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虽是后宅妇人,可是随着几个儿郎上进,房氏也越发心思清澈起来。
女子素来都是为母则强,房氏向来都是为了自家孩子考虑的,假使他们是在家里厮混的纨绔,房氏自然要努力筹谋,多多攒些银钱也就是了,可如今儿子们各有前程,甚至已经入了都城,房氏自然不能得过且过。
约束族人,平衡乡邻,还要时不时的敲打一下手下佃户,房氏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安排妥帖。
孩子有本事了,当娘的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如今杨知州来了,房氏亲自去迎,一则是因为杨大人是官身,二则是为了自家考量。
这杨大人虽然名声不好,男女之事上分辨不清,可是到底大面上是没错出的。
如今楚国以仁孝为先,敬尊敬长,虽然房氏尚且不知杨知州为何人而来,可只要自己在,想来也不会闹得太难堪。
卓氏见房氏出门,便也跟上去,只是因着身怀有孕走不太快。
她扶着婆子的手,一边走一边道:“郎君呢?”
“回夫人的话,大爷刚回来过一趟,见夫人与太夫人正说话,便没有进门,说是要再去趟书肆。”
卓氏闻言,轻轻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担忧。
之前因着魏淮在战场上出了意外,伤了腿,不良于行,哪怕出门都要让人搀扶,明明是个顶威武的郎君,却要落到这般模样,卓氏没少掉眼泪。
她嫁给魏淮,便是因为身为镖头之女的卓氏就相中了魏淮的顶天立地,无论胸襟还是功夫都是好的。
结果这一伤,什么都没了。
可卓氏不觉得自己苦,她是真心爱慕魏大郎的,每每只是心疼,心疼得紧,尤其是魏淮想要重新站起来时痛彻心扉的模样,总让卓氏泪水涟涟。
幸而魏家富贵,关系和睦,婆母仁善,几个小叔都省心,卓氏的日子总归是好过的。
如今,魏淮虽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跛,但能自己走动已经很是难得。
原本魏大郎就是个交友广泛颇具侠气的脾性,身子好些了就陆续有友人上门。
之前卓氏一直不知道自家郎君的那些朋友都是什么来路,可是她娘家镖局遇到了此劫镖之事,竟也是魏淮出面平了事情,便让卓氏觉得她对自家相公的本事还是没有完全认识。
后来魏淮要经营书肆的时候,谁都不同意,就连房氏都说书肆还不如家里的庄子赚钱,加上魏淮腿脚不好,便让他歇着。
只有卓氏一力支持他,如今几个月过去,书肆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而两人也得偿夙愿,得以梦熊,算是有希望全了儿女念想。
虽然日子还是一样过,好像没什么太大变化,可是卓氏却觉得自己重新尝到了蜜糖般的甜。
如今眼瞅着可能要出事儿,卓氏的第一反应便是寻自家相公:“去使人跟他说一声,杨大人来了,爹爹去了庄子上,今日怕是回不来,让相公早些回家。”
“是。”婆子应了一声,便去吩咐腿脚利索的小厮去找人。
卓氏则是顿了顿脚步,又让人去把自己的鞭子拿来。
等婆子回来时,就瞧见自家夫人正神色平静的将鞭子慢悠悠的缠在手臂上,然后用外袍宽大的袖口遮住。
婆子是一直伺候卓氏的,随她一起陪嫁到了魏家,自然知道她的本事。
只是这会儿婆子还是有些担心:“夫人,你身怀有孕,还是不要动这些的好,免得伤了胎气。”
卓氏则是柔柔一笑,声音温婉:“不碍的,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婆子也不好再劝,只管与卓氏一同走向魏家大门。
可是还没靠近,便听到了鞭炮噼啪的声音!
卓氏自怀胎以后,胆子就变得小了些,突然听到这般响动立刻搂住了婆子的胳膊,面露惊讶。
而后就见房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一把扶住了卓氏,嘴里道:“怎得出来了?赶紧回,你是双身子的人,莫要被那些烟尘气呛到了。”
卓氏先是乖顺的点点头,而后看了看前头,瞧见杨知州正坐在前厅,身边并没有跟着媒人,也没什么随侍,她便小正对着房氏问道:“娘,杨大人来做甚?”
这一问,卓氏脸上就露出了个掩饰不住的笑容,握紧了卓氏的手,努力让声音平缓,可还是比平常微微扬高了些,道:“咱家有喜事,大喜事!赶紧让大郎回来,我也去找人接你公公了,明儿咱家就开始摆席面,流水席,摆满十天才算够!”
卓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笑。
不过很快,她就听到在鞭炮声渐歇后,传来的锣声,以及官差响亮的声音:“恭贺魏家二郎得中状元魁首!”
……状元!
一句话,便让跟着过来瞧热闹的百姓恍如水滴进油锅里,登时炸开了。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魏二郎是个有能耐的,当初得过案首头名,乡试也是高中解元,那时候可是知县老爷敲锣打鼓的上门来送大红花的。
可是解元虽然难得却也不算顶顶稀罕,乡试三年一次,在定州,每隔三年就能出个解元,到底还是要看前程和官身的。
状元却是不同,中了以后,就是从六品官位。
要知道,他们的知县父母官是个七品官,状元得中,就是直接在仕途上跨了个大步!
哪怕是不懂的这些的百姓也都是瞧过戏曲,听过话本的,而在这些里头,状元公被刻画的比现实里更加厉害。
这是文曲星下凡的人物,带着仙气儿哩!
一时间,魏家门前热闹起来,不少人都上赶着过来跟官差询问,还有的准备去魏家道贺。
房氏早有准备,请杨知州在前厅稍坐时,便给门房留了话,无论谁来问,都只说明天家中开席设宴,到时候自当请他们前来,便免了今日被扰了清净。
卓氏也很是欢喜,回房之后,笑盈盈的瞧着房氏道:“二弟得中状元,也不辜负这些年的苦读,”说着,她挽住了房氏的手臂,“娘能教出这样的好儿郎,自是极有本事的,想来再过不久娘就能得个诰命傍身呢。”
房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怀了个娃娃,你倒是比以前嘴甜多了,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卓氏笑着眯起眼睛。
其实这些话她是会说的,也懂得说,只是以前一心挂在魏淮身上,处处担心,便没有心思说玩笑话,也没有心思哄婆母欢喜。
如今日子顺遂,听到的也都是好事,心思开阔,自然说话也好听了。
而后卓氏好奇问道:“娘说双喜临门,还有什么喜事?”
房氏弯弯嘴角:“三郎得了个实差,只是刚才杨大人说的模糊,加上外面有爆竹声,我没听真切,可我想着应该是喜事。”
卓氏眨眨眼,点了点头。
那杨知州的人品如何,她也是清楚的,最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魏诚得中状元自是足以振动定州,但还不至于让知州大人动用这么大阵仗敲锣打鼓上门道贺。
只怕,自家三弟的这个新差事才让他急,让他怕。
不过婆媳两个都不太懂得朝廷之事,甚至分不大清楚将军和上将军又何分别,等魏淮回来时便跟他细问。
魏淮解释的倒也通俗易懂:“将军之名能光耀门楣,上将军之职能实权在握。”
房氏这才真切的欢喜起来,立刻就去关起门来拜祖宗念佛经,很是虔诚。
又过了些日子,魏诚和魏临的家书也到了。
魏诚所说不多,问候了父母兄嫂是否安好,附上了四郎新研得了的新耧车式样,让魏父可以去老家庄子里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也算是魏宁尽的孝心。
魏临则是多写了些,房氏看完,便递给了魏父:“你细瞧瞧。”
魏父正端了洗脚水过来,闻言,便把盆子撂下,让房氏泡一泡松快下,自己凑到了烛火前细细看着书信。
她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房氏瞅他,心想着,怕是这人连儿子写的是什么都没看进去,光顾着高兴了。
不过房氏觉得也应当,这是十里八乡的,谁家儿郎有自家这样有出息的?
寻常人家能出来一个好的就不容易,自家一下子出了四个,个顶个的能耐,尤其是这几天二郎三郎的喜庆消息顺着风就传遍了,谁见了魏家人都是端着笑,嘴里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头搬。
魏父是个也算是个心气儿高的,平日里也常常私下里跟房氏念叨,盼望着儿子们能有出息。
结果真的到了这一天,魏父先是在院子里头坐了一夜,第二天半点不困,神采奕奕的去流水席上应酬宾客,好似一夕之间年轻二十岁似的。
如今瞧见都城里来的信,就剩下咧着嘴乐,一句话都不说。
房氏觉得哭笑不得,便道:“三郎这次是写信来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去都城里头住。”
其实魏临的顾虑房氏也是清楚的。
定州并不在国与国的交界处,寻常也是相对安定的,加上由运河贯穿,相较于别处,无论是贸易还是钱物都是要好上不少的。
可是这里到底比不得都城。
房氏声音平和:“三郎如今得了王上赏识,也升了官,大郎说,三郎的官位已经是能调动几十个军府了。”
魏父看了房氏一眼:“娘子还知道军府?”
房氏则是一脸坦然的回道:“不知道,可我猜也猜得到三郎有本事着呢。”
魏父本想给她解释一下军府的意思,但是对上房氏的视线后,话在嘴里拐了个弯立刻咽了回去,转而道:“说得对,三儿是能耐的,想来他所考虑的也是周全。大郎怎么说?”
魏淮是家中长子,如今在定州城中也算有些人脉根基。
若是去了都城,便是从头开始,而且一开始定然是要借两个弟弟的势,他能不能点头魏父拿不准。
房氏则是抬抬手,魏父立刻拿着布巾递过去,就听房氏道:“大郎素来是个有成算的,不用担心,他心里盘算得定,刚便同我说了,都城安稳,而且一家总要团聚才好,为了咱们两个着想,他自然乐意。”
魏父笑的得意:“我儿子就是孝顺。”
“不过大郎说,他暂时脱不开身。”
“为何?”
房氏将布巾放到一旁,而后道:“大郎媳妇如今正是紧要时候,自然离不了人。”
魏父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脑子,对,再等等,回头一起去才好。”
“也正好用这段时间收拾一下家里的铺子田产。”
魏父道:“交付给族中耆老代为管束也就是了。”
房氏笑了笑,声音温和:“这庄子是咱家安身立命之本,等闲不能随便给人的,你还是想想清楚,不要这么着急决定。”
魏父是个本分人,心里疑惑,脸上也就带出来:“娘子这话我有些不大明白……”
“不急,再等等,把我们要离开的风放出去,”房氏说着话,眼睛微微眯起,这动作与魏诚一模一样,“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我们决断。”
魏父自知自己绸缪不足,故而他向来很听房氏的话。
这会儿也是一样,魏父立刻点头,然后高高兴兴的上了床榻,拿着信又看了一遍,还拉着房氏念了一遭,这才睡下。
转过天来,则由魏大郎执笔写回信。
等信到了都城里时,已是到了四月下旬。
这个时节牡丹开得极好,萧成君最是喜欢牡丹的,得了几盆新鲜的就给霍云岚分了几盆来,还专门让金匠造了个牡丹式样的铃铛,不好挂在马车外头,只悬在车舆里面,走起来叮叮当当的也很是好听。
回信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去鞠场的路上。
等到了,霍云岚便被大公主和萧成君拉走。
这蹴鞠会选在这个日子也是有讲究的。
此时正是春天最舒服的时候,风也褪去了之前的料峭寒意,透着温暖。
之前都城里从上到下都在忙着殿试之事,楚王更是要亲自阅卷,很是辛苦,而再过些日子便是端午节,都城里会有不少热闹场景,还有赛龙舟比赛,到时楚王也要亲自观礼。
只不过,观礼的时候,坐的都是高台,吃的都是冷食。
底下百姓热热闹闹,享受着与王族同乐的快意,可在阁楼上吹风的人其实是瞧不太清楚下面的情境的。
一说到这个,萧成君便一脸可惜:“端午庆典年年都有,可是王族之人就只能远远的看,还要饶有兴趣的看,但是那么远,根本什么都看不真。”
霍云岚有些奇怪:“既如此,离得近些不就是了?”
这次开口的是萧淑华:“那处阁楼是早就有的,为的就是让君王贵族坐在高处,并不是让他们能够享乐观赏,而是让百姓一抬头就能瞧见,这样方能聚拢民心。”
霍云岚素来是伶俐的,这次也是一点就透。
显然端午节并不是给君王过的,而是君王陪着百姓过的。
借此机会向百姓传达君臣和睦与民同乐的美好场景,至于楚王心里是不是真开心,反倒不重要了。
霍云岚便笑道:“怪不得这次鞠场里来了如此多的人。”
既然之前忙也忙过了,过阵子的庆典也不回太舒坦,便在中间加个蹴鞠会,让大臣王子全都下去比试一番,楚王哪怕只是过过眼瘾都是高兴的。
萧淑华则是捏了颗龙眼吃,笑着道:“等下瞧着吧,不单单有男子蹴鞠,那边还有女子蹴鞠呢,专门从圆社里面请来的蹴鞠校尉,想来也是精彩。”
霍云岚是头回碰到这般场面,一听便来了兴致。
可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安稳坐着,眼睛看向了场内。
就在棚子右手边的旗杆下,站着的便是魏临和另外几个眼生的,他们背后别着小旗子,颜色相同,想来是同一队的。
萧淑华也跟着看过去:“不知道魏将军蹴鞠踢得如何,这次正好见识一番。”
霍云岚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其实这事儿她也问过魏临,自家表哥说的是:“蹴鞠之前便是让兵将聚齐磨练兵法战术、强身健体的玩法,我自然是会,踢得还很不错,娘子放心,我定然给你赢了头彩回来。”
霍云岚自然信他,只是就在魏临对面的那一队里,便有大公主的驸马常明尚。
她总不好当着公主的面说自家必胜,可也不愿意谦虚说自家输。
分明这蹴鞠赛不过是个玩乐罢了,但霍云岚却因为魏临下场而格外紧张,手里捏着帕子,话都不乐意乱说,生怕说错了什么就应了验。
萧淑华见她如此,也不再打趣,只管笑着往霍云岚手上也塞了个龙眼。
这时候,就听萧成君惊讶道:“那不是卢家娘子?我记着她一直寡居,住在城外道观里,如今怎么回来了?”
萧淑华语气淡淡:“她之前嫁的是常家旁支的郎君,那郎君战死沙场,她这才寡居至今,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加上那郎君算起来也是常家的族亲,她的娘家在都城里也算清流文官,回来倒也并无不可,常家也说了,无论她另嫁他人还是住在常家都是可以的,嫁妆也都尽数给她自己处置,如今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萧成君点点头,可到底不是自家事,也就没多言语。
霍云岚听了这话便扫了一眼,瞧见那边坐着的是个面容略显苍白身姿单薄消瘦的女子,瞧着就觉得是个可怜的,只是她姿容不显,倒是身边伺候的婢女中有个格外出挑,那模样惹眼得很。
不过霍云岚这会儿满心都系在自家相公身上,无心关注其他,便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很快,蹴鞠场上便是分列两边,场边观赛的人也都安静下来,局势瞬间变得紧张。
霍云岚心里仍有些不安定。
和魏临在一起的都是明啸卫的人,参将居多,而明啸卫如今还未归心,其中参将多世家子弟,魏临尚且没有尽收人心,如今便要一同出场。
输赢倒是其次,只是这蹴鞠也难免磕碰,回头配合不好,若是伤到了哪里可如何是好?
萧成君则是小声道:“能这么安排,王上也是用心了。”
霍云岚低声道:“什么?”
萧成君给她指了指:“你瞧,魏将军那边的除了郑校尉,其他的都是明啸卫的参将,里头领头的就是叶宰相的小儿子,叫叶瑜,最是桀骜不驯的,可是你再悄悄另一边,”说着,萧成君又换了个方向道,“那边多是文臣,可也有不少堪比蹴鞠校尉的好本事的,后头站着的叶宰相虽不下场,却是做了教头的活计。”
霍云岚关心用甚,这会儿也就想不起别的,便问道:“这又如何?”
“这便是逼着叶参将尽心竭力,才好不让人有微辞,云岚放心吧,这场你相公定能赢得。”这话,萧成君是小声对着霍云岚说的。
她可不会让萧淑华听到,不然这位护短的公主殿下怕是要直接伸手捏她脸的。
霍云岚也稍感安慰,而后就想到,这种分队向来也有深意。
一来是文臣武将之间的碰撞,二来还有叶家父子在,最紧要的是,叶瑜要专心致志,不能拖后腿,这也给了魏临显示自己统领能力的机会。
比赛定是好看的。
也正如霍云岚所想,比赛确实不错,两边踢的热火朝天,很是热闹。
武将这边身体极好,能跑能冲,跳起来都能过人头顶。
文臣那边却不甘示弱,他们配合更好,显然私下里没少练习,加上后面还有位老谋深算的叶宰相坐镇,倒也不落下风。
萧成君看得兴起,便拉着霍云岚到了前排去坐。
这里寻常是摆着几张空桌子的,乐意看就来看,自不拘着。
可是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却瞧见场内异变突生。
蹴鞠如今用的已是能充气的皮球,只是外面的皮质依然坚硬,这才能确保这些孔武有力的汉子一脚上去不至于踢爆。
而刚刚,便是魏临与叶瑜对了脚。
两人都想要做动作,阴差阳错的就碰到了一处。
结果,两人都被对方撞得各退一步,皮球却横着飞了出去。
直直的就朝着观战台这边来了!
这球可不是寻常的布球皮球,这东西硬的很,碰上一下可不是玩笑的。
霍云岚立刻往旁边躲,伸手去拉拽萧成君。
可萧成君不是她,自她来了这里就没吃过什么苦,养尊处优,反应也降低了不少。
这会儿竟是愣在那里,没有动弹。
霍云岚着急,但是球来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她也没法反映。
可就在这时,有个人突然直直的冲过来,挡在了萧成君面前。
也是冲的猛了,球是挡下来了,可人也碰到了桌子上。
霍云岚一愣,萧成君则是先瞪大眼睛,而后才猛地起身:“四安,四安……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