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岚闻言,脸上先是惊讶,接着便是困惑:“叶宰相这是明晃晃的针对大哥的书斋,为何?”
纵然平常朝堂上叶宰相与魏临从不站在一处,但是也没有过太多矛盾。
更何况如今叶瑜就在明啸卫当中,两边无论如何也不该为敌才对。
魏临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过于着急,他先是伸手安抚一般的在霍云岚的后背上摸了摸,缓声道:“叶宰相此举,也算为国为民。”
霍云岚面露疑惑:“相公说的我不懂。”
魏将军解释道:“叶宰相能做到文臣魁首,自然是个聪慧人,咱们心里的盘算从来瞒不过他的。自我同王上说起杂报之事,叶宰相便闻弦音知雅意,能推论出不少事儿来,自然知道此举会给楚国会给魏家带来什么。”
霍云岚听了,不由得昂头看他,脸上突然冒出一抹笑:“相公当真进步神速,闻弦音知雅意这词儿也会用了?”
魏临听出她打趣自己,不由得低头在她额上顶了下:“莫要打岔,”声音微顿,“在娘子身边这么久,我也是有些进步的。”
霍云岚搂着他的胳膊笑,却没有再提旁的事情,只管专心致志的听他说。
便听魏临接着道:“既然叶宰相能猜透我的心思,肯定不会任凭着咱们家把杂报办起来。”
霍云岚微微偏头,不解问道:“可若是能办成,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啊。”
“是好事,但是办报的不该是魏家人。”
“莫不是叶宰相瞧不上咱家?”
“应该说,叶宰相心里装着天下事,他越知道杂报的重要,越怀疑咱家做不好行不通,只怕他头一个不信任的便是我大哥的纯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霍云岚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叶宰相确实不是跟魏家为仇作对,而是真切的站在他的角度考量问题。
《牡荆杂报》此举虽然未成,但是未来的利好是可以想见的,既然魏临去找楚王说起过,想必是把魏大郎的本事都一一说清过。
楚王能相信魏大郎有本事做成,叶宰相也会相信。
不同的是,楚王想来看好魏临,对魏淮也会高看一眼,但是叶宰相心有疑虑,又对魏淮的根底不知,故而越是知道其中利害,就越要下绊子。
只是霍云岚也清楚,魏临说得对,叶宰相对自家没有恶意。
不然他头一个就是去找楚王进言,或者是找别的由头把魏家书斋给端了,而不是现在这般只让府尹衙门去盘查。
霍云岚抿了下嘴唇,轻声道:“那怎么办?”
魏临回道:“我和徐左两位先生合计了下,为今之计便是拖。”
“拖?”
“对,拖,既然此事在王上那里过了明路,那就有的一做。我想叶大人也知道我的心思,故而他也在等着我们拖时候,有道日久见人心,叶大人也需要时间来瞧瞧大哥的品行。”
霍云岚听完,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重新靠进魏临怀中,温声道:“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大哥人品端正,为人良善,自然是不怕别人探的。”
魏临也是这个意思,可眉间的褶皱还是没有解开:“只是如此一来,杂报刊印就要等些时日,倒是白白让表妹费心了。”
霍云岚则是脸上带笑,回道:“不碍的,我不过是找了地段,买了器具,旁的也没做什么,本来就要买,现在用以后用都是一样。”
魏临知道自家娘子在宽自己的心,脸上便有了笑,低头亲了她一下。
大抵是被碰到了痒处,霍云岚笑着往后躲,若不是魏临扶的稳当差点摔了,她嘴里也不自觉的轻呼一声,而后就听到内室里面传来了福团的哼唧。
虽然小家伙的动静只是轻轻的一下,却让外面的两个大人立刻顿住了身形。
若是再闹下去,少不得要吵醒娃娃,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苦恼和喋喋不休的叭叭,两人之前不小心闹醒过他一次,见识过小东西的破坏力,现在可不想再来一次。
于是霍云岚立刻从魏临怀中退出去,抚平了衣衫上的细微褶皱,嘴里道:“表哥去洗洗手,等下用饭了。”
魏临站起身来,看了看霍云岚,又看了看内室,压低声音,一脸郑重的问道:“我看咱儿子也不小了,是个小男子汉,什么时候和他分屋睡?”
回应他的,是霍云岚的一个温柔微笑,以及毫不留情踹在他小腿上的一脚。
晚饭时候,霍云岚吃掉了半条西湖醋鱼,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魏临已经去上朝了,霍云岚又突然想吃擂辣椒皮蛋,这算是给善做辣菜的苏婆子一个一展身手的好机会。
徐环儿则是瞧着都觉得舌头麻,一面给霍云岚盛粥一面道:“夫人,你怎么突然爱吃这个了?”
霍云岚笑着道:“就是突然想吃,没什么,大抵是最近换季,嘴里淡,便想要吃些有滋味的。”
徐环儿眨眨眼,也用筷子挑了一点放进嘴里。
口感绵滑,味道香辣,让吃惯了清淡的徐环儿立刻就冒了汗。
她不说话,只管掰了一块奶馒头塞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眼睛看着霍云岚时带出了些敬佩。
霍云岚则是没注意到徐环儿的神色,她吃的很是自在。
待用罢了早饭,霍云岚便带着福团去找周修永了。
上次见小修永的时候,还是数月之前,那会儿这娃娃已经读过书,识了字,也被好好的教了规矩,已经能看出聪明伶俐了。
这次又见,霍云岚便觉得小孩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模样,不过数月未见,周修永就变化颇大。
他长得比同龄孩子略高些,脸蛋上还是肉嘟嘟的,可是走起路来已经很是稳当,头上束着两个揪揪,没说话就先笑,声音里带了些孩子才有的奶气:“夫人安好。”
霍云岚笑着走过去坐下,先把福团放在软榻上,然后就弯腰把周修永也抱起来,先颠了颠,然后放到软榻上坐着,温声道:“小修永长高了,也重了。”
周修永歪了歪头,奶声奶气道:“我还叫铁锤。”
福团原本有些认生,紧紧靠着霍云岚,听了周修永的话,他软软的跟着念了句:“铁锤?”
霍云岚笑起来,心知应该是在家里的那些日子,他的娘亲一直喊他铁锤,这娃娃听习惯了。
于是将军夫人温声问道:“你喜欢哪个名字?你喜欢哪个,以后我就喊哪个。”
周修永虽然小小的一个,可这会儿端坐在那里微皱眉头思索的模样像极了周管家。
过了会儿,他有了决定:“修永吧。”
霍云岚好奇:“为什么?”
“爹爹砸钉子的那个,硬东西,也叫铁锤,丑丑的,不喜欢。”
霍云岚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立刻笑起来。
小福团看娘亲笑,自己也笑,小嘴叭叭的念叨:“分,分!”
既然名字定了,霍云岚便拉着福团和周修永认识。
俩孩子一个一岁多,另一个也不到四岁,都是不知事的年纪。
不过福团聪慧,周修永也伶俐,又都是爱说的脾气,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很快就熟识了。
福团也一改刚刚的陌生,开始拽着周修永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的开心。
在福团看来,除了总是睡觉的茂儿,其他都是哥哥,这么喊总没错处。
霍云岚则是瞧着周修永是个稳当孩子,又是周右的儿郎,让他跟福团玩在一处自己也放心,便准备和周管家说一声,事情定下,以后就让小修永住在将军府里了。
而在霍云岚去和周右说话时,苏婆子站在软榻旁边看着,小福团和小修永在一起玩儿。
福团抱着球滚来滚去,嘴里嘎嘎笑,周修永也面带笑容的看着他。
只是很快,福团就盯着周修永不放。
似乎从刚才开始,这个小哥哥脸上就是一直笑眯眯的。
虎头哥哥说过,高兴的时候才要笑,可他一直笑,是一直高兴吗?
福团就凑过去,伸手捏周修永的脸,嘴里念叨:“哥哥,哥哥,开心?”
周修永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被福团这么一扑就直接躺倒了,好在他也没想起来,由着自家小少爷捏脸,嘴里道:“嗯,开心。”
福团眨眨眼,直起身子,抓起自己的布球塞给他:“福团也要!”
“要什么?”
“开心!”
而后,苏婆子就看到小修永直接把布球扔了出去。
自家小少爷就撒欢儿的迈着小短腿扑上去抱,接着回来把球塞给修永,等着他再扔。
周修永就笑着陪他,接一次扔一次,乐此不疲。
这看起来就是两个孩子嬉闹,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苏婆子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恍惚间,以前夫人就常这么干……
而周修永住到魏家之后,福团就常常与他在一处,也是因为修永在,福团对读书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纵然听到别人念书时还会打哈欠,可是鲜少直接睡过去,起码能撑上好一阵。
待过了寒露,霍云岚便开始叫做裁缝铺子的孙娘子上门来准备冬衣。
孙娘子一听是将军府来人,立刻推了好几个单子,带着女儿上门,半点没有耽搁。
今年孙娘子的铺子生意蒸蒸日上,账面上的钱也是打着滚往上翻。
其中纵然有她手艺好的原因,和将军府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因着霍云岚常常出入各种宴席雅集,故而她穿的衣裳成为了那些贵女夫人的谈资。
孙娘子的手艺好,却也不是都城里最好的,但她做的衣裳样式从来与众不同,每一件拿出去都能夺人眼目。
而这些衣裳的造型,多是来自于左鸿文的心思。
大抵是因为之前孙娘子帮扶过他,左先生心里一直记着,之前想要跟李良才鱼死网破的时候就把家里值钱的都给了孙娘子,待他脱困,孙娘子就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换来的就是左鸿文又一本画册。
这画册和之前的一样,里面都是左鸿文绘制的衣裳样式。
各有特色,造型别致,最难得的是每件都有自己的精巧心思。
因着左鸿文的图册,加上霍云岚的宣传,孙娘子的衣裳铺子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就连那高门大户的贵女也来找她做衣裳。
而孙娘子是个明理也知恩的,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因何发财,对于将军府和左鸿文都是感念的,如今一听是将军府要做衣裳,孙娘子就算有天大的生意都要往后推,先紧着将军府才是。
霍云岚也知道如今孙娘子的手艺紧俏,只是家里人口多,量衣裳还是要让她上门来才方便,做好了之后取衣裳就不用孙娘子专门跑一趟了。
算着日子差不多,霍云岚就准备亲自去一趟。
“今儿我带环儿去孙家铺子,苏妈在家里看着福团吧。”
苏婆子闻言,一面给霍云岚系披风一面道:“不过是取衣服,夫人何苦亲自走一遭?让手底下人去也就是了。”
霍云岚闻言笑道:“我也是想出去转转的,孙家铺子和徐左两位先生都在同一条巷子里,咱家的肉饼铺子也在那儿,去这一趟,这几个地儿都能转过来,也是不错。”
待上了马车,徐环儿就仔细地掩好了车舆的帘子。
如今天气渐凉,处处都要小心,省的过了寒气。
霍云岚则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包蜜枣,自己含了一颗,又给环儿喂了一颗,身子懒懒的歪在软枕上,而后对着徐环儿道:“那边的盒子,拿过来打开。”
徐环儿依言取了箱子,打开来,而后就瞧见里面是个算盘。
她有些不解的抬头,就听霍云岚道:“左右在车上没事儿做,环儿你练练打算盘吧。”
徐环儿一听就抿起了嘴唇。
说来也怪,她学什么都快,偏偏到了这算盘上,像是突然丢了灵气儿似的,到现在都打不利索。
以前她都是靠着背九九来算数的,躲着用算盘,如今被霍云岚提起来,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便认命的低头开始拨弄算盘。
霍云岚则是一边吃着蜜枣一边在旁边看,偶尔指点一下,很有耐心。
可很快,霍云岚就听到外面有个声音传进来:“书斋之地,怎容得尔等放肆?”
这声音听着耳熟,霍云岚立刻分辨出,是魏淮。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伸手敲了敲车舆壁:“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徐环儿这会儿也把算盘放回到了盒子里,伸手去扶霍云岚。
霍云岚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撩开帘子往外看。
而后就瞧见车子正行到魏家药铺附近,不远处便是魏家书斋。
而书斋前面站着几个衙门差官打扮的人。
霍云岚一瞧,思及之前魏临说过的事儿,便知道这是府尹衙门派来的人。
徐环儿有些着急:“他们要做什么?夫人,反正药铺就在旁边,我们让人去瞧瞧吧。”
“不成,我们不能出面。”霍云岚轻声道,“那些差官是奉命办事,无论对错都是得了府尹衙门的命令,这都城里无论是谁敢当面冲突,那些御史台的人就能用折子把人淹了。”
徐环儿闻言,立刻歇了心思,可心里格外焦急:“那,夫人,那怎么办?”
霍云岚想了想,招呼了随行的护卫过来,道:“去,现在去找明啸卫的人来,他们的职责有护卫都城,想来这会儿应该有人在附近转悠,找他们来应对一二。再找人去寻将军,尽快。”
护卫领命而去,徐环儿不解:“明啸卫不就是将军的人,和咱们出面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明啸卫过来起码能问问情况,拖上一时半刻再说,想来罗大人也不是真的想要给咱家难看,那些差官这会儿怕是也为难着,这时候再去叫将军也来得及,之后的事情交给将军便是。”
正如霍云岚所想,领头的差官洪五确实是心里叫苦。
今儿本来挺好的,衙门里清清静静,没有人来告状,也没有谁闹事,尽然是一片令人欢喜的寂静景象。
对府尹衙门来说,都城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要他们出面。
办好了,应当应分,办不好,罚俸停职。
故而府尹衙门里,上到罗荣远,下到差官衙役,谁都盼望着一切太平,最好衙门里每天都空荡荡的才好呢。
可是谁想到,今儿一大早叶宰相就让人带话给罗荣远,希望他整肃都城风气,对治下书摊书铺严查。
罗荣远早就知道叶宰相的意思,可是他一直没动手。
如今被叶宰相堵住了,官大一级就压死人,更何况叶宰相比他大了好几级,罗荣远无法,只能派人出去做做样子。
这洪五之前和魏家还有些渊源,在魏二郎会试得中时,便是他去魏家报的喜,当时还得了不少赏钱呢。
正因如此,罗荣远才把洪五派过来,就是为了走个过场,也好应付差事。
谁能想到洪五是个有分寸的,手底下带出来的人却是个愣头青,到了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把人家书斋外面的摊子给掀了!
这一掀,洪五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见了鬼了,平常呈呈威风就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魏大郎的书斋!
人家弟弟是翰林院的修撰!还有个弟弟是上将军!黑白两道……不对,文武两道都有人,这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洪五突然觉得,自己今儿过来,别说赏钱讨不到,怕是小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魏淮听到动静出来瞧,见状立刻出声质问。
洪五赶忙上前,只是他急的满头是汗,说话都打结,磕磕巴巴的也没把话说全。
卓氏一直跟着自家郎君,现下瞧见有差人过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卓氏面色如常,手却已经开始往腰上摸。
她虽长了一张柔弱温婉的面孔,可是骨子里还是快意恩仇的脾性,就是讲究个是非曲直。
假使这差官敢碰她郎君一根汗毛,卓氏的鞭子怕是就要直接奔着脸去了。
而就在这时,明啸卫的人来了。
也是魏家那护卫运气好,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穿着明啸卫衣裳的人,赶忙上前说明了情况求助。
却没想到,他正好求到了叶瑜。
叶参将自然不是出来巡街的,而是得了些空闲,想要到这附近的茶铺里歇歇脚。
听了护卫的话,他本不想去,但是想着是魏临的亲戚,他又素来看魏临不顺眼,所以叶小郎君就想过来瞧个热闹。
霍云岚也瞧见了他,一看是叶瑜过来,她低声道:“坏了。”
本想着请人来帮忙,谁想到正好碰上了叶参将这么个混不吝的?
换成旁人还能帮扶一二,可这位叶参将原本就与自家相公不睦,还是叶宰相的儿子,如何能站在自家这边。
霍云岚眉头微皱,便想着下车亲自去瞧。
可就在这时,书斋前面异变突生。
原本叶瑜是来瞧热闹的,既然是瞧热闹,那就不能站的太近,也不能太远,他便准备挤在人群里跟着看看也就是了。
可是刚一看清里面的情况,叶瑜就突然顿住了身形,眼睛瞪大,俊秀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而后,叶瑜就顾不上别的,直接挤了进去,大步向前,一把拨开正在跟魏大郎赔罪的洪五,直直的站到了魏淮面前。
卓氏一瞧,以为又是个来者不善的,立刻上前两步挡在了魏淮面前,眉头微皱,瞧了瞧叶瑜身上穿的衣服,嘴里道:“这位大人,我家相公身子不便,还请站远些。”
叶瑜却充耳未闻,只管盯着魏淮瞧。
这时候郑四安也赶了过来。
魏临不好直接出面,他去了府尹衙门,这边便让郑校尉过来瞧瞧。
而郑四安如今的官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只是他没想到叶瑜比自己先到一步。
见到这般场景,郑校尉心里也是一个咯噔,生怕此事牵扯了叶瑜又横生枝节。
他赶忙走上前去,可不等郑四安说话,就听到叶瑜开口,声音微颤:“你,你是韦大哥吗?”
卓氏一愣,扭头去看魏淮。
而魏大郎也面露不解,他先轻轻拉住了自家娘子的手臂,换成自己护着她,然后才对着叶瑜道:“这位郎君,在下是姓魏不假。”
“数年前,你可曾去过望门关?”
魏淮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伤腿。
他怎么会忘记望门关?
自己的伤,便是在那里受的,如今想起也只剩一声叹息。
定了定神,魏淮重新看向叶瑜,面上已是神色如常:“去过,大人问这个做甚?”
叶瑜看了看他,又低头瞧了瞧魏淮明显不便利的腿,很快,叶小郎君的眼里就冒出了水光。
而后,在魏淮错愕的目光中,向来倨傲的叶小郎君伸手撩起衣袍前襟,直直跪地,声音里竟带出了几分呜咽:“恩公,我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