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语蕊记得《名门皇后》原着剧情云靖恭死以后,有一个单独的云靖恭番外,短短五千字,潦草地书写了云靖恭诡异又黑暗的童年。
他是从十岁开始才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十岁以前的他并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单纯的杀人机器,因为没有感情,不分善恶,无喜无悲,他自己倒也并不会觉得痛苦,公语蕊一直记得书中那一段描写——
【蒙面黑衣人的身体慢慢倒下,男孩脸上还带着纯真的笑,蹲在地上微微偏过头,伸手摘掉死人的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今早给他多分了半个馒头的师兄。
师兄为什么要来杀他呢?
男孩的心头第一次升起这种疑惑,但除此之外,竟连一丝悲伤或者失落也没有,他只是盯着那张脸愣了许久,最终放弃了剖尸,独自挖了个很大的坑,将师兄拖进去埋了起来——就像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一样。
然后他重新又扬起笑脸踏进寺庙,路上遇到庙里的其他和尚问他有没有见到师兄去哪,男孩笑眯眯地掏出匕首擦了擦。
“知道,被我杀了呀,你想去看看他吗?”
那笑容无比纯净,那杀意浑然天成,炎炎夏日里,竟是让问话的人生生打起了哆嗦。】
原文中行云“改造”云靖恭的这段剧情被省略了,或许连创作出这个人物的堂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矫正这样早已偏离了“人”本身的人格,很多读者也在这章的评论中表示这个贯穿全文的反派看起来并不像是有这样一段血腥童年的人,但公语蕊却觉得,相继失去了行云和身边人的云靖恭,后期的一些行为一直都在朝那个幼年的云靖恭靠拢。
他杀了很多人,却不会为杀人感到高兴,同样也不会为杀人感到愤怒,他只是失去了自己后来得到的那些曾经以为不重要的东西,心空了,然后逐渐地变回了幼时那个除了杀人就一无所有又一无所知的自己。
因此对公语蕊最心疼的并不是那个幼年时无知无痛的云靖恭,反而是成年后分明已经成了合格的“人”,却又被夺走所有的云靖恭。
尽管如此,公语蕊一直对那个番外中多次出现的“纯净的笑容”有些质疑,她想象不出刚杀了人后,浑身还带着血腥味的孩童到底是如何笑出纯净无垢的模样,直到现下在云靖恭的房间,第一次见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一瞬间她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笑容。
因着这样一个让人心跳都要停止的笑,公语蕊几乎一下子抛弃了所有对云靖恭的成见和不满,体贴入微地开始照顾起他的伤口来,几番询问下来才知道他的伤口又是为了救皇帝留下的。
“贵妃和皇帝一言不合翻起了旧账,贵妃冲动之下拿着簪子想要刺皇上,我虽然很想看贵妃如果真的刺成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但当时偏偏在场,若是我这次不救皇上,那以前那么多次不都白救了吗?”
见妻子面色明显不悦,云靖恭几乎用上了毕生耐心解释起了事情缘由,公语蕊端着汤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刚才不是说,你被拦在御书房门外了吗?怎么看到贵妃要刺皇上的?”
“她之前摔了御书房的一个花瓶,一听到动静那些护卫就冲进去了,我也跟着进去了。”说到这里,云靖恭嘲讽地笑了笑,“贵妃年轻时就很看不上皇上,听说那时候他们就经常吵架,后来皇上登基,贵妃夹紧尾巴老实了许多年不敢在皇上面前大声说话,这次显然是被仁王的婚事给气得失去理智了。”
“仁王的婚事?”公语蕊盛了一勺药放小心地试探了一下温度,药还有些微烫,她不自觉吐了吐舌头,没注意到对面的“伤患”眼神变了,只自顾沉思道,“是和仁义伯府的大小姐吗?”
“你似乎并不意外。”云靖恭幽深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的双唇中间,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低哑,“你早知仁王和仁义伯大小姐有瓜葛?”
“对呀,我还知道他们将来会生一对龙凤胎呢!”公语蕊不服气地哼了声。
龙凤胎……云靖恭也想起梦中仁王确实是有这样一双儿女,仁王妃分娩那会儿仁王还南方战场,他本打算使点手段让仁王妃来个一尸三命的,但那女人似乎天生运气好,居然躲过了他的手段,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面色不免沉了几分,见她伸手递来勺子,他一边将药喝下去一边抬头看着她。
“过几日未来仁王妃应该会上门来道歉,那女人邪门的很,她若道歉诚意到了,你就先应着,暂时不要与之交恶。”
公语蕊原本正细心喂着药,听他说“邪门”,她顿时了然是主角光环了,于是也跟着认真地点头,随后忽然有些疑问。
“她为何道歉?”
“自然是替仁王惹的祸道歉。”云靖恭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拿碗的手将碗翻转对着自己,闷头一口气喝光了剩余的药。
公语蕊愣了下,下意识地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刚擦完,那帕子被他拿走,无比自然地塞到自己枕头底下。
“你……”
“最近仁王派被我拿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不等她开头讨要手帕,自顾说起先前的事,“他此次元气大伤,不得不来道歉示弱。”
闻言,公语蕊沉默了一会,低头放下药碗缓缓道:“是为了我被绑架这件事吗?”
“本官的夫人岂是谁都可以冒犯的?”云靖恭凤眸微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不过,皇上虽然瞧着是最满意仁王,但他自己还没活够,是不会让自己哪个儿子格外出头的,这些年他虽然对仁王最满意,但其他的儿子也不是没有赢面。对皇帝来说,最好的局面就是几个皇子旗鼓相当各自平衡,这次我打压仁王破坏了平衡,皇帝也不高兴了……”
所以他才会在御书房门外被“罚站”,好在贵妃犯蠢给了他一个新的“救驾”机会,他才能轻易脱身。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公语蕊已然猜到了,她眨了眨眼,想着依照这人的功夫,定然可以完全阻止贵妃的,但他硬是扛下了贵妃的簪子,而这一切也是因为自己被绑架而起。
想到这里,她心情一下很低落,也说不清楚眼底忽然生起的酸涩是为了什么,兀自呆呆地看着他,却不知自己发红的眼眶落在男人眼中是怎样的场面,云靖恭呼吸一窒,见不得她这般无力的模样,干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一次她丝毫没再抗拒,只是靠近他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肩头的伤口,脸贴在他胸前,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他伸出双手慢慢环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黑亮的发上落下一吻,声音里隐约带了几分满足的笑意。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给我生个女儿吧。”
“你……想得美!”怀里的人显然十分恼羞,抬起头怒瞪着他,秀气的拳头捶了捶他另一边完好的肩,那力道一点也不痛,反倒撩得他心头微痒,他不说话,就这么笑看着她,直看得她自己把自己羞了个大红脸。
“别看我!反正我不生!”她气哼哼地丢下这句话,准备推开他离开房间,却被云靖恭早已准备好的手臂拦住,又被困在他怀里,她抬起头欲叫他放手,早已对她的唇食髓知味的男人已经倾身又吻了下来。
讨厌死了!老处男到底在哪学的技术啊!
有一次被吻得意乱情迷,宰辅夫人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暗骂起来,当然此时心头微微泛酸的她不会知道,“老处男”的技术是一个人对着昏睡的她练出来的。
——————
宰辅府里众人都发现,最近大人和夫人感情很好。
宰辅大人终于抛弃了他住了几年还没啥人气儿的主院,大摇大摆地搬进夫人的院子去了,夫人虽然每次见了大人依然不给啥好脸色,但已经明显能瞧出口是心非色厉内荏之态,每每口上凶巴巴,实则大人温柔地哄一哄她就没脾气了。
那模样,瞧着一点也不像初来京城时霸道跋扈的主母,倒像是谁家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哎……
好不容易养好伤归位就见自家英明的夫人已然变成了这个模样,朝秦和暮楚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也罢,大人和夫人感情好总是好事。
犹不知道自己霸道主母人设已然崩塌的公语蕊在甜蜜了几天之后,很快就有了新的烦恼。
她严重怀疑老处男有什么男人的隐疾。
因为那个口口声声让她给他生个女儿的家伙,每天也就抱着她亲亲碰碰,或者黑着脸给她脖子上的疤上药,却从来不进行关键的那一步,以至于,他们躺在同一张床好几天了,老处男依然是老处男,而她……依然是个大姑娘。
这让老娘怎么生女儿?啊?老处男是不能呢,还是不会呢?难道她还要给大反派科普“洞房”知识?
正在公语蕊对着绣筐兀自抓狂的时候,朝秦过来说仁义伯府大小姐求见,公语蕊拿着针的手一抖,不小心戳到食指的指腹。
“夫人!”暮楚紧张地要抓住她的手要检查,公语蕊摆摆手拿出一个手帕把冒出的血珠擦了擦,抬头看向朝秦。
“让宫小姐在大厅等我。”
公语蕊当真许久没瞧见“堂妹”的脸了,自那次仁义伯府赏荷宴之后,她之后参加的宴会上也远远瞧见过宫羽凝几次,但因为二人身份上没什么交集,再加上她也没兴趣去认什么“穿越”老乡,便只静静地看着宫羽凝装了一次又一次……那啥。
总之,她是眼看着宫羽凝按照书中所说的逐渐展现了自己的优秀,再加上出色的外貌,让她很快也跻身京城贵女行列,成为众多才子推崇的才女。其实公语蕊还挺有些……欣慰的。
她原就对这个堂妹并无恶感,甚至在她失去父母之前还和这年纪相近的堂妹关系挺好,直到后来她成为孤儿,又遭了堂妹嫉妒,两个人才渐行渐远。
不过堂妹从小到大虽对她不冷不热,但到底两姐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对堂妹这篇文唯二反感的地方就是男主人设,以及男主和小皇子的结局,至于自己化身的于蕊在原文中被炮灰了,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当然那会儿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穿越进来。
堂妹还小,三观还不健全,没必要和她多计较——偶尔她会冒出这种圣母一般的心思,便想着不要利用自己穿书的优势随意干涉宫羽凝的人生,但当宫羽凝顶着“未来仁王妃”的名号出现在宰辅府上,并对她露出戒备又带着试探的笑容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她如今早已和原文的反派云靖恭绑在了一起,对上仁王和宫羽凝是必然的事。
想起上次仁王出动了那么多人,险些杀了朝秦和暮楚,却只是为了“试探”她在云靖恭心中的地方,最终又害得云靖恭不得不扛下贵妃那个簪子来脱身,公语蕊不爽地眯起眼。
我男人岂是谁都能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