开心了,我有圣诞礼物送给你。”
乔裕不知从哪里变出两枚耳钉,动作极快的把纪思璇原本戴着的耳钉取下来,又轻轻帮她戴上,神色认真嘴角挂着清浅的笑,“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纪思璇看不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带着暖意的耳钉,低声重复,“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乔裕笑着问,“喜欢吗?”
灯光有些暗,他刚才动作又快,她其实没怎么看清,不过摸着也知道价格不菲,“收乔部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吧?”
乔裕一听她叫他“乔部”就浑身不自在,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纪思璇忍俊不禁,“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从大衣口袋里捏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乔裕只看了一眼便僵住了,他对那个图案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出的那个二维码,有段时间他甚至有些魔障的在纸上徒手画了很多遍。
他苦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纪思璇想也没想,“就是那天去你家吃饭回来之后。”
“怪不得……怪不得乐曦把你认错了你不生气,怪不得我说重新追你你也答应了……”乔裕从她手里接过来低头看着,“你发现了却一直没说,现在忽然告诉我是因为那天我发现密码的事情?”
纪思璇毫不掩饰的点点头,一脸窃喜。
乔裕揉了揉眉心,继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哭笑不得,“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
是啊,这才是纪思璇,有她自己的自尊心,她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只为她自己的心,和他无关,她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那天他看到那个文件夹不是不感动,只是但凡他表现出一丁点感动,她就会翻脸。她是纪思璇,她要的是最纯粹的爱,而不是感动。因感动而生出的爱,她看不上,宁可不要。因为她是纪思璇,所以她不需要他感动,因为她是纪思璇,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爱她。如果对一个人没有感觉,她做什么你都不会在意,你之所以会感动是因为你爱她,而且发现她也在爱着你。因为她是纪思璇,所以她要扳回一局,不想就这么承认这些年只有她在念念不忘,她要他承认他亦如此。
寒风中,乔裕看着眼前因为扳回一局丝毫不掩得意的人,忽然拉她入怀。
这就是纪思璇,无论面对别人多么大气洒脱,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女子,乔裕的小女子。如果在她看来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那么他不介意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