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神拂袖一挥,黄泉中央坐在小船上的阎王不受控制地直接朝岸上飘去。
“什么,阳城怨魂朝黄泉这边来了?”阎王却顾不上这点,方一落地就朝着前方瞪大眼望去。】
百姓也是大惊失色,什么怨魂,哪里的怨魂?
是城门口已经斑驳褪色的刻字上面的那个阳那个城吗?
“十万怨魂?!!”严乐哆嗦着唇,无声念诵这几个字。
作为将领,他远比普通百姓更加敏锐。
若论阳城,天下之大,同音不同字的城池也尚有五六座。
但,只有他们这座阳城,城内多为服役军士,家中老小不在身旁,若一遭横死,朝廷抚恤不多,念及老幼往后,是最易产生怨气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容不得他多想了,一股浓郁的血气夹杂着腐烂尸味涌入鼻腔。
接受力度差一些的百姓甚至整片意识都被光幕弹了出来,犹如耳边敲下重重一铜锣,散发的嗡嗡声震得他们头晕眼花。
百姓不得见,但见惯生死的军士们看见目睹了那阳城怨魂的真面目,下一秒他们也被弹出来,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干呕出来。
那已经不算是人,不,已经不算人形了。
【那是肉泥辗成浆,白骨磨碎,一片灼目黑红色拼凑出来的一团长条。
在跑在动。
密密麻麻,构成满目黏糊糊的血海,直直投进咕嘟咕嘟冒气泡的黄泉。】
所有观看的军士却仿佛能共情一般,感受到肉沫血水泡下去,被河水冲散,但满身怨气不散。
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妻子带着幼小的孩子,没了饷银回寄,他们该如何生存下去?
卫国戊边数十载,一朝横死,尸身作泥,谁人为他们收敛遗骨?
边关遭难,失了守卫,若此刻外敌入侵,不堪设防,又该如何?
该如何啊!
他们万众横死,再也无力左右人间事,所有尚未发生,将要发生,正在发生的事都无力阻止啊!
无力,阻止啊……
怎么甘心,如何甘心?!!
打断他们绝望痛苦的情绪的,是来自幼小女童般农神的叹息,带着无尽悲悯爱怜。
将士们已经大半相信,那阳城,说的就是他们的阳城了,除了自己人,谁看来那漫漫血海还能共情的呢?
大家继续沉浸了光幕中。
【“横死的生灵难入轮回。”
阎王也叹了口气:“不仅如此,他们生前乃是保家卫国的将领,身负功德,又不能直接驱散,留在此处又造成血怨冲天,小神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保家卫国的将士!!!
果真如此!便是他们!
“所以,那是从前的阳城将士吗?可我从未听说这里有数万将士横死啊?”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兵开口,在这无人说话,死寂沉沉的环境里,他的声音显得是那么天真。
“继续看下去。”迎着四面八方的痛苦眼神,严乐咬牙命令。
从嫣身边的几个孩子都哭得不成样,她也装模作样抹着眼角,但唇角轻扬。
刚得意没多久,迎面飞来糊在脑袋的光球就让她笑意骤僵。
“哇哇哇哇哇——他们死得好惨啊!”258在她的意识里哇哇直哭,不停颤抖。
周围人还是分了注意力在神使身上的,见神使突然从万嘉宝身上离开,冲到人群中,急急忙忙惊呼起来。
从嫣:“……神使,您这是累了吗,俺有什么帮助您的?”
统!统!啊!
258一抖,又颤颤巍巍飞回去:“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散散心而已。”
万嘉宝再次毕恭毕敬高抬手掌来托举。
从嫣在心里,嗯,258乖。
过了一会,完美诠释什么叫记吃不记打的系统又开始呜呜哭,还对从嫣伴有谴责:“宿主,你良心不会痛吗?你看看这些将领和百姓,他们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挺好的,后面就是转机了。”
“什,什么转机啊?”
“你自己看吧。”
【随着阎王和农神的交谈,十万怨魂的死因渐渐浮出水面。
“那一日,我本于阎罗殿前批改奏折,却接到小鬼来报,存放有生死簿的宫殿失火了。”
说到这里,阎王顿了顿,见从嫣表情淡淡,不置可否,只好苦笑道:“少君若怪小神看管不利也是应当,明知那生死簿写着凡人的生老病死,阳寿几何,却还是疏忽大意,只将其锁在殿内。”】
“什么,凡人的生老病死都写在一本书里,那书存放的地方还失火了?”百姓们听见这么个震撼的消息,连为十万怨魂悲伤都顾不上了。
【农神只是闭眼,眉心的小痣色泽愈加鲜亮,半响才道:“你确实有错,且非但看管不利,你还疏忽职守。
生死簿上只记载着凡人你便不以为意,但凡人难道不是吾所管辖生灵?
母神曰万灵所奉皆可受,以灵泽报之。
阎王,作为神,你傲慢了。不过此时不提错处,事后你自向母神上表。阎王请继续。”】
百姓们看见这一幕,心里大定,这位神明少君也在替他们凡人不平,她心里是装着天下百姓的。
仅这一刻,百姓们便对这个看似幼小的神明心悦诚服,不由将手中的香及祭品堆在面前跪拜,口呼:“从嫣少君保佑!”“农神娘娘慈悲!”
【阎王已是神容灰暗,他看向黄泉里这满溢的血水,从嫣便道:“且让他们洗去痛意,稍后吾会带上来。”
“……后来,我意图救火,谁知那火燃得太快,不到数息就焚毁了整片大殿。等火灭后,殿宇只余残垣,里面的生死簿,也只剩小半本了。”他从衣襟里掏出半本泛黄的黑色图册,其上金光微微,明灭如将死之人的鼻息。
农神手指拂过那半本书页,眼眸低垂。
阎王:“接着,按照凡间历法,德硕元年六月,有星坠于阳城,数十万凡人殒命于坠星下。”】
从嫣编写的剧本上最会搅弄情绪,玩弄人心的场景,总算来了。
“元年六月,现在是元年五月啊,现在是五月!”
“不,不会的,星坠阳城,怎么可能有星坠阳城!”
“老天啊,刚才所见的那十万怨魂,难道竟是我们吗?”
“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啊啊啊——”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妮妮啊,爹,爹你怎么也哭了……哇——”
哀嚎恸哭,幼童尖啼,老人啜泣,种种悲音不绝于耳。
甚至有些被这话吓疯了的人,站起来就要收拾行李跑路,被严乐以扰乱秩序为由扣住了。
但现场仍是一片混乱。
“安静!”严乐暴喝,拔刀示天。
他眼眶满是血丝,声音沙哑,带着凄厉高声说:“百姓们,还有一个月,事情尚未发生,我们还来得及,阳城不会有事!”
可是愤怒的百姓此刻也听不见他这个爱戴的守城将军的话了,崩溃大喊:“你拿什么保证,你能保证那十万怨魂里面没有我们吗?”
“对啊,严将军,你让我们跑吧,我还有亲戚在东洲,我可以活下来的啊!”
声声凄厉,句句泣血。
谁会想死呢?而且还是这么悲惨的死法,十万的怨魂啊,最后变成那个鬼样子,人都是惜命的,这个时候哪里能管那么多。
能活下来……就好了啊。
周围的将士们也是泣不成声,严乐忽然站起来深深鞠躬,泪流满面:“可是诸位,生死簿被烧后阳城坠星,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若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你们能逃离阳城,还能逃得了九州四海,整片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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