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人如其名,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是京城豪门富家五代单传的嫡子,也是富家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商业天才。虽是商人,他却有着商人少有的率性洒脱的性子,重信誉,真丈夫,是个真正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人。
公语蕊虽没在原着中见过“富豪”这个名字,但当看到富豪一个商人和云靖恭这个权臣以兄弟相称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这人正是原书中大反派云靖恭背地里的钱袋子,据说富豪少年时曾被自己家族旁系亲戚派人谋杀,险些命丧黄泉,是云靖恭恰好路过,那天赶上他心情好,出手救了富豪,从此富豪就成了云靖恭的忠实小弟。
原书中仁王对云靖恭和富豪的结交经历还曾有过阴谋论,说也许是云靖恭安排的一出戏,但公语蕊那时便觉得,云靖恭这人是不屑用这种手段的,而且他遇到富豪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他本人也不重视钱财,自然也不需要刻意去交好一个商人。
富豪因为在原书中只是作为云靖恭的“钱袋子”这个符号出现,提到他的话很少,在云靖恭死后,富豪变卖了所有产业离开了京城。这原本也是云靖恭给原书中的萧祉准备的退路,但萧祉最后放弃了生路选择和云靖恭共赴死,富豪这个角色从此便彻底从原书剧情里消失了。
公语蕊逐渐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它虽说是个书中的世界,看起来似乎应该按照书的作者,也就是她堂妹公语凝的意念来发展,但讲述一个故事或许简单,构造一个世界却很难,因此很多书中没提到的人和事也早已背离了原作者预设的方向。
公语蕊也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虽立足于一本书,却也是无比真实的。
世界是会变的,蝴蝶效应也好,薛定谔的未来也罢,每一个和原着中不一样的小细节都会逐渐改变最后的走向,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又可知?
她不想死,云熠也不会死,云靖恭……活着也未尝不可。
“夫人在想什么?”见她从茶楼回来后就独自陷入沉思,忍了一路的云靖恭终于忍不住疑惑出声。
公语蕊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上了,云熠玩了半天也累了,搂着从七宝斋打包的点心在马车的榻上睡得很熟,一缕头发垂下来险些落入小家伙嘴里,公语蕊急忙伸手把那缕头发往上顺了顺,这才抬头看向云靖恭。
“我在想,你的朋友都挺好的。”
她是真的觉得神奇,云靖恭这等“奸臣”人设,所交的朋友居然都是为人正派的正人君子,更可怕的是那些正人君子也愿意陪他做谋天下的事……或许,堂妹本来想塑造的就不是一个纯反派,而是一个很出色很优秀,却还要败于男主光环的“枭雄”?
这一瞬间,公语蕊觉得自己仿佛触及到了云靖恭这个人设的真相。
被触及真相的宰辅大人就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复杂思绪了,他只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对他的嫌弃,隐约还有对富豪那厮的赞扬?
“那家伙除了有钱,能有什么优点?”宰辅大人实力嫌弃那个上赶着给自己做小弟的傻子。
“呵呵,至少人家话说得比你好听。”公语蕊很想赏他一对白眼,但想了想自己有不少问题要问,便压下脾气耐心问道,“你今日叫我上茶楼,就是想介绍他给我认识?”
宰辅大人一时陷入沉默,其实他也是一时想岔了,想着如果这女人知道京城首富是他小弟,也是帮他打理产业的人,也许就不会再担心他会成为贪官了,但这种原因……能说吗?
老处男凭借自己两辈子单身的经验判定这话不能说,只含糊说了句遇到了就叫她顺便一起回家。
公语蕊丝毫没有怀疑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照顾云熠去了,小家伙把点心抱得很紧,睡梦中还念叨着“红豆糕是我的”,公语蕊挑眉,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忘记问了。
“对了,我听熠儿说他还有什么师兄……你到底把他送哪去学武了?”她看着云靖恭,面色平静地仿佛一个寻常妻子在询问丈夫一般。
云靖恭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是送云熠去了潜龙寺没错,但真正练武的地方在潜龙寺后山的暗卫训练营,小崽子是和那些暗卫一起培养的,但这种事……能说吗?
老处男这次凭借求生本能决定隐瞒下来,但又不想被精明的女人看透自己在说谎,便作出一副深沉的模样,靠在马车侧壁缓缓开口:“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与你无关。”
公语蕊:“呵、呵。”
“男人的秘密”导致的后果就是,宰辅夫人当天把父子俩都拒之门外,继续醉心女红去了,云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娘亲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显然有些心虚的爹,再联想之前见到的“有钱叔叔”,小家伙那天生话本脑立刻又运作了起来。
“爹,难道因为娘亲对有钱叔叔笑了,你吃醋惹娘生气了?”
云靖恭:“……”
他现在怀疑小崽子被养歪了,并且逐渐掌握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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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书房,云熠已经丢了那本《大学》开始啃《中庸》了,有当朝宰辅做爹,谁也没那个自信当他老师,因此云靖恭本也没打算送云熠去什么私塾,反而是云熠已经瞧够了便宜爹的脸,嚷嚷着一个人念书没意思,要找个作伴的。
“正好,宫里的十皇子最近正在找伴读。”宰辅大人轻飘飘地开口。
云熠立刻就老实了,抱着《中庸》读得好大声,声情并茂摇头晃脑,好一副勤恳好学的模样。
“啧。”云靖恭发出嘲讽的声音,好似很遗憾不能把儿子送去给皇子当伴读。
云熠直觉今天老爹脾气不太好,没多久就找了个借口抱着书开溜了,云靖恭倒也没阻拦,只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书案上写了一半的信件。
他得替邓渊想好退路,江南总督做得,卸了磨被杀的驴还是免了。
行一在门口恭敬地求见,云靖恭挥手示意他进来。
“怎么样了?”
“送进刑部大牢了,他早前因为赌债干过不少杀人越货的事,只是那都是外乡人,没人仔细查,现在数罪并罚,足够判死罪了。”行一说的是公语蕊在街上遇到的赌鬼,公语蕊被叫上茶楼以后赌鬼的事就被交给行一了。
“我记得,”云靖恭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凤眼微微眯起,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夫人说过不让他再出现。”
行一愣了下,道:“已经关牢里了……”
“那就确保他再也出不来。”
这就是要让人死在牢里的意思了。
行一低头领命,他是暗卫,主子的命令是绝对的,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疑惑,他好似许久没见主子杀气这么重了。
“此事就不必告诉夫人了。”头顶传来自家主子低沉却不容置喙的声音,行一恭敬地应下了。
“对了,还有夫人买下来的那女子——”想起这事,行一不得不抬起头,见自家大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他心下有些拿不准,“夫人说她不缺丫鬟,让大人自己瞧瞧,若是有用就留下,无用就打发走。”
真的是不愿收留啊,看来是真的被当初的流浪猫狗给吓着了……云靖恭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随即忽然想起一人来。
“送到富家去,就说爷希望他早点当爹。”送去,做妻还是做妾,让富有钱自己发愁去,总归从此以后那家伙也是有妇之夫了,看他还有什么脸自称“单身好男儿”!
行一面无表情地接了命令,他感情淡薄,天生表情少,若是这会儿是孟清在跟前,肯定一早就摆出“主子可真小心眼”这样欠揍的表情了。
行一走后,牵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红线的宰辅大人陷入一种自己做了好事的优越感,十分有冲动想去和夫人炫耀一下,但想到自己刚才把人惹生气了,他又停下脚步,从书房抽屉里翻出一样东西揣在袖子里,径直朝清心苑走去。
清心苑内,公语蕊正在埋头绣着……虎头鞋。
在古代谋生这几年,她是真的腻歪了琴棋书画那一套,如今难得培养出了新的爱好,自是沉迷得很,因此倒也忘记交代两个丫鬟不要放某人进来,于是这座宅子的真正主人大喇喇地踩着新穿的靴子踏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她在埋头绣着虎头鞋的鞋面,云靖恭悄悄在她对面落座。
察觉到他的到来,公语蕊手中动作停顿了下,但又没什么心思和他打嘴炮,便安静地继续绣鞋面,倒是对面的宰辅大人沉思良久以后,自以为善解人意地缓缓道:“你真的很想要女儿吗?”
公语蕊:“……”
宰辅大人再一次被恼羞成怒的宰辅夫人拒之门外了,朝秦暮楚和外围忙碌的三心二意纷纷朝他投来同情的注视,大概她们也不知道自家俊美无俦又温柔体贴的大人为何偏偏总惹夫人生气,而夫人明明大方优雅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却唯独对大人不假辞色,动辄生气赶人。
但,大人好像还挺喜欢夫人这套,瞧,他还很细心地拍了拍鞋面,生怕夫人给他做的鞋子落了灰。
四个丫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夫妻吧。
而屋内的公语蕊却已经不知不觉放下了虎头鞋面,对着绣框里忽然多出的红玉手镯发了好大一会儿呆。宰辅大人出手的红玉自是质地绝佳,戴在手上趁得手腕越发白皙,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哼,送这个玩意儿害我不方便绣鞋面儿了……”她嘴上不满地嘀咕了声,手上却忍不住把那镯子摸了又摸。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他送她东西……当然,那几个店铺不算。
她想起刚才某人腰间晃荡着的那个荷包……最初做好的时候瞧着还挺好的,但现在她手艺提高了,再瞧那荷包就很不上台面了,也不知那人是脸皮厚还是故意的,非要挂着它到处丢人……算了算了,再给他做一个吧。
这是为了她这个宰辅夫人的面子,才不是想给他送东西呢!
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