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因着刚刚萧淑华动手时遮住了霍云岚的眼睛,故而她并没有看到那侍女的惨状。

而霍云岚也知道大公主的好意,并未好奇,只管乖乖的闭上眼睛,一直到萧淑华把手挪开才重新睁开眼目。

此时,侍女已经被拖走,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是霍云岚很清楚这大公主府很快便有风浪来袭。

虽然刚才的事情霍云岚没看到,可她听得清楚,萧淑华不单单要责问侍女,还要让人把在常家寡居的卢氏与驸马常明尚绑来。

这个绑字,便说明了萧淑华的态度。

她认定了这几人有罪,那么无论他们做过什么,都是有罪责的。

而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能有什么罪责,这并不难联想。

或许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男女之事多是遮掩过去便罢了,可是这里是公主府,大公主做主的地方,谁敢碰她的忌讳那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萧淑华的家务事,可能还是不能对外人言的家务事,霍云岚便温声道:“殿下若是有事要忙,我这便告辞了。”

可是萧淑华却握住了霍云岚的指尖,没有让她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面上甚至连半点恼怒都没有,说话的时候依然带着笑:“不妨事,这是个热闹事儿,只是中间怕是有些狠的,你去厢房里歇着等我便是,而且我还想让你瞧瞧鹞子呢,这就回去岂不是要被人怪我待客不周?”

大公主把驸马爷的丑事,当热闹看?

霍云岚愣了愣,而后就听萧淑华接着道:“云岚也帮我做个见证,以后也好分说。”

话已至此,霍云岚便不再推脱,点头应下,而后伸手在萧淑华的背上顺了顺,帮她平心静气。

萧淑华却是格外自在,先吩咐了人去请医女来给这侍女验伤,而后便不再去管,和霍云岚一道用饭时该吃吃该喝喝,甚至饶有兴致的割了块猪肉来,准备等下喂鹞子。

可她没让霍云岚经手,怕血腥气冲撞胎气。

不过霍云岚已经开始好奇了,很想瞧瞧那个能让大公主放在心尖上的猛禽长什么模样。

等撤了桌,便有下人来报:“殿下,人已经带到了。”

大公主点了点头,而后拿着布巾擦了擦手上切肉用的匕首,嘴里道:“送将军夫人去后头休息,别让那些污糟东西脏了她的眼。”

霍云岚轻轻地对大公主说了句:“殿下莫要太着急,身子紧要。”而后就带着苏婆子和徐环儿出了门。

待她们离开,萧淑华便收回视线,嘴角微翘。

她自然是不着急的。

以前她为了捂热这男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添了多少愁绪,青丝都急掉了不少,结果发现这人就是个石头心,捂不热。

既如此,她还着什么急?

平白给自己找罪受的事情,她不伺候了。

故而在常明尚和卢氏被带上厅堂时,萧淑华眼皮都没抬,只管淡淡道:“来的真迟,倒是让我好等。”

二人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面上露出疑惑神色。

最先开口的是常明尚。

着实是最近这段时间常驸马甚少到公主这里来,而萧淑华也没有和以前似的上赶着找他,故而常驸马就如同出笼的鸟雀,自是一番快乐安逸,也就不知大公主对自己的态度已有转变。

在常明尚看来,公主殿下依然是那个为了能得到自己一点点关注就屈尊纡贵讨好的女子。

故而,现下哪怕心中存疑,可是常明尚仍没有半分畏惧,声音淡淡问道:“殿下要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还请讲当面。”

萧淑华没说话,只是瞧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这人生得仪表堂堂,真真是好模样。

并不是说他的眉眼有多英俊非凡,其实比起都城里那些风流公子,常明尚的脸面算不得出色,可是他身上有种十分难得的气质,瞧着端方自持,加上虽是大户出身,却不爱穿绫罗绸缎,只喜欢素色长衫,越发显得风雅俊秀。

也正是这般气质引得萧淑华当初一眼就瞧上了,觉得他不俗。

可现在,萧淑华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有点瞎。

不过大公主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看向常明尚道:“有些事情想要跟驸马和嫂嫂问清,”而后,萧淑华就对着一旁的侍卫婆子道,“去,帮我把那贱婢带来。”

卢氏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慌。

但常明尚很是镇定自若,道:“公主请讲,我定然知无不言。”

萧淑华笑了笑,眼睛在驸马身上扫了一圈,缓缓问道:“不知上次我送给驸马的玉佩去了何处?”

常明尚伸手从腰间拽下玉佩,道:“公主所赠,我自然随身佩戴。”

萧淑华听了,脸上笑意更浓,生意也是轻飘飘的:“驸马从来都是如此,对我不理不睬,不冷不热,偏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记得格外清楚,想来驸马很会放风筝,什么时候紧什么时候松,时机拿捏的总是恰到好处。”

常明尚一愣:“我……”

萧淑华却是抬了抬手,止了他的声音,接着道:“不过我瞧着,这玉佩是之前的,可是底下配的穗子却不见了。”

常明尚声音微顿:“……穗子不慎遗失,这才另换了个。”

“当真?”

“自然是真。”

“可我今儿个在一个婢女身上瞧见了,又是为何?”

常明尚一脸坦然:“不过是寻常物件,物有相似罢了。”

话音未落,萧淑华已经把穗子拿出来,指尖微微拨弄,那根她从钗子上拆下来的金丝便显现而出。

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睛像是看戏一般的瞧着常明尚,萧淑华温声道:“这是本公主亲手做的,驸马就这么把它弄丢,实在是不应当。”

此话一出,常明尚还没想出推托之词,卢氏已经跌坐在地。

她当初嫁给了常家大郎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纵然当时常明尚对她有意,可是卢氏很清楚,常家大郎的本事注定高过只会风花雪月的常明尚,这才给自己争来了亲事。

只是天公不做美,常大郎早逝,让她成了寡妇。

可卢氏到底是有心机的,终究是女人更明白女人,今天在大公主请自己过来说话时,卢氏就感觉出些不对。

纵然这会儿萧淑华看起来心平气和,说起话来也温言细语,可是这问答之间已经露了痕迹。

感觉到自己隐秘而行的事情有可能败露,卢氏立刻想要张口分辨。

可是一旁盯着她的婆子哪里由得这妇人扰了自家殿下的兴致?

两个婆子上前,一个摁住卢氏的臂膀,一个用布条勒住了她的嘴,动作分外利落干脆。

刚才还端端正正的卢氏立刻狼狈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常明尚,他先是一愣,而后又惊又怒:“你们做什么?赶紧放手!”说着就想要上去把卢氏扶起来。

可他刚刚伸出手,萧淑华就已经抽出鞭子,狠狠的抽了过去。

一鞭子,结结实实打在男人的手背上,立刻抽出一道红痕,仔细看还有细微血迹渗出。

“啊!”常明尚惨呼一声,捂着手蹲下了身。

而这时候,侍女也被拖到了厅上。

从常明尚的角度是瞧不见侍女全貌的,可是看她还有劲儿挣扎的架势,就知道刚才萧淑华并没有让人伤她。

这会儿萧淑华也没有打她的打算,虽然把侍女捆了个结实,却让人搬了把椅子来给她坐。

然后,亲自伸手把她蒙眼的布条给扯了下来。

侍女眼前先是一片白,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然后立刻止住了挣扎动作,整个人像是吓傻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喃喃不敢言。

医女走到萧淑华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萧淑华点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而后,萧淑华看向侍女,语气温和似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身子紧绷,不敢说话。

萧淑华也不着急,只管拿起一盏茶泼到她脸上。

刚刚被打破的脸面一碰到热茶立刻刺痛起来,侍女想喊疼,可是对上萧淑华的眼睛立刻把痛呼咽了回去,颤着声音道:“回,回殿下的话,奴婢名叫侍琴。”

“哪两个字?”

“侍候的侍,古琴的琴。”

萧淑华把这个名字在嘴里琢磨了两边,笑道:“倒是个好名字,合适你。”

侍琴似乎能听出其中深意,脸上一片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而萧淑华看向了常明尚,道:“驸马,你可认识这位侍琴姑娘?”

常明尚此刻也有所明悟,嘴唇微抖,看了看萧淑华,低声道:“她是嫂嫂的婢女,我自然认识。”

萧淑华单手托腮,涂着蔻丹的指尖在脸颊上轻点:“可刚刚医女告诉我,这女子怀胎一月有余,驸马可知道?”

常明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卢氏。

卢氏则是低垂着头,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萧淑华见状,便道:“既然驸马不知,那这样不知体统规矩的女子是定然不能留的。嫂嫂心善,那就让我当这个恶人算了,来人,把这个贱婢堵了嘴,拖出去乱棍打死。”

刚才侍琴不敢说话,是因为她心里有愧也有怕,而且她有心护住,自然不敢多言。

结果现在听闻自己要一尸两命,哪里还顾得上旁的,眼里淌着泪躲避想要塞她嘴的婆子,用尽全力叫嚷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驸马,驸马爷,救救奴婢,奴婢……孩子无辜啊!”

常明尚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刚刚一直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他像是得了倚仗一般,直接站起,好似手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说话都有劲儿的很:“公主既然已经知晓一切,何苦还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萧淑华细眉微扬,而后抬了抬手,婆子便松开了侍琴,由着她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而后萧淑华就笑着看他,道:“那驸马说说,我知晓什么了?”

常明尚心知避不过,于是索性说明了:“没错,侍琴腹中骨肉是我的,可这是意外,是一个谁也不想发生的巧合,算起来还是我对她不起,若是怪罪,公主怪罪我一人便是,只是孩儿无辜,公主为何非要斩尽杀绝?不过是个侍女,随便给个名分也就是了,何苦如此兴师动众。”

“意外?”萧淑华似乎被这个词儿弄笑了,“意外能意外出一个孩子,驸马当真有本事。”

常明尚听得出萧淑华语气中的轻慢,脸登时气红了。

可萧淑华却不想听他的蠢话,而是指了指卢氏道:“你和她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只是以前觉得这不过是成亲前的细枝末节,也就不跟你追究,没想到你真的蠢到被一个贱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常明尚一愣,卢氏抖得则是更加厉害。

她想要说话,无奈萧淑华早就让人把她的嘴勒了,就算卢氏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施展不开。

就听萧淑华接着道:“卢氏没了夫君,你以为常家为什么收留她?若不是她把侍琴献给你,又私下里透露给了常家族老,你以为常家这样的清流人户会允许寡居女子在常家大宅久住?”

这句话,短的很,但是内涵太多,常明尚一时间竟是没来得及反应。

他本以为卢氏能在常家,是长辈仁善,却不曾想里面还有算计。

他本以为自己和侍琴只是一时情动,可是听萧淑华的意思,竟然也是刻意为之?

纵然常明尚瞧不上没有半点柔美娇嫩的大公主,但是常明尚很清楚大公主的本事,也明白大公主的性情。

她从不撒谎,不屑也不用。

于是常明尚立刻看向了卢氏,问道:“当真?”

卢氏想也没想就用力摇头,可脸上已经是满满的惊慌。

只因为大公主的话,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卢氏寡居后,不愿回卢家,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纵使另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便把主意打到了常明尚身上。

她生的弱柳扶风,显露在外的性情也是柔弱娇贵,之前便是因此将常明尚迷得如痴如醉,这次到都城里投奔常家本家,不过是几次偶遇,常明尚便与她旧情复燃。

可是卢氏清楚,这人是驸马,就算心悦自己也不可能给她名分。

偏偏如今在都城里她没有别的倚仗,左思右想之下就起了旁的心思。

收了个美艳婢女侍琴,引得她与常明尚偷欢,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自己装作不小心撞破后哭一哭闹一闹,抱怨男人辜负了她的真心,引得常明尚歉疚不已,对卢氏越发好了,什么顶好的金贵的都给她。

而这些事情卢氏自觉做得隐秘,谁想到在侍琴身上出了岔子。

分明次次服用避子汤的侍琴怀了胎,偷了常明尚的穗子,还被大公主发现了!

现在卢氏想要杀了侍琴的心都有,但她也知道,如今自己把路走到了绝处,想要活命,只能奢求大公主能有一丝丝善心。

于是卢氏挣扎着想要开口,萧淑华觉得有趣,便让人把她嘴里的布条解了。

而后就见卢氏跪倒在地,满面泪水,声音带着哀戚道:“殿下,孩儿无辜,只求公主能宽恕侍琴,她当真只是一时情动,如今又有了孩子,求求殿下只当她是个猫儿狗儿的,不要与她计较。”

缩成一团的侍琴闻言,眼中也流了泪。

纵然她有野心,这才偷偷倒了避子汤怀了孩儿,可到底心里对卢氏是有些主仆情分的,见她给自己求情,侍琴心里有了愧,加上卢氏的话让她明白腹中骨肉就能保她不死,于是侍琴便大着胆子道:“殿下,此事与我家主子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淑华看了看她们,眼中突然有了些许无聊。

端起茶喝了一口,大公主缓缓道:“我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见过的争斗构陷不知凡几,如今的小打小闹当真没有意思,”说着,萧淑华看向侍琴,“你家主子告没告诉过你,暗中和驸马苟且,我治你不敬之罪,不单单是你,连你的父母亲族都要一起下大狱。”

侍琴愣住,显然没想过这些。

她虽生的美貌,可却不甚聪慧,不然卢氏也不会挑中她。

萧淑华偏了偏头,淡淡道:“若我所料不错,等着卢氏从常明尚那里套来了足够的好处,你就可以魂归枯井,他们落得清清白白。”

话说的如此清楚,侍琴虽蠢,却不至于傻到头,立刻明白为何卢氏让自己喝避子汤,又不让自己和外人多接触。

分明是早有打算。

侍琴脸上又惊又怕,可是常明尚却是眉头紧皱,沉声道:“够了,越说越不着边际,她性子最是柔弱,不要拿你的那些污糟心思安在她身上。”

萧淑华却没想过要挽救这个男人,其实细细看来,侍琴傻归傻,可好歹听得懂人话,卢氏蛇蝎心肠,但也算有脑子。

反倒是自己这位驸马爷,又没脑子又听不懂人话,无趣极了。

转了转手上的穗子,萧淑华也不想多耽误时候,便站起身来道:“既如此,事情便能了结了。”

卢氏吓得往前爬了两步,抓着萧淑华的裙摆,哭的梨花带雨:“殿下饶命,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殿下素来宽仁和善,就饶我这一次吧。”

她哭得实在太可怜,刚刚心有怀疑的常明尚立刻被软了心,上前扶她。

比他更快的是萧淑华的鞭子。

还是直接抽脸,这次用的力气可比对侍琴时候大得多。

侍琴只是皮肉伤,卢氏却是深可见骨。

她瞪大了眼睛,眼泪都给疼没了,一声尖叫还没出口就被婆子重新用布堵住了。

萧淑华则是神色如常的坐在椅子上,笑着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在我面前用这些狐媚手段,明着告诉你,就算我现在把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拎去府尹衙门外头,当街杀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常明尚则是被大公主这一手给震惊了,着实是之前萧淑华为了让他喜欢,在他面前把自己的真性情都藏的严严实实,这还是常驸马头一次见到萧淑华的本事。

到底是文人,且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憋了半天,常明尚只憋出两个字:“泼妇……”

萧淑华转向了他,却没有了刚刚的笑容,脸上神色淡淡,声音都带着冰碴:“得了吧,往常就听你满口仁义道德,坐下的却尽是男盗女娼,还祸害了个傻丫头,既然这么真情相爱,你们两个凑一起不是挺般配?”

说完,也不管常明尚的脸色,萧淑华直接让人把卢氏和他一起绑了。

而后萧淑华坐了回去,对着常明尚道:“事已至此,驸马,和离吧。”

此话一出,常明尚终于露出了惊讶神色。

刚刚他有恃无恐,一则是因为萧淑华说他是被蒙蔽,二则是大公主素来倾心于他,且收妾纳小本就是寻常事,自己服个软也就过去了。

毕竟夫为妻纲,终究她还是要听自己的。

谁能想到,萧淑华要和自己和离!

这下常明尚脑袋清醒了一半,驸马爷看起来风光,可那是因为他娶了公主才能成为驸马,没了公主,便什么都不是。

于是常驸马下意识道:“不……”

可不等他说完,萧淑华又是一鞭子挥出,卢氏的另半张脸也花了。

萧淑华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和离,若不然,我做了寡妇也成,左右结果相同,我一样自在的。”

常明尚明白萧淑华是来真的,没了公主真心的常驸马终于开始怕了。

眼前坐着的再不是那个为了博他一笑费尽心思的娘子,而是权势正盛的大公主。

常明尚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立刻点头,生怕自己慢了半步,鞭子就抽到自己脸上了。

萧淑华神色自在,让人拿了纸笔来,很随意的写了一张和离书,上面除了两个人的名字,便是常明尚的“罪过”。

欺世盗名,男盗女娼,下流无耻,猥琐奸邪。

说的极不客气,说是和离书,可谁看都会觉得这是公主给驸马写休书呢。

这般样式放在寻常人家,衙门是注定不会盖印的。

可眼前的人是大公主,谁敢怠慢?

早早等在外面的衙门公人进去后,看都没看和离书就直接落了印。

不过落印后,公人还是小声道:“殿下,此事要不要禀报王上?”终究这事王族婚事,自己的衙门根本做不得主,还是要让王上定夺才好。

萧淑华拿起来吹了吹,让上面的墨迹干快些,嘴里道:“回头我去和父王说一声也就是了。”

公人哪里还敢多问,只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招惹祸端,便低着头退出了门去,眼睛半点不敢乱瞟。

而后,一式两份的和离书其中一份萧淑华留下,另一份团了团塞进了常明尚怀中。

常明尚本想用手去接,可他愕然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

动都不动,连知觉都没有。

显然常驸马并不知道,刚才公主那一鞭子,抽的就是他的手筋。

断了难再连的地方。

萧淑华则是拍了拍常明尚的脸,轻声道:“原本我也想要招待一下你的,得罪我的人从没有能全身全影离开的,可惜,你这身子骨比鸡还弱,扛不住几下,要是死了难免可惜,还是活着吧,活得久些,你的好日子长着呢,受着吧。”声音微顿,萧淑华直起身子,对着府内侍卫道,“绑了他们,送去常家,该说什么就说,常家族老会知道如何处置的。”

侍卫抱拳拱手道:“是。”

一旁的婆子低声道:“侍琴这个小贱婢呢?”

萧淑华瞥了侍琴一眼,道:“到底是个忠心护主的,又身怀有孕,就不要为难了,送回到卢氏身边吧。”脸上有了笑,萧淑华轻声道,“就说是我下的令,谁也不能害了侍琴性命。”

婆子应了一声:“殿下仁善。”

萧淑华瞧了瞧侍琴看向那二人时候的怨毒眼神,扬了杨嘴角:“是啊,我本就是个仁善人。”

等前厅里消停了,萧淑华才去重新请了霍云岚。

霍云岚过去时,萧淑华已经把鹞子提来,拿着生肉喂它。

见霍云岚到了,大公主笑道:“云岚快来,这小东西吃饱了以后脾气最好,好玩得很。”

而后,萧淑华便双手捧着鹞子晃了晃。

这模样凶狠的鹞子在萧淑华手上格外温和,真真切切的表演了一把什么叫身子来回乱晃,脑袋巍然不动。

霍云岚也大着胆子摸了摸,鹞子只是眼珠动了动,身子却紧紧地绷着,很是乖巧听话。

待玩了一阵,萧淑华便对着霍云岚道:“我和离了。”

对此,霍云岚并不意外。

大公主的脾气她很清楚,最是肆意张扬,这世上除了楚王,没人能让她忍气,走这一步也实属正常。

而后就听萧淑华接着道:“我打断了姓常的手筋,毁了卢氏脸面,并且让满心怨恨的侍琴去伺候他们,想来以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像我这样无聊。”

霍云岚不觉得怕,只是惊讶:“公主自可告诉王上,何苦自己动手?”

若是楚王知道常明尚欺瞒公主,判他个自尽都是轻的。

萧淑华听了这话,定定地看了看霍云岚,而后扬起嘴角,笑容真切,道:“父王最近忙于齐楚战事,已是身心疲倦,我总不好用这样的破事去惹他心烦,大不了再去趟府尹衙门,让罗大人做主就是了。”

霍云岚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用帕子掩掩嘴角。

怎么什么事情都找府尹衙门……

罗荣远大人当真辛苦。

事情已了,鹞子也看了,待到了傍晚时分,霍云岚便带着人告辞离开。

出去时霍云岚没有坐马车,实在是今天坐的太久,她便准备多走走,身上也能舒坦些。

而在穿过公主府花园时,迎面来了一队人。

领头的,便是五王子萧明远。

如今已经长高不少的五殿下褪去了曾经的稚气,眉宇之间能看出些儿郎英武。

他到大公主府显然是有事商议,神色沉静,表情淡漠,可在抬头后,目光触及徐环儿的瞬间,五殿下脸上便瞬间和软。

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温暖。

霍云岚也停住了步子,笑着见礼:“殿下福安。”

“将军夫人安好。”萧明远回了一礼,眼睛自然而然的从徐环儿身上挪开,只管和霍云岚说着场面话。

提提漕运,提提魏军,总归都是祝福之言,说多少都不嫌烦。

等场面话说完,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收了话头,告辞离开。

不过奇怪的是,萧明远放着一旁的宽敞路不走,非要从霍云岚身边挤过去。

而在他与徐环儿擦肩而过时,徐环儿感觉到掌心多了个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

是块玉璧,环形的,顶好看的玉璧。

环,璧也。

徐环儿腾的红了脸颊,回头想要还给他,却发觉萧明远早已带人走远。

而霍云岚也回头看她,道:“环儿,怎么了?”

徐环儿赶忙把玉璧收入袖中,提着裙子小跑到了霍云岚身边,回去的一路上都紧紧地抓着袖口,生怕玉璧掉出来。

而这之后很长日子里,徐环儿都没有机会能再见到五殿下,也就没机会问一问,他送自己这玉璧到底何意。

小环儿就只是把玉璧放在枕头底下,时不时的看两眼,宝贝至极。

很快,秋去冬至,都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霍云岚对雪依然毫无抵抗力,下雪的时候专门让人用上好的绢纱糊窗,只为了能看看外面的大雪纷纷。

只不过她并不能像是之前那样在雪中漫步,这会儿已是怀胎四月,自然要慎之又慎才好。

待过了年,到了二月,大地回春,霍云岚将近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衣裳披风都要特别定做,出入也要人搀扶。

而二月初二这天,都城里会举行祭祀活动,宫中也有夜宴,邀请都城中的高门官眷一同参加。

之前的除夕夜宴时霍云岚因着身子不便,并未入宫,如今天气渐暖,于情于理她都不好推脱。

好在伍氏窦氏也都会去,萧成君萧淑华同样在宫中,倒不用怕出什么岔子。

不过去年的夜宴给霍云岚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她总是有些担心。

于是这次在去之前,霍云岚都出了房门,想了想,便折返回去,打开了床板暗格中上了锁的盒子,将锦囊拿出来揣进怀里,伸手摸了摸,而后才捧着肚子起身。

待出了门,霍云岚温声道:“嫂嫂呢?”

苏婆子伸手扶她,嘴里道:“回夫人的话,二夫人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那我们也快些,莫要让嫂嫂等急了。”

在马车上的伍氏听了这话立刻挑起帘子,连声道:“可别急,时间充裕得很,弟妹你走得稳当些。”

霍云岚笑笑,稳稳地走过去,扶着苏婆子的手上了马车。

而后,马车匆匆奔赴王宫,夜宴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