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低头看看那浓酽如墨的药汁,抬头看看一脸豪气的宁娆,手里抓着她的头发,愣了愣,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宁娆馨然一笑,拿锦帕给他擦拭唇角残留的墨渍。
烛光幽昧,影影绰绰,映得面前人眉眼如画,如细笔精心描摹出的一般清隽秀昳。
看得她有些痴愣。
见她这副模样,江璃笑问:“怎么了?”
宁娆呢喃:“你真好看……”
他笑纹愈深,将她一头乌发小心翼翼捋顺,状若无意地问:“是吗?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景怡好看?”
景怡?
宁娆一怔,珠光流转的眸中浮上浓重的困惑,不知缘故的、本能的有些不安,看向江璃:“你为什么要提他啊……他对我来说也只是你的弟弟。”
江璃抬手摸她的眉骨,顺着一缕黛色滑到眉尾,唇角噙着一抹温笑,神情微惘:“有时我觉得你将什么都忘了也不是坏事。”
宁娆听得疑惑,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中漫上雾气,透出沉沉的疲惫。
江璃笑道:“我们早些休息吧。”
说完,将缎带放到妆台上,打横抱起宁娆,进了幔帐里。
江璃将宁娆放到榻上,轻轻低头,将一吻落于她的唇上。
本想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可一触到那柔软如着魔了一般,诱得他层层深陷,难以自拔。
细碎的吻辗转下移,施与怀中软玉的力道也渐渐加码……
宁娆觉得自己想被放在了熏笼上蒸烤,浑身热气腾腾,且觉得她身上的江璃渐渐变了模样,那一惯的温煦、清冷在转瞬间消失无影,眼前的这个人炙热、疯狂、迷乱,像是要把她捏碎了一样。
“景桓……”她不安地唤他。
“我在这儿。”他答的笃定,却一翻手撕开了她的寝衣。
大片的肌肤露在外面,凝脂玉砌,粉兔盈然,如初初绽放的桃花落于雪中,艳蕊净尘,暗香靡靡。
江璃眼中掠过一抹暗色,喘息更重。
金猊炉中飘出芸香雾,幽幽转转,顺着幔帐涌了进来。
他抱着宁娆滚向床榻里侧,飞快地褪去两人身上剩余的衣衫。
“景桓……”宁娆的声音低徊,宛如呓语,却带着颤音。
江璃察觉到异样,忍住身体的不适,从她身上撑起,低头看去。
她白皙的脖颈被汗浸透了,精细的锁骨凸起,随着喘息起起伏伏。那双消瘦的小手紧紧攥在一起,骨节突兀,连着青筋迸起。
再往上看,眉宇紧缩,半闭着眼痛苦难耐的模样。
江璃心中蓦然惊慌,忙抱住她:“阿娆,你怎么了?”
“头疼,好疼……”她觉得脑中如有千根弦,铿然齐鸣,回音不绝,一股噬髓钻筋的痛骤然袭来。
周围景致仿佛被糅杂碾碎,飞速旋转,拖出曳长的尾翼。
头愈来愈沉,只能听见江璃那一声声忧戚伤慨的“阿娆”……
她好想睁开眼对他说:我没事,景桓,你不要担心。
可身体偏偏不受控制,如一只失了线的鸢尾飘飘坠坠进迷蒙烟雾里。
周围四壁沉寂,红烛盛艳,贴着金色的喜字,一室的芸香氤氲。
如血般的绯色纱帐幽幽转转,蝶翼一样轻颤。
纤薄的纱帐后隐约透出两个人影,宁娆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似乎强忍着痛楚有些沙哑,但还是溢出笑音,像是在调笑:“我看你拙的很,别不是第一回吧……”
这个时候的江璃还稍显稚嫩,虽然已长成了英挺秀拔的样子,但不是很沉得住气,当即一沉身,对宁娆实施了报复。
宁娆抽了口冷气,秀致的小拳头挥了出去,被江璃截住,扭到了身后。
再接下来被衾若红浪翻滚,荡起波漪般油润的光。
良久,宁娆憋着的一口气舒开,开始没脸没皮地抱着江璃耍赖:“景桓……景桓……你最好了……”
江璃抱着宁娆稍稍平复了凌乱粗重的喘息,道:“父皇的前车之鉴我记得清楚,在回长安那日便发誓,绝不会让自己为美色所惑。所以这东宫上下干净的很……”
怀中良久没有回应,低头一看,宁娆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前,三千青丝凌乱的铺陈于后背,一颤一颤的,似乎还没回过劲儿来。
他勾起唇角:“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宁娆张口轻轻咬住他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美么?不足以迷惑你?”
江璃一愣,旋即笑道:“你当然美,这一生我只被你迷惑……”
这甜言蜜语……简直是要把人溺在糖水盅里。
宁娆感慨,原来从前的江璃是这般温柔嘴甜,犹如诗赋中走出的如玉公子,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如今这雍容矜贵不苟言笑的冷冽君王气质。
岁月啊,果然是把杀猪刀……
她有些许留恋、不舍地从梦寐中醒来,睁开眼,可见帷幔低垂,人影憧憧,不时有低声絮语传入。
江璃坐在榻边,一见她醒了,忙低头来看,眸中满是惊虑关切,连声音都发颤:“阿娆,你可有不适吗?”
不适……对于你变的这么彻底,这么没情趣,这么不会说甜言蜜语她感到很不适。
惆怅地摇了摇头。
这一动她发觉原先被剥的光溜溜的身上已套了寝衣,唇角黏腻,一摸还有点药的苦味。
江璃明显松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休息,我再去问太医些话,马上就回来陪你。”
他腰间垂落下的寝衣带子自宁娆掌心划过,徒留下一点微痒的触感。
宁娆闭了眼,意犹未尽地想再回忆一下梦中那个十分讨人喜欢的江璃……
江璃拂开帷幔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太医迎上来,年轻的那个名叫林维初,是刚从骊山行宫擢上来的,人看上去很是耿直,不及看一看江璃的脸色,直接开始禀报。
“娘娘应是在一步步突破惑心毒,或许是旧日的场景重演,激起了她内心的记忆。”
“这记忆每恢复一分,惑心毒的毒性就减弱一分,这中间的晕倒、头疼不过是并发症,并无大碍。若是想好的更快,最好不断地重复像今晚这些能让她头疼的事。”
听完,向来练就一副冷硬铁面的江璃罕见地红了脸,低了头……
老太医是院令魏和,侍奉了两代君王,早练就了一副油滑,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
深更半夜的,一对年轻小夫妻衣衫不整的,还能在干嘛?偏林维初这个愣头青,没瞅见皇帝陛下都让他说的红了脸,还巴巴地说个不停……
这样想着,铆足了劲踹了他一脚。
林维初一踉跄,险些撞到江璃身上。
他胆战心惊地稳住了身子,惊惶地回头看老太医,魏和咳了一声:“说重点。”
林维初忖道:“臣给娘娘把脉,觉得脉象奇怪,近几日研读了许多云梁一带的医书,觉得娘娘虽然中了惑心毒,可这毒不是用来害她的,可以说恰恰是这惑心毒救了她的命。”
江璃一诧,听这小太医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臣推测娘娘最先是中了另一种毒,此毒极易入脑,所中之人形神呆滞,逐渐痴傻,最后便如痴儿全然不知世事。有人为了救她,及时给她灌下了惑心毒,才将此毒压下。”
夜风幽凉,丝丝缕缕的渗进来,江璃倏觉后背一片冷涔,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什么毒?”
“六尾窟杀。”
江璃一时没站稳,连连后退。
一直跟在他身后,向来眼疾手快的崔阮浩竟也忘了扶他,呆呆地站在墙根,像被惊掉了魂。
江璃看向太医院令魏和,魏和轻叹了口气,躬身道:“臣亦认为,若没有惑心毒,娘娘今日情状便与当年先帝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