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环节的采访时间非常有限。
苏念是新人，女主持人只当能问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来，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回答问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女主持人罕见地停顿了片刻，然后默默把目光挪向了旁边的沈天泽，决定趁这有限的时间，赶紧换一个人挖坑。
——虽然这位估计很难被坑到。
“沈老师是我们金凰奖的常客了啊，你觉得按你以往得奖的经验来看，念念今晚能不能拿到影后？”
“都一样，反正拿不拿——”
往日在镜头前一惯冷肃的男人说至此处微顿了顿，垂眸看向旁边小姑娘时，眼神瞬间多了几许温和和些微笑意。
女主持人算是颜狗，刚刚看见苏念一副小仙女打扮，就很想捏一下，此刻要不是职业素养不允许，差点想捂胸口。
这种不爱笑的，偏又长得好的男人，这样笑起来就真的很要命。
像是冰雪消融后的春天，地面上悄悄开出了一小朵花。
她反应一向快，自己忍不住悄悄在心里猜测他后半句话。
——反正拿不拿，她都是我心目中的影后？
念头刚一转完，便听到男人声音低低沉沉地接道：“我都得请她吃夜宵。”
穿着吊带曳地小纱裙的小姑娘挽着他的手，听到后半句话，耷拉下来的一双眼角彻底一弯，就变成一对可可爱爱的小月牙。
女主持人：“……”
太酸了。
一比起来，她刚刚那个脑补算什么，沈大影帝这狗粮发的没有半点儿作秀成分，偏偏又能让人窥见一丝这二位日常相处时可能会有的状态。
她不想采访这两个人了。
直播平台的弹幕瞬间又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老师也不按套路出牌啊，我们神速cp相处模式也太甜了叭】
【呜呜呜酸到原地化身柠檬精】
【我记得沈老师上一次走红毯的时候，说过自己在家养猫的吧？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说的不会就是养念念吧？】
【啊啊啊啊啊我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求你们原地结婚好吗！！】
【妹有男朋友，夜宵只好自己请了，我刚刚已经点了烤鸡腿考牛油小龙虾】
【……】
苏念是新人，沈天泽咖位虽大，可今晚来了一堆老资历的前辈，所以《建国后不能成精》剧组走完红毯后，离开场还有一小段时间。
趁着这一点点时间，沈天泽先带着家里这小朋友去了趟休息室。
阮舒给她做了点一口就能吃掉小的甜品，数量不多，可以稍微填下肚子，也不至于让她吃得太撑。
吃完后，化妆师姐姐很无奈地给她补了下妆。
别的女明星为了能漂漂亮亮穿礼服，提前几天节食的都有，这小姑娘本来就瘦，节食倒不用，她已经把要求放低到只要这小姑娘不吃到撑出小肚腩就行。
这样她还被这小姑娘用怨念的小眼神看了大半天。
苏念和沈天泽到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基本快满座了。
礼堂里的空调效果不错，对穿着小群子的女明星们分外友好，只是经过某些边角地方时，会感觉到一丝丝寒凉。
在《建国后不能成精》里面已经成功拿到一个小配角的大花一把扯过傻乎乎的狗子。
“你注意点周围，别再被人穿过去了，上次看首映场，咱们就是不太不低调想包场，所以才差点儿被人误会是幽灵场。”
狗子这次也有台词了，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高兴超久的。
而且这礼堂里全是大明星，要不是他现在是个鬼，都想去找好几个人要签名呢。
听见大花这话，他愣了下：“那次包场的全是鬼，不确实是幽灵场吗？”
大花：“……”
《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小群演配角们缩在礼堂各个角落，开开心心地聊八卦，看典礼。
苏念就很无聊了。
颁奖典礼冗长又无趣，还不让说话不让吃东西，偏偏她还有个提名，不能提早偷偷溜走。
沈天泽看着旁边小姑娘没多久就困得泪眼汪汪的，有点儿后悔这次带她来参加了。
这小朋友资历浅，此次拿奖的可能性并不算高。
再者她拍戏纯粹是为了好玩，拿不拿奖，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太重要。
只是这次评委团中有一位前辈算是他半个老师，老爷子让他过来帮忙撑撑场面，再帮忙颁个奖，也不好拒绝。
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都在最后。
整场颁奖典礼，苏念差不多都是半困半醒的，也就《建国后不能成精》拿技术奖，和沈天泽上台颁奖的时候，她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等终于颁到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她是松了口气的。
——后面终于只剩两项大奖了。
颁奖嘉宾为了强行制造悬念，一分钟能搞定的事情，能给大家拖到个五六分钟。
“获得本届最佳女主角的是——”
镜头扫过去。
“——苏念！”
被念到名字的小姑娘一双杏眸水汪汪的，满满是惊讶，还对着镜头萌萌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台下掌声一片，直播网站上的弹幕瞬间刷了满屏啊啊啊啊啊。
沈天泽也是有点意外。
他会意外是清楚这电影的拍摄过程，可在评委眼中，确实只能看到成品。
而从成品的角度来看，他家这小朋友靠这个角色拿奖，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沈天泽将还在懵圈的小姑娘拉起来，借着拥抱的姿势给她轻声交待了下，等下上台该说些什么。
其实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也交待过了一遍，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记住了多少。
苏念提着小裙子往台上走的时候，还有点懵。
——她怎么就拿奖了？
只是临近上台的时候，她脚步却忽地一顿。
因为公司好多鬼跟过来凑热闹，所以礼堂里是一直有点阴气的，只是这些鬼魂都没什么执念，阴气不重，又会主动避着人，并不会对在场的活人造成什么影响。
可此刻，她却明明感觉到了一股厉鬼才可能会有怨念之气。
苏念抬起脑袋，就看见台上一男一女两位颁奖嘉宾头顶那个水晶灯上正挂着一只阴森森的女鬼，表情怨毒，脑袋上猩红的血一点一点往下流，滴落在女嘉宾手上的信封上。
上面的水晶灯一摇一晃的，显然就快要掉落下来。
而这两位不认得的颁奖嘉宾此刻还一无所觉。
苏念下意识地抬手去扯小红绳，却只摸到了冰冰凉凉的钻石项链，这才想起为了不影响今天这个造型，小红鞭早交给沈天泽保管了。
现场台上台下的人，和直播前的观众只看到穿着一身超仙曳地纱裙的小姑娘走到台前时忽然脚步一顿，然后细细的腰身一弯，手一撕，一小半裙摆就这么被她撕了下来，露出了半截笔直修长还白得晃眼的小细腿，和一双……小白鞋。
场内都是圈内人，场外观众也有不少识货的，早早就认出她穿的是D家的一件高定。
结果这会儿说手撕就手撕了？
而且这小姑娘胳膊这么细细一小只，说撕还真就给她撕开了？？
场内的人，包括台上的颁奖嘉宾都是一脸懵圈，场外直播平台的弹幕已经瞬间被刷到人都看不见了。
大家全在疑惑，结果下一瞬，几乎是在这小姑娘将分分钟拧成小长绳的裙摆挥出去的同时，台上的水晶灯蓦地一下重重砸落了下来。
两位颁奖嘉宾全懵在原地，躲都来不及。
等水晶灯陡然偏了个方向，轰然一声砸在他们身侧之时，这两位才看见水晶灯上绑着那根“白色长绳”。
而长绳另一端正握在那即便少了一半裙摆，造型依旧仙仙的小姑娘手中。
两个颁奖嘉宾还有些缓不过神。
在台下的嘉宾和直播前的观众却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就在水晶灯即将砸到人的前一瞬，这小姑娘拿她高定裙摆直接卷住灯座，生生将大水晶灯换了个掉落方向。
不然两位当场愣住的嘉宾说不定此刻还有没有命在。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又炸了个满屏。
【卧槽！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今天不是小仙女念念，是小侠女念念】
【救人的时候，苏念妹妹完全没在迟疑的，高定说撕就撕，这魄力和行动力，啧啧啧，妹妹真的酷】
【呜呜呜好不容易看念念穿条小仙裙，现在说撕就撕了，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是也好可惜哇】
【刚刚奖颁给苏念没颁给高纤纤的时候，我还黑了她一下，对不起_(:зゝ∠)_】
【人没事，我就也开始心疼裙子了，沈老师真的不考虑多给她买几条吗？这样可可爱爱的小女朋友，每天换着花样打扮她不会超有成就感吗？】
【念念小仙裙下面居然穿了双运动鞋233333（ps腿玩年，羡慕沈老师了呜呜呜】
【就苏念刚刚高定说撕就撕的劲儿，我觉得她应该自己就不缺钱吧？】
【港真啊，高定就是高定，撕了半个裙摆，这裙子竟然还是好看的！】
【咦？直播怎么断了？】
【……】
现场出了这样大的事故，导播间那边直接掐了直播。
所以守在直播平台前的观众没看到穿着“半身裙”的小姑娘走到了台上，秀气的双眉是微微皱着的，但眼睛又亮亮的，看着比刚才有精神多了。
只见她盯着那个砸落在地的水晶灯，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人？”
刚刚想和她道谢的两位颁奖嘉宾：“？”
其他嘉宾：“？！！”
她在问谁？
女鬼顶着一脑门血怨恨地看向她：“奖杯是我的！”
苏念：“？？？”
她这一脸懵的表情，在女鬼眼中看来无疑是挑衅，刹那间整只鬼便朝苏念扑了过来。
苏念小红鞭不在手，这条裙子还没有口袋，身上没半张符咒，只能勉强拿裙摆当鞭子用。
这女鬼也弱得很。
被注入灵力的裙摆一卷住脖子，整只鬼就蔫不拉几地反抗不动了。
但还是怨念地看着她，口中重复道：“奖杯是我的！！”
苏念：“？？？？？”
难不成是只疯鬼？
不然还是问问这里有没有人认得她好了。
她正想掐决念个现形咒，忽然想起这礼堂里还有一堆他们公司的鬼，动作急忙一转，变成了用灵力单化一道简单的现形符。
沈天泽见有变故，也已经从座位上走了过来，瞥见这女鬼的面容后，还来不及提醒这小姑娘，便已经看见了她将那道符直接拍到了这女鬼身上。
场内嘉宾：“！！！！！”
胆小的已经尖叫了起来。
倒是跟过来给《建国后不能成精》剧组撑场面的岑纪安等人已经非常习惯这种情况了。
见那女鬼被小姑娘用一条裙摆卷着脖颈，还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两眼，等看清面容后，岑纪安不由愣了下。
“高纤纤？”
苏念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很是耳熟，又一时反应不过来：“高纤纤是谁？”
女鬼：“……”
在场其他嘉宾：“…………”
高纤纤颇为怨念地瞪了苏念一眼，这小姑娘抢了她的奖杯，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她原本以为这次影后奖杯已经十拿九稳了，出事之后，更是觉得奖杯绝对不可能再颁给其他人，结果没想到评审宁愿把奖给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给她这最后一个角色。
死后都没能圆个影后梦，这让她怎么甘心。
所以刚才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只鬼完全被怨念和负面情绪控制了。
直到刚刚被这小姑娘用裙摆打了下，才又稍稍恢复点理智。
高纤纤生前的时候，也有听过圈内人讨论沈天泽身边这小姑娘到底会不会玄学的事，此刻发现似乎大家忽然都能看见她之后，也顾不上细想，双眼只扫向刚刚也走上来查看情况的评审团。
“我不服，我不认为我那个角色输给了这丫头，我明明塑造得更好更有深度。”
这种话，如果她还活着肯定是不敢问出口的，可她现在已经死了，不问个明白，她真的很难瞑目。
被一个满脸血的鬼魂质问为什么影后不投她，评审团真的压力巨大，恨不得立即将影后奖杯双手奉上去。
可是真正被他们一票票投成影后的那小姑娘完全能将这厉鬼摁在地上摩擦，好像就更不好惹。
最后还是评审团主席，也就是算是沈天泽半个师父的薄老爷子胆子大点。
薄老爷子年过古稀，自觉半条腿都已经伸进棺材，自然不怕眼前这已经被困住的高纤纤。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答案你自己都说了，还需要问我们吗？你即便将角色塑造得再好再有深度也不如旁边这小丫头片子，她根本没在演，她就是角色本人。”
高纤纤微愣，可还没得及细想，便听见又有声音响起。
“技不如人就算了，居然还因为这个去害人，好久没碰到这么不讲道理的鬼了。”
“就是啊，真的是丢我们鬼魂的脸。”
她抬头一看，却发现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些和她一样的鬼魂，就是这些鬼魂正在当面说她坏话。
高纤纤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被这些鬼魂一激，脸色又冷下来。
“你们又没万年陪跑过，你们懂什么！”
那群鬼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不屑的表情越发明显。
“万年陪跑而已，我被老公和小三合谋杀了，我说什么了吗？”
“是啊，我被导师卡着不让毕业好几年，我也没去害无辜的人啊。”
“……”
高纤纤表情逐渐懵圈：“……”
这些鬼都这么惨的吗？
苏念拎着裙摆一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就知道又是这样。
东奇峰一役之后，整个玄学界宛如度假，直到过了两三个月，才有鬼魂敢出来搞事作妖，但基本上也就面前这个什么高纤纤的水平，而且大多都经不起他们公司这群鬼魂的舆论攻击，最后幡然悔悟。
不过高纤纤再幡然悔悟，害人未遂也是既成事实，还是拿寄魂符收了丢给调查局去管叭。
在场的嘉宾是听不见除高纤纤以外的其他鬼魂说话的，只看见高纤纤呆呆坐在地上，面色几度变幻。
而穿着白色小纱裙的小姑娘转身，在沈大影帝那身高定西装的口袋里摸啊摸的，然后摸出了……
……一张黄色的小纸，看着像是符咒一类的东西？
然后只见她拿着这张小黄符往高纤纤身上一拍，那满脸血的厉鬼就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众嘉宾：“！！！”
苏念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除了困之外，又还有点点饿。
她眨了眨眼，视线扫过女颁奖嘉宾手中的影后奖杯时，才想起来自己是上来拿奖的。
“这个是要给我的吗？”
女颁奖嘉宾愣了下，忙点头：“是的，是给您的。”
……不自觉都用上了敬语。
苏念从她手上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摸了摸瘪瘪的小肚子：“你们后面那两个奖还颁吗？不颁的话我可以先走了吗？”
女颁奖嘉宾脑袋还晕乎乎的，下意识接道：“可以可以。”
沈天泽无奈地摁了摁眉心。
小姑娘眼睛一弯。
拎着她的小奖杯转过身，面向身后的高大男人。
没厉鬼可打其实也算不上坏事叭。
虽然她自己是无聊了一点，可没有案件，也就意味着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反正她可以找别的事情去做，有一堆鬼魂可以和她玩，也有对她超好的师父师兄沈爷爷以及小师侄们。
还有永永远远会陪着她的沈天泽。
少了一盏水晶灯，大礼堂依旧亮如白昼。
小姑娘仙气的曳地纱质小长裙裙摆被撕了一半，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腿，灯光下，一双杏眸晶亮，和肩带、耳朵和锁骨上的碎钻一样，都在闪闪发着光。
她一手拎着小奖杯，另一只手伸向面前的高大男人伸，眉眼弯弯看着他——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