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出手很大方, 让宫羽凝带来的赔礼是京郊的两个庄子还有不少银两,公语蕊秉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将东西收下了, 想着朝秦和暮楚这次差点没了命,这两个庄子将来给她俩一人一个当陪嫁倒也不错。
她想通了以后对宫羽凝也失去了那种“看堂妹成长”的心态,认真地将对方当做了未来的对手,对方试探的问题也被她回答的滴水不漏,竟是让宫羽凝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压力。
离开宰辅府以后,宫羽凝给仁王递了消息, 只传达了一个意思:云夫人不简单。
“不简单”的云夫人送走了客人以后便开始忙碌起来,她早前在院子里种下的花花草草都长成不错, 如今花园瞧着颇有些样子了, 原本盛满了脏水的池塘也被重新修正了一番, 如今瞧着是恍然一新了,却到底空荡了些。
“我想在这养几条锦鲤, 哪儿有卖的?”她瞅着空荡荡的荷塘,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朝秦。
“宫里有。”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公语蕊蓦地回过头, 正对上云靖恭低头望过来的眼神, 听他缓缓道,“是稀有的黄金锦鲤, 你若喜欢, 下次我去找皇上讨几只。”
“不用啦,你最近不是刚惹皇上生气了,还是不要太出头了……今天这么早下朝?”公语蕊眨眨眼, 任凭他伸出手指抬起自己的下巴,她最近都习惯了,这人每次见了都要检查她脖子上的伤疤消退情况,眼下瞧见他沉着脸便知道这是不满意了。
“那太医明明说这药很有效。”云靖恭眯起眼不悦道,但抚上她伤疤的手指却很轻柔,“讨要几只鱼而已,不必担忧。”
她心头微痒,抓住他的手抬头朝他露出一抹略带讨好的笑。
“真的不用了,我刚想着锦鲤容易死,还不如养一池子的荷花,有花看,还有藕可以吃。”
云靖恭忍不住扬起唇:“夫人如此精打细算,真是为夫的福气。”
“嗯嗯!”她一点也不谦虚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你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好事才娶到我的,要好好珍惜呀!”
云靖恭眼底慢慢溢出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但瞧见她脖子上的伤疤,他脸色又沉了下来,公语蕊并无察觉,只忽然又扯了扯他的手。
“你昨天答应我带我去熠儿练武的地方的,什么时候去?”
宰辅大人沉默了下,昨晚她难得主动亲过来,又是娇声软语又是唇齿勾缠,让他一时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夕,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这事,今早醒来真的希望她忘记这事,但这显然是他的妄想。
色令智昏……他想起上次去潜龙寺时老和尚送他的四个字,还真是……
“怎么?你不会告诉我你又反悔了吧?”见他露出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刚才还一副甜美娇妻模样的人立刻翻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越发显得凶悍,只是眼中悄悄染上了失落,“到底你把云熠送哪去了?我没资格知道吗?”
“别气。”他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制住她不痛不痒的挣扎力道,另一手顺了顺她的发,凑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道,“我带你去,但你要先答应我不许生气,更不许不理我。”
公语蕊愣了下,本能地想到大约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既然是云熠自己想去的,她似乎也没什么立场生云靖恭的气,于是便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那明日我下朝后带你去。”见她张口又要询问,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道,“潜龙寺都是和尚,我要先安排一下,乖。”
最后那一声“乖”,直接叫公语蕊耳朵都红了起来,心跳一下又飚得很快,她没出息地捂住小心脏,自以为很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只会让人心痒痒,云靖恭低咒了声,一边在心里咒骂老和尚一边背过身去。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得出去一趟。”
“哦……”颇失落的声音。
公语蕊“哦”完了才忽然反应过来,她为嘛要发出那种失落的声音?难不成她也越来越饥/渴了?
其实云靖恭这两天没什么公务,原也想好好陪陪她的,但他实在不爽她脖子上的伤疤一直消不掉,于是忍不住想起“梦”里有那么一个去疤很厉害的神医——萧嫱的丈夫司炎。
云靖恭对融安郡主着实没任何感情,谈不上厌恶,就更说不上喜欢,当初眼看她被清璇公主推水里,之所以不去救,一是因为他不能接近女人,二是他知道旁人会去救,第三就更简单了,他觉得以此为契机让融安郡主退婚倒也不错。
他没想到融安郡主会干脆离家出走逃婚去,但到底也算顺了他的意,因此他并没有和传言中一样派人追杀她,甚至还帮着她逃离了京城,再后来他便没见过这女人了,只是想起“梦”中这女人带着司炎一起投靠了萧禛,司炎还给萧禛提供了不少毒药……
算了,那都不是重点。
“人到了吗?”书房内,云靖恭站在书案前沉着脸问道。
“到了,那两位今早进的京城,如今歇在云来客栈。”被发配了几天终于回归原位的孟清如今很老实,半点不敢乱说话地禀告着。
“告诉刑部,待会本官要提审康王世子。”
康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康王世子正是融安郡主的亲弟弟,她逃婚的时候弟弟还小,但姐弟俩感情很好,这次云靖恭就是扣下了康王世子,目的自然是为了逼融安郡主回京城。
确切地说,是逼迫司炎来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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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世子萧祥如今才十五岁,他母亲早逝,父亲妾室众多,对他这个嫡子也多有疏忽。原本在家中有姐姐萧嫱庇护,他倒是安全地成长了,当初萧嫱凭借和皇帝宠臣云靖恭订婚一事把萧祥送上了世子之位,但后来因为清璇公主步步紧逼,萧嫱不得不离开京城,没办法带这个弟弟走,这才两年时间,萧祥就成为了一个招猫逗狗整日不干好事的纨绔子弟,前几日更是卷入一场杀人案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这便是融安郡主不得不回京城的原因了。
弟弟进了刑部,她的父王原本就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又生怕引起当今皇帝的怀疑,做事从来不敢出头,再者家里还有几个庶出的弟弟,她实在不敢奢望她父王会救弟弟,这才冒险回到京城。
萧嫱这次回京城最不想见两个人,一是清璇公主,二就是宰辅云靖恭。前者她是想起来就烦,但对后者她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
她后来知道自己能顺利出京城还是多亏了云靖恭,又想着这人不近女色的传言,也猜出云靖恭多半也不想娶自己,心中隐约还有些感激。后来她听说自己离开以后那人克妻名声更甚了,她多多少少觉得自己也有些责任,因此当云靖恭忽然出现在他们夫妻居住的客栈,她心中竟有种仿佛尘埃落定的感觉。
“云大人,别来无恙。”
萧嫱原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因她这副容貌,让她在一众郡主和公主中非常打眼,当初被赐婚给云靖恭也是万众瞩目的天作之合。然而云靖恭眼中所有女人都一个样,萧嫱也觉得云靖恭冷心无情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物,两个人倒是很默契地都不赞成这件婚事,后来萧嫱的逃婚也算是同时符合了两个人的心意了。
云靖恭坐在桌子旁沉默地看了一眼萧嫱,又转而看向她身后清瘦俊逸的男子,萧嫱转头就看着自家夫君脸色很不好看,顿时有些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是我夫君司炎。”
“嗯,”云靖恭依旧端着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也没看萧嫱,只是偏头看向敞开的窗户,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懒洋洋的,“郡主此番回京城是为何事?”
“是因为我弟弟……”
“哦,萧祥是本官送进刑部的。”云靖恭忽然开口,他本就没什么耐心和人寒暄,“聊”到现在他也自认为自己算好言好语了,然而这话还是让对面的司炎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云靖恭偏过头躲过飞来的一排银针,见那银针一根根结实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他略微挑眉,面上倒没露出不悦,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司炎,又看向萧嫱。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本官此番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有事需要帮忙,不得不出此下策引二位入京城。”
萧嫱接连感到惊讶。
先是惊讶云靖恭这么轻描淡写地躲过了司炎的银针,后是惊讶云靖恭听来十分客气的话。
“云大人手眼通天,又有何事能用得到小女子?”她一边说一边拉住身后丈夫蠢蠢欲动的手。
“不是你,”云靖恭的眼神终于落在司炎身上,对这位未来神医露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容来,“本官找这位司公子,想讨一份去疤良药。”
“不给。”司炎毫不犹豫地拒绝。
云靖恭面上不见丝毫不悦,只点点头表示了然,其实他心知,若是公语蕊这会突然冒出个前未婚夫,并且对方有事求他帮忙,他也定然会毫不犹豫拒绝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来“求药”,只不过嘛……他家夫人似乎比较讲究先礼后兵,他也就意思意思一下试试了。
“那告辞。”
眼看他这就起身要走,萧嫱一下慌了,跟着起身想要拉住他的袖子,却在触及到的前一刻被司炎拉了回来。
“药可以给你,”司炎将妻子按回凳子上,黑着脸看向云靖恭,“不过我要看伤患的详情才能配药。”
云靖恭沉思了下,看向萧嫱,后者因担心弟弟,一点也不敢耍心思,立刻猛点头。
“云大人,我夫君说的是真的,那药对不同伤疤用法用量都不同。”
云靖恭的“梦”中自然是没有这些细节的,但他确实知道司炎有这种本事,公语蕊脖子上的伤疤又让他瞧着格外不顺眼,便点了点头。
“那二位跟我去府上吧。”
萧嫱认识云靖恭也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跟人有商有量的模样,这人仿佛从一开始就是混不吝的,跟谁都是一副“我说了算”的语气,眼下这过于温和的宰辅大人让她十分没有真实感,忍不住多嘴问了起来。
“不知大人是替何人求药?”
“我夫人。”
走在前头的人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隐约还透出些许欢快的意味,直让萧嫱定在原地愣了好大一会。
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云靖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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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语蕊第一次见到融安郡主,书中多次强调的“京城第一美人”。作为反派权臣云靖恭的前前任未婚妻,萧嫱在文中戏份着实不多,但每次出场原作者都要强调一下京城第一美人的设定,因此公语蕊对萧嫱的容貌还当真是有些好奇的,如今一见——“果然很美。”
公语蕊知道自己容貌很不错,毕竟自小到大她也因外貌获得不少便利,她对自己的外貌称不上极自信,但多少还算心里有数,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过许许多多美人,一直觉得自己也算阅尽千帆,然而如今瞧见萧嫱,才总算理解了在这个男主和反派都很好看的世界里,“第一美人”真正的分量。
正所谓万种风情,美人其实也多种多样,萧嫱倒未必比公语蕊多好看几分,但公语蕊容貌气质端庄优雅,她又总爱端着和云靖恭一样高傲的模样,因此京城人偶有人说她的容貌看久了乏味,但萧嫱的容貌却格外张扬明艳,有一种远远走过来都格外吸引人的美。这个美人有着一副如容貌一般明艳的性子,言行直爽不喜繁文缛节,比起一国郡主,倒更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女,事实上她也确实嫁了一个江湖中人,这两年在江湖的时光使她眉宇间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些妩媚和沉稳,看起来比两年前更夺目了。
“这样的美人你都不动心?”欣赏了萧嫱的美貌很久,公语蕊实在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云靖恭的腰,后者黑着脸凉凉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抓住她作恶的手指,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露出伤疤,然后看向萧嫱和同样黑着脸的司炎。
“如何?”连声音都凉凉的。
“这伤口……”司炎收起不悦的神色,眯起眼认真地打量着那伤口,忽然面露兴味,“刀下得很精妙啊,再往左一点就可以直接归西了。”
这话听着有点古怪,但乍一听极像夸赞,尤其这夸赞还是从神医口中说出来的,公语蕊立即便有些得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兴高采烈地开口:“哎呀,看来我还是很有当杀手的天分的嘛!”
对面的夫妻俩不约而同的愣了下,一旁的云靖恭则是立刻沉下脸。
“再说一遍,什么天分,嗯?”低沉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意味,尤其那横在腰间的手正在加深力道,公语蕊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又犯了傻,顿时转过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呵呵,我开玩笑的,不要这么认真嘛……”她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小心地扯下了他的手,柔软的手掌费力包裹住他的大掌,云靖恭垂下眼瞥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哼了一声算是放过她。
“怎么样,神医,我这疤祛得掉吗?”公语蕊立刻看向司炎转移话题。
“可以。”司炎意有所指地看向云靖恭,“不过缺几样药材需要宰辅大人去弄来,不然不好动手。”
这话分明在暗示云靖恭早点放人,云靖恭这会儿听到满意的答案心情很好,便点了点头:“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公语蕊直觉不对劲,这些男人说话喜欢含沙射影的,这对话里明显说的不是真的“药材”……
待那夫妻走后,她忍不住偏过头看向云靖恭。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融安郡主怎么会帮你呢?”她刚想起来,原书中这对夫妻可是站在宫羽凝那边的!
“事在人为。”宰辅大人一脸高傲地丢下这几个字,然后捏了捏她作乱的手转身就走了,公语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还有那透出禁欲相的侧脸,又想起融安郡主明艳动人的模样,忍不住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
难道这厮……真的有啥隐疾?
有些念头,不动则已,一旦动了,就特别容易挠得人心痒痒,尤其公语蕊最近被云靖恭不知不觉间纵容得厉害,她心中隐秘地总有种试探他底线的冲动——俗称,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安顿好融安郡主夫妻和康王世子以后,云靖恭便带着公语蕊去了潜龙寺。
潜龙寺是大庆国寺,烟火鼎盛人来人往,寺庙的格局也是大庆最广的,佛堂大厅的佛像据说是真金制造的,价值连城,而且时常有专门的匠人护理,保管得十分完善。金光闪闪的佛像威严肃穆,公语蕊这个曾经的无神论者也忍不住进去跪地拜了拜,等她拜完走出来,就见云靖恭正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信佛?”他问,语气中隐约竟透出些许不屑。
“你不信?”公语蕊狐疑地问,她一直觉得这人之所以“改邪归正”是受到了佛的感化,就算不是,也得是行云披着“佛”的外衣感化了他,但听这语气,他似乎对佛还是挺不屑的。
“夫人信我就信。”他的眉梢微挑,语气忽然变得慵懒了几分,怎么听都有些敷衍的味道,公语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跟你扯这个,熠儿呢?”
“跟我来。”他蓦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绕过佛堂往里走,路上遇到不少潜龙寺的僧人,那些僧人见了云靖恭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云施主”,想来云靖恭还真是潜龙寺的熟客了。
云靖恭将她带到了潜龙寺后院地底的暗卫训练营,公语蕊可算见识了书中描述的那个“神秘的”“绝不容忍窥视的”训练房。云靖恭提前安排了今日停止训练,也没人受罚,连营地的血腥味儿也在昨晚都清洗冲刷掉了,因此公语蕊并没见到真正训练时的残酷,只是参观了一下场地和那些武器,一时间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女将军似的,慷慨激昂的很。
“我也想来训练啊,有没有适合我的?”有求于人,她忍不住放软了声调,一边扯了扯云靖恭的衣袖。
云靖恭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一时没说话,反倒是云熠先跳了起来。
“娘,您行行好,放过我师兄们……”
“臭小子你敢这么瞧不起你娘!”被儿子这般嫌弃,公语蕊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揉乱了他的发,小家伙捂着脑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便宜爹一眼。
“爹呀……”你咋还没搞定娘啊。
宰辅大人抽空朝儿子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父子俩联合唱大戏很快就把公语蕊从训练营忽悠出来了,待她走后,地下室的门又合上了,原本躲在角落和顶上以及各个公语蕊想不到的奇葩地点的暗卫们纷纷又滚了出来。
“那就是夫人?”
“长得挺好看的。”
“嗯,就是有点傻。”
“云熠那小滑头真是亲生的?”
“瞎猜什么,爷说是那就是了。”
……
暗卫们一边继续训练一边窃窃私语,话题的中心主旨不外乎一个意思:这个夫人瞧着很好骗。
“很好骗”的公语蕊离开暗卫所以后又遇见了潜龙寺第一大忽悠……呸,第一圣僧行云大师。
行云就和书中描述的一样,白胡须,灰色袈裟,带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笑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采。公语蕊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他多大了,只觉得眼前这僧人慈眉善目,瞧着实在让人心生好感,再想起原书中行云和云靖恭的各种关联,她对行云的态度十分客气,甚至有些恭敬了。
“见过行云大师!”她标准地作了个揖,引得身后的男人很不屑地哼了声。
“对老和尚没必要这么客气。”话是这样说,但他却也没阻止她的动作,公语蕊行完礼,起身白了他一眼。
“呵呵,”行云仿佛丝毫没瞧见这对夫妻的“仇怨”,兀自笑呵呵地看向公语蕊,“女施主远道而来,受苦了。”
公语蕊呆了下,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听得懂老和尚话中“远道”的意思,然而直到行云说出“受苦了”这三个字,她才恍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确实挺不容易,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太顺遂又逐渐变得幸福起来,再回忆起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大梦了一场,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她忽然在想,会不会这整个“穿越”的历程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呢?
“人生如梦,梦亦如人生。”眼见她的眼神动摇,行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无视一旁云靖恭仿佛要杀人的眼神,自顾道,“你觉得人生是一场梦,有人觉得梦是他走过的人生,其实那些过往的真真假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当下,你,在这里。”
在这里,就算是梦,只要不醒就得继续走下去,但即便是梦里,也有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的权利,这是每个人生来便有的“欲”,不因外物而影响,不因所谓的梦境而停止前行,那就足够了。
“大师知道我从何而来?”她其实一早就有些怀疑行云了,毕竟这可是把云靖恭从“机器”改造成“人”的高僧,定不是简单的和尚,但若行云真的很厉害,又很难解释原书中他那么早死。她初来京城时也曾有意无意地向云靖恭暗示自己想见见行云,但云靖恭表现出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她见行云,她又觉得行云大概真的没什么厉害的,便也没再继续执着这事。
如今终于得见行云,她才恍惚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都遗漏了什么。
“老衲不知,”行云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呵呵道,“但老衲知道施主为何而来。”
公语蕊眼中划过震惊。
“那我究竟为何而来?”
“自是为改变命运而来。”
公语蕊愣了下,她盯着行云的眼,很想问他所说的究竟谁的命运,面前的和尚却忽然又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施主既然一直都未追逐过真相,如今便也顺其自然吧。”
行云这话倒是提醒了公语蕊,她其实对现代社会并未留恋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门心思投入养孩子事业中,还真的没什么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独自带着云熠的那几年,她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如何回去,反而是担心自己突然就回去了。说实话,被卷入这个奇怪的世界已经很令人不安了,若是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又和孩子培养出感情后再突然被送回去,那才会真的怄死。
仔细想来,这些年,她还真的十分随遇而安了。
……
公语蕊是被云靖恭直接抱下山的,因为她瞧着行云看似什么都知道,忽然脑子一抽问了句“我还能不能回去”,云靖恭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回去”是去哪里,但这却是这女人自从来到京城以后第一次流露出“离开”的念头,他脸色顿时就变了,直接蹲下来,将她抱在怀里,丢给行云一句“走了”就转身离开了。
老和尚一脸淡定地继续捋着胡子,望着头顶的圆月,笑呵呵地道了句“真是个好日子”便转身离开了。
公语蕊是个挺讲究形象的人,尤其是如今成为了宰辅夫人以后,她出门在外的时候都端足了贵妇架子,生怕给云熠丢人,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公主抱还是头一遭,她心知自己刚才话说得不对惹恼了某人,因此这会儿也不敢挣扎不敢说话,任由他抱着上了马车。
她刚落在马车的榻上就赶紧翻过身坐下来,面露讨好地看着他。
“你别生气,我就是好奇能不能回去而已,没想走……”
云靖恭不理她,自顾对外面的车夫说了声回府,便转头盯着马车的侧壁,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公语蕊看他这样越发心虚了些,悄悄凑过来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别气了……”
云靖恭纹丝不动,继续盯着那个侧壁,仿佛那上面生出了一朵花来。
公语蕊咬咬牙,干脆坐到他旁边,双手伸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可怜的表情:“夫君,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话音未落,刚才还不愿搭理她的高冷男人眼神蓦地一变,伸手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一死死手扣住她的后脑,低下头凶狠地吻了下来。
“你是我的,不许你再提那两个字……”
恍惚间,她听到他低哑中带着焦躁的声音,而他揽住她的手臂也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困在他怀中无处可逃,隐隐还有种决绝意味。
这是头一次,她竟然从他的吻中感觉到了杀意,仿佛她再说一次离开这人真能杀了她,但不知她是不是跟着疯魔了,听他一遍遍地重复“你是我的”,她竟然从中感觉到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和云熠那种相依为命的彼此需要不同,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心疼过的人,是两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在她遇难时会第一个冲进来的人,更是两个世界里都绝无仅有的,对她这样好这样纵容的人,也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想要尝试去依赖的人。
这个吻当真持续了许久,等公语蕊终于被放开来大口喘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剥开了,她呆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大人,到府了。”
“嗯。”
公语蕊蓦地瞪大眼……这特么,亲了一路?
她还没回过神,云靖恭已经拿过马车里的披风将她整个人罩起来,然后再一次将她抱了起来。
她衣服都被剥开根本没穿整齐,眼下又羞又惧根本不敢挣扎,只好躲在披风下任由他抱着她一路前行,路上遇到的下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跪下来,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云靖恭就这样径直来到清心苑将她放在了床上。
公语蕊松了口气,以为今天这趟“惩罚”终于到头了,刚要爬下床去洗个澡,却很快被按回了床上。
“你……”她一抬起头就对上他越发幽深的眼神,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眼见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继续剥她的衣服,她那今天一直不灵光的大脑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你……你不是不行吗?”
宰辅大人凭借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大脑,非常成功地,作了一次大死。
云靖恭的动作忽然顿住,他俯在她身上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出她问这话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他怒极反笑,冷笑着勾起唇角,也不慢条斯理地脱衣服了,直接内力震碎了她仅存的遮蔽物,大手一挥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公语蕊猝不及防地又见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朝秦和暮楚早就在云靖恭抱着公语蕊回屋的时候就悄悄走掉了,屋顶“值班”的行三听到这动静也不敢停留,因此这会儿无人响应公语蕊的惊叫,反而引得她身上的男人眼神越发幽深,伴随着双手被控,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云靖恭这会儿和在马车上那副凶残的模样判若两人,沿着她的唇细密温柔地逐吻下来,见她唇角微动似乎又要说什么,他干脆又堵住了她的嘴。早已互相熟悉的唇舌持续纠缠,很快就让公语蕊再度失了力气,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云靖恭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大掌上的老茧让她忍不住有些战栗,他看着她前所未有的乖巧又娇艳的模样,忽地笑了。
那个让公语蕊怀疑自己得了心肌梗塞的笑。
公语蕊的眼神一下就从迷离变得痴迷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发花痴,就被男人带入了更深的漩涡……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窗敞开着,夜风吹动红色的床幔时而飘荡,隐约可见床上交叠的身影,伴随着公语蕊低哑虚弱的呢喃:“你够了哦……”
她错了,她再也不要质疑言情大反派的那啥功能了,除了真阉了的厂公,还有哪个不是一夜多次设定的?这些男人一夜一次都拿不出手是吧?
公语蕊觉得自己就是铁板上的鱿鱼,煎完了这面儿翻过来煎另一面儿,盛夏的夜,肢体摩擦出的汗水就是那洒在鱿鱼上的孜然粉,她恍恍惚惚地都想咬自己一口。迷迷糊糊地张开口,却是一口咬在了男人肩上,还是他先前受伤的那边肩膀,她听到他闷哼了声,有点心疼的同时隐约又松了口气,想着这下该结束了吧,谁知道这人却只是闷不吭声地把她的脑袋换了个地方示意她咬另一边……
她不客气地咬了,但后来,连含住他肩膀的力气也没了,最后迷迷糊糊地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结束的,只隐约听到他吩咐了一声“备水”,她睡过去之前还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人都被你赶走了哪有人备水!
在她睡过去之后,朝秦和暮楚就飞快地出现在屋内,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很快倒满了大浴桶,丫鬟们退下后,云靖恭才抱起她迈向浴桶,低头看了一眼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宰辅大人头一次有点后悔。
之前应该答应教她练武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每天还有精力胡思乱想别的。
整理干净之后,云靖恭抱起还在熟睡的妻子放在床上,将她揽在怀里,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从潜龙寺出来时就盘旋在心头的不安终于得到安抚,他又低头吻掉眼角滑落的泪,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公语蕊又是被热醒的,只不过这一次在热的同时,身体似乎还有别的不适,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宰辅大人靠在床头看书的身影,瞧了瞧那俊美中透着禁欲气息的侧脸,她想起昨晚自己的“惨案”,心中狠狠地对“禁欲”两个字呸了一口。
睡了一夜脑袋还有些沉,再加上她这会儿也有些羞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便打算继续装睡,一旁的云靖恭却忽然翻身压了过来。
“夫人醒了?”
“没醒!”她立即叫出声,干脆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企图掩耳盗铃,但被子却被云靖恭轻松地扯了下来,宰辅大人慢悠悠地凑近她的耳畔,低哑的声音性感迷人,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竟透出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为夫发现,夫人的身子……”他慢条斯理地伸手解开她的寝衣扣子,指尖从上到下划过,眼神也越发幽深,他清楚记得昨天晚上他在这上面留下了多少痕迹,然而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快消失无踪,让他不由想起云熠说过她是不易留下疤痕的体质,平日里她那些小磕碰的伤口也确实好得很快,想来脖子上那伤口若不是靠近命门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想到昨晚的美好滋味,云靖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一直以为这体质算是上天赐予她的恩赐,但如今方觉得,这分明是给他的恩赐才对。
“我身子怎么了?”看他说了一半又停下,公语蕊心中忍不住好奇,又隐约有点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隐约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好像和她的身体有关来着,然而不待她多想,那折腾了半夜的男人忽然又凑上来吻住了她。
“昨晚是为夫不对。”他握住她欲挣扎的手,面上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身体却诚实得很,她渐渐又陷入迷离,躲闪间余光瞥见他丢在床上的那本书正在自己脑袋旁,清晰地瞧见了“春”“宫”之类的字样,她脑袋一懵,恍惚中似乎听到他说……
“昨晚没什么经验,花样少了些,委屈夫人了……”
等等……我不委屈!我一点也不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