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四安闻言,悚然一惊。
他从不怀疑霍云岚的本事,当初郑四安是亲眼得见霍云岚在夜宴之时,那样人多热闹的大殿里一眼认出红梢,如今能认出朱鹤,想来对霍云岚来说也不是难事。
可是朱鹤分明已经被流放三千里,虽说不至于送去天边,可这辈子是没法子靠近都城一步。
如今突然在都城里见到了,而且还是从朱家老宅里出来……
郑四安脑袋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每一个都带了些阴谋的味道。
只是郑校尉也知道自己对这些阴谋阳谋的并不擅长,难的事情还是交给徐左两位先生做比较好,于是他这会儿只管低声道:“夫人放心,属下定然去把他捉了,只是等下可能有打斗,还请夫人到县主府内暂避才好。”
霍云岚略一犹豫:“成君会不会起疑?”
郑四安摇摇头:“不会,她现在很知道分寸的。”
霍云岚一听这话,纵然直到现在时间紧迫,依然露出了一抹笑。
这两人能相处和睦,如今瞧着还是心灵共通,着实是好事。
于是霍云岚便扶着苏婆子的手,神色如常的回了安顺县主府里,淡淡道:“关门。”
送她们出来的是玲珑,她并不知道刚才霍云岚和郑四安说了什么,但是瞧着霍云岚的神色就知道出了事情。
或许玲珑作为安顺县主身边的贴身侍婢,不用听将军夫人的,可是对自家县主的未来郎君,玲珑自然是要多几分恭顺的。
这会儿玲珑半分没有犹豫,对着下人道:“快,关门。”
县主府下人闻言赶忙关上大门,还落了门栓。
扶着霍云岚的苏婆子没想到好端端的出门还能碰上这种事情,她不由得抖了抖,可很快就伸手扶住了霍云岚的后腰,低声道:“夫人,可要休息下?”
霍云岚摇摇头,轻声道:“不碍的,应该很快完事儿,在这里等等便是。”
而在门外,郑四安已经没了刚刚的和声悦色,眉尖微微皱起的郑校尉大人看起来颇有威势。
之前跟在魏临身边行走时,郑四安从来都是忠心顺从,甚少自己做主,脾气自然和软。
可是自从魏将军让他做了校尉后,便是让郑四安自己带着一批手下,寻常还总是让他去城外校场里督察训练。
以前只需要跟着魏临伸手当传声筒的人,如今却要时时刻刻面对一群兵油子,时间久了,这性子自然就出落得厉害起来。
现下郑四安便是微微抬手,跟着他的十几名兵卒立刻站直了身子,接着便听郑四安低声道:“堵住巷头巷尾,关上府邸大门,不允许人进出,那个脸上有疤的,悄声过去制住,记得,不要伤他分毫。”
“是。”
他们说话时,声音都是低低的,轻轻的,可是行动起来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的凌厉!
郑四安便是把自己手下人当顶尖护卫培养的。
在他心里,万事都没有保护主角生命重要,既如此,自然要有一群人为了护卫魏临忠心耿耿,做起事情来也要滴水不漏,能悄无声息最好。
有人称呼他们为暗卫,只是寻常官吏不能豢养暗卫,故而就只能叫成护卫。
养这种人,没人比郑四安更合适。
而他们做起事来果然利索,迅速的四散开来,有的去封路,有的去堵门,只留下了两个人静悄悄的跟上了朱鹤。
在朱鹤反应过来之前,两个护卫一个摁脖子一个掰胳膊,让朱鹤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已经被死死地摁在地上。
而那些要翻修郑家府邸的下人也被这番变化弄得一阵惊慌,可还没来得及喊,就瞧见有护卫冷着脸亮了刀。
刀刃森森寒意,在阳光下折射出来了刺眼的光。
刚才还想出口的惊叫立刻就被咽了回去,都不用吩咐,他们便快步进了郑家府邸大门。
郑四安神色如常,快步上前,第一件事便是弯下腰,伸出手,捏住了男人的下颌往上抬。
刚才离得远,郑四安有些没瞧清楚这人的模样,此刻倒是看清了,就是有些不敢认。
当初朱鹤负责护卫皇宫,郑四安也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印象最深的便是朱家郎生的样貌堂堂,那张脸俊美无俦,在都城里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模样的。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小郡主痴迷到有些疯狂。
可现在,这张面孔却是大变样。
因着流放之人都要处以鲸刑,在额头或者是脸颊上刺字,涂上墨炭后再难消除,便是让所有见到的人都知道他以前犯过罪责。
大抵是为了除去这块东西,朱鹤脸上留了疤,不过疤痕不大,起码比左鸿文那个强多了。
但是比起疤痕更难看的是他的脸色。
形销骨立,面容萧索,若不是那双眼睛还动着,只怕郑四安真觉得这人成了鬼了。
不过越是如此,郑四安越觉得自家夫人有本事。
这样的人就算对面过来郑四安都认不出,霍云岚却能隔得那么远紧靠着一瞥就辨别出来,这份眼力这份记性已经不是女主光环能解释的了。
果然能做主角的都不是寻常人。
心里暗暗感慨,郑四安面上却是一片冷淡,语气也带了些漫不经心:“真没想到啊,朱郎君,又见面了。”
朱鹤原本是想要骂他的,自从毁了脸,他就像是穷途末路一般,心里只有怨恨,如今被郑四安抓住,他知道自己活不成,倒不如先痛快痛快嘴。
但是郑四安比他动作更快。
只见郑校尉手下不停,微一用力,便干脆利索的卸掉了朱鹤的下巴,而后又卸掉了这人的双臂。
嘴巴合不拢,就算有话也说不出,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字节。
郑四安却不管他的心情如何,要说不满,郑四安比他还气。
本来今天好好地过来见见心上人,满心欢喜的要说聘礼之事,如今倒好,被这么个东西把事情都给搅合了。
故而郑校尉对朱鹤也没有半分客气,拿过绳子利落的把他的手脚都捆在了一起。
因着穿过来时,郑四安是投生在了屠户家中,故而这捆人的手法从来都和捆小猪崽是一样的,瞧着不甚雅观,胜在捆的解释,越挣越紧。
而后他便伸手在朱鹤身上摸了摸,从这人的腰带里摸出了一封信。
打开看了两眼,郑四安的表情就变了。
这信,瞧着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之前徐承平审问红梢的案卷郑四安是见过的,这里面的符号分明就是齐国细作才懂得的。
郑四安立刻严肃了神情,将信收好,站起身来时已经有了主意。
刚才本想着抓了他直接送府尹衙门,让罗大人去判就是,可是如今看来,此事蹊跷甚多,还是直接带到明啸卫里再说。
于是郑四安便对着身边的护卫道:“郑府里面的人看好了,看有没有他的同伙,至于这个,”郑四安瞥了朱鹤一眼,“装麻袋里,扔车上,莫要让人瞧见。”
护卫领命后便去做事,郑四安则是擦了擦手,又镇定了神情,这才走向了安顺县主府大门前叩了叩。
门分左右,看到霍云岚的瞬间,郑四安就有了笑意,道:“事儿都料理妥了,还请夫人上马车,这便能回府。”
霍云岚伸手轻轻附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睛瞧着郑四安道:“校尉大人呢?”
“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和徐先生谈,这就去衙门。”
霍云岚点点头,没多问,郑四安怕她起疑也就没多说。
只是在经过郑四安时,霍云岚轻声道:“放心,我会让相公去衙门里的。”
只这一句,郑四安就明白自家夫人心如明镜,怕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打算。
他便转过身,恭敬的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夫人。”待目送霍云岚上马车离开,郑四安这才带人离去。
没有半分耽搁,很快郑四安就到了明啸卫衙门。
因着明啸卫是楚国九卫中最紧要的一个,故而这衙门修建的也十分气派,大门看着敞亮。
可是郑四安却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门,见没有旁人在,这才让人把装着朱鹤的麻袋扛出来,抬步进了明啸卫。
待走过长廊,便瞧见空地上正喝茶练剑的几人。
喝茶的是徐承平和左鸿文,练剑的是如今很得魏临器重的叶参将。
可是叶瑜宁可不要这份器重。
他小时候确实纨绔过,可是自从被魏淮救过之后,叶小郎君就收了性子,纵然还有玩心,可是做起事情来很有担当。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能接受被魏临摁着操练。
叶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了魏将军青眼,寻常把他带在身边不说,还总是盯着他习武。
若是不听,立刻就去叶家找叶宰相告状。
之前叶宰相不理会这些,可是上次知道了魏家对叶瑜有恩之后,叶宰相就扭转了对魏家几个郎君的态度,心思变了看法也就变了,以前觉得魏临手段凶狠性格执拗,现在就成了武艺超群立场坚定,叶宰相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只要魏临去说,叶宰相就拎着小藤条找自家儿子。
叶瑜是习武出身,自然不怕叶宰相的几藤条,但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加上叶小郎君知道好歹,明白魏临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也慢慢接受要好好习武练剑之事。
可是练剑实在是辛苦,这些都是童子功,从小就要练起来的,他都这么大了,便是要多吃好几倍的苦头才行。
魏临在,就是魏临盯着他。
魏临不在,就变成了两个军师盯着。
徐承平和左鸿文还专门搭了个棚子遮阳,两人一人搬了一把竹椅,对坐品茗,还能欣赏叶参将舞剑,倒是美事一桩。
叶瑜却是汗流浃背,这两人越是清闲,他就越是烦闷。
到底是年轻气盛,实在是忍不住了,叶瑜便把长剑往地上一戳,嚷嚷道:“两位先生,你们不出来活动活动?见天的死读书,对身子骨可不好。”
左鸿文听了这话,神色如常,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伸手扶了扶面具。
徐承平抬抬眼皮,淡淡道:“在下一介文人,也就脑子好用,哪里比得上参将英武非凡。”
叶瑜以为他在夸自己,先是舒坦了些,而后就回过味来,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难道我脑子不好?
可不等他开口,郑四安已经走上前来,见礼后道:“参将,两位先生,出事儿了。”
此话一出,刚才的清闲悠哉统统不见,几人迅速端正了脸色走上前来。
因着如今魏临有意培养叶瑜,加上叶瑜背后是叶宰相,对着叶瑜能坦白的事情就是对着叶宰相坦白,如此也能打消叶宰相的顾虑,故而郑四安并没有请叶瑜离开,只管没有隐瞒的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徐承平眉头紧皱,低声道:“怕是牵扯后宫,还是要从长计议。”
叶瑜跟着点头,寻常叶小郎君有些冒失,可到底是在叶宰相的身边长大的,对有些事情天生敏感,这会儿便道:“此事我们不好擅专,还是要等魏将军回来定夺才好。”
朱家人,齐国,密信。
种种串联起来,能带来的联想都算不得好,不得不引人警惕。
只有左鸿文听完后,表情淡淡,半点没有被触动。
他自然知道此事关乎朝廷,甚至有可能牵扯国本,但是左鸿文半点都不在意。
说白了,他如今做军师只是为了心中抱负,也是让才能得以施展,至于楚国的好坏,他从不放在心上,现下左先生关注的也不是什么阴谋算计,而是另一桩事情:“看来,上次找夫人求字还是很要紧的。”
叶参将一脸无语,心想着,左先生你的关注点真奇怪。
但是让叶瑜没想到的是,左鸿文此话一出,先是郑四安一本正经的点头,跟着感慨:“夫人当真气运过人,能有她的墨宝定然比什么都管用。”
徐承平也是一脸稀罕,摸着下巴琢磨:“我回去就把夫人的字裱起来,每天瞧一瞧才好。”
叶瑜:……
我的同僚都是一群什么人!
就在这时,魏临大步走了进来。
霍云岚回家后头一件事就是让人通知了魏临,魏将军一路疾行,来的自然是快。
刚一进门,魏临便道:“几位可商量出结果?”
郑四安便上前把刚刚的话有说了一遍,而后将从朱鹤身上搜出来的信递了过去,道:“还请将军过目,上面有齐国符号,只是信中意思我看不明白,还要请两位先生帮忙。”
魏临扫了两眼,就把信递给了徐承平。
徐承平却没接,而是左鸿文接了过去,低头看了看,那半张露出来的面目上带了些沉思,而后道:“这像是用书籍定的暗语。”
郑四安好奇:“什么书籍?”
左鸿文笑了笑,声音温润平和:“在下不知,可定有人知道。”
很快,捆成粽子一样的朱鹤就被带了上来。
这会儿他整个人除了眼珠能转一转外,其他地方都动弹不得。
大抵是被郑四安的一番对待气到,重新被安回了下巴胳膊的朱鹤头一句话就是哑着声音狠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换言之,他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的。
魏临闻言,神色如常,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叶瑜见状有些茫然,可也与郑四安和左鸿文一道退开来。
只留下了徐承平笑着站在原地。
徐先生今日一身儒雅长衫,瞧着不像是衙门里头的军师,反倒像是赶考的举子。
他围着朱鹤转了两圈,而后便对着护卫道:“去,搬两把椅子来。”
护卫领命,很快就搬来了两把圈椅。
徐承平坐下,朱鹤则是被强行摁着坐到了另外一把椅子上。
而后就听徐承平缓声道:“我知道朱郎君舍不得死,不会自尽,便不堵你的嘴了。只是郎君吃了许多苦,在下便不想让你再吃苦了,如今我问的事情,郎君想好了再回答,只要说得好,我便不会让你太难受。”
朱鹤见他态度温和,便觉得此人书生气重,是个好欺负的,于是朱鹤的底气又足了起来,昂着头,一言不发。
徐承平也不恼,只管接着问道:“郎君跟我说说,这信要用什么书册才能解释得通?”
朱鹤冷哼一声,依然不言。
一旁的叶瑜瞧着来气,咬着牙道:“让我去,揍他一顿,看他说不说!”
郑四安忙拉了叶瑜一把,低声道:“参将冷静,若是打坏了,以后到了王上面前便不好分辨了。”
魏临则是淡淡道:“放心,徐先生自有办法。”
而后就见徐承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既然郎君不配合,那我也只能用些不入流的小办法,还望郎君担待。”而后他左右瞧了瞧,道,“这里东西不多,好在纸张足够,拿来吧。”
护卫小跑过去将桌上的纸拿过来给了他。
徐承平让他捧着纸,自己从上面拿了一张,微微晃了晃,道:“上好的泾县宣纸,滴墨成圆,层次分明,这一张便要二十个铜板,倒是可惜了。”
朱鹤以为他要让自己写供状,便咬牙道:“你休想。”
徐承平笑了笑,走上前去,伸出手就把纸盖在了朱鹤脸上。
在朱鹤还没搞明白要做什么的时候,徐承平已经含了一口水喷了上去。
顷刻间,薄薄的纸附在了他脸上,转瞬见呼吸就有些困难。
徐承平则是又去那第二张,嘴里声音依然不疾不徐:“这个呢,叫贴加官,寻常我都会用桑纸,韧性好,模样也好,贴完了取下来就像是面具似的格外规整,我那里有几个,回头有机会郎君可以去瞧瞧,只是今儿个事情发生的急,不好找桑皮纸,就用宣纸凑合吧。”
而后,又是一张贴上去,朱鹤瞪圆了眼睛,想挣扎,却被护卫死死摁住。
接着又听到徐承平声音响起:“寻常人五张就差不多了,模样都不会太好看,也不会太舒服,可我瞧着郎君是个练过武吃过苦的,想来能多撑一阵,若是朱郎君有想说的意思,只管动动尊手,敲敲椅子扶手,小人便知道了。”
话音未落,第三层已经贴上了。
这会儿的朱鹤已经有些扛不住。
若只是贴加官,他现在还不至于如此难受,实在是徐承平说的话过于刺人,看似客气,其实每个字都在告诉朱鹤:
你要死了,不说就死,而且会死的会很难看。
可就像徐承平说的,朱鹤不想死。
若他想死,在流放的路上早就自我了断,何至于还偷偷回来。
于是他拼尽力气去敲扶手,但因着呼吸不畅,力气也小了许多,努力半天也没个声音。
随后朱鹤就感觉到徐承平又贴上了一层。
……这,这当真是死路一条?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只能用力挣扎,以至于脸上的纸被揭下来后,他先喘了两口气,顾不上别的,就声音嘶哑的喊着:“关帝,是关帝!”
徐承平挑挑眉尖,声音依然平缓:“没了?”
朱鹤瘫在椅子上,眼泪糊了一脸,声音都开始哽咽:“没了,真的没了,他们只跟我说关帝,旁的什么都没提……”
徐承平知道这人吓破了胆,此刻说的都是实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有些无聊的擦擦手,而后扭头看向了身后几人。
而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
魏临微微蹙眉,似乎在想着关帝何意,郑四安与左鸿文表情镇定,准备走上前来帮忙。
只有叶瑜表情最为丰富,他盯着徐承平,像是震惊,又像是茫然,好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徐承平笑了笑,觉得今天虽然因着要留朱鹤的命,故而自己下手不够痛快,可还是个好日子的。
起码以后不用担心叶小郎君不听话了。
而左鸿文手里拿着信,走过来,看了看朱鹤,又看了看信,轻声道:“我明白了,”而后,他重新看信,很快就开口道,“信上写的是,‘十月月半,佯攻相助,可使魏越二将出征,史将辅助,君大事可成’。”
此话一出,徐承平就收敛了笑意:“魏是将军,越应该是越衡大人,这史……应该是负责都城防务的史将军。”
魏临也点了点头,心里把这句话琢磨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深意。
齐国佯攻楚国,自然要有人去平定,照信上所说,自己和越衡还有史元洲皆离开,这都城可就没人护卫了。
如此这般,谁能得利,又要做甚?
魏临眉尖微蹙,道:“徐先生,我有话同你讲。”而后就和徐承平到一旁说话。
叶瑜这会儿已经从刚刚徐承平给自己的震惊中醒了过来,他自然不会朝着徐承平身边凑,转而走到了左鸿文身侧,好奇道:“左先生,你是如何看出这信上含义的?”
左鸿文笑了笑,露出的半张脸面儒雅俊秀,语气温和道:“此人说关帝,便是关帝夜读《春秋》,那这么信上的数字说该就该是春秋里面的字,一一对应便知。”
叶瑜眨眨眼,恍然大悟,可很快又有些疑惑:“可我瞧着,左先生你刚才也没翻书啊?”
左鸿文笑容依旧,又推了推脸上面具,轻声道:“在下不过是个文人,本事不大,也就脑子好用些,毕竟也就只会死读书罢了。”
叶瑜听了,觉得这词儿有点熟。
死读书,可不就是自己刚才说他们的么?
他略一愣神时,就听左鸿文接着道:“只是读书还是有用的,参将既然喜欢《春秋》,我便和将军说一声,以后参将就多读读《春秋》吧。”
叶瑜:……
“只是读书都是要从抄书开始的,春秋释义不同,先从《左传》开始,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字,参将慢慢抄,在下自当为参将一一解读,算是效仿关帝遗风,想来叶宰相也会很欣喜参将上进的。”
叶瑜:…………
而此时,魏临已经与徐承平商议完毕。
朱鹤怎么逃回来的,有何人帮忙,背后何人指使,这些都要一一查清。
只是出面查的不该是自己,而该是楚王。
魏将军便对着徐承平道:“我这就去宫里面见王上,只是其中细节还要请徐先生从朱鹤口中问出才好。”
徐承平点了点头,道:“交给我吧。”说完,一扭头,对着护卫道,“带牢里去,那里物件多,我的珍藏也不少,正好给朱郎君开开眼,带他去好生伺候。”
朱鹤一抖,开口就要叫,结果被郑四安眼疾手快的又给卸了下巴。
魏临神色如常,朱鹤作恶多端,现在康亲王还想刮了他,吃点苦头也属应当,于是魏临点点头道:“劳烦先生了,左先生和四安各自做事便好,”而后他就看向了叶瑜,“你……”
叶瑜猛地一抖,站得笔直:“我在此处练剑!”
魏临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很满意叶小郎君的勤勉。
却不知叶瑜心里正抖着。
那徐先生心狠手黑,左先生小气记仇,自己还是识相点的好。
郑四安在一旁看着,便觉得这位叶参将还是年轻,等过些日子就知道,两位先生其实心还是很好的。
显然被两位军师一同明里暗里回护着的郑校尉并不懂得叶瑜的苦。
魏临安排好了衙门里的事情后便速速进宫,待他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忙了一天的魏将军觉得有些倦怠,可他还是准备先去和娘子报个平安再去沐浴更衣。
不过还没进门,就瞧见周右小跑着回来,瞧见魏临后,便笑着行了礼,嘴里朗声道:“恭喜将军,四爷府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