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谁的崽

凯特非常不忿,“小姐, 这女人怎么回事?奥利弗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笑了笑, “傻瓜!我在这儿,距离他的房间只隔了不到20英尺, 就算梅丽莎真的是他的情人,他也绝对不会在我住在这儿的时候让我发现他俩的——嗯, 奸情?”这个好简单的, 演绎推理她也不是白学的好吗!想要误导她,那可得比她更聪明才行。

凯特愣愣的,“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 梅丽莎只是假装关门。”她走到最近的房门边,手扶门把,做了一个“关门”的姿势, “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从房间里出来?”

凯特这才恍然,“她是假装的!但是她——噢!我明白了, 小姐, 梅丽莎想嫁给奥利弗少爷!”

“可能是吧。毕竟奥利弗现在很有钱,还是个瞎子。”

“爱丽丝小姐!你不要总这么说奥利弗少爷。”

“好了,我们下楼吃早餐吧。”

“可这样不好, 太危险了, 你不能一直住在这儿,奥利弗少爷又看不见,万一那个坏女人冒充你, 进了奥利弗少爷的房间,怎么办?”凯特的小脑袋里还真是剧情丰富,狗血多多呢。

“你说的对。我会跟奥利弗说的,万一有人晚上偷偷进他房间,他可不能糊里糊涂喜当爹。”

“小姐,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主仆俩一边下楼,一边说着。

“就是说,万一他睡了不知道什么女人,几个月后可能会有人用肚子里的孩子来逼婚,他可能不会理睬,但也可能被逼着结婚。”

凯特吃惊,“什么?”

“你看的戏剧还不够多。”

*

奥利弗出去散步了。

要是以往,早餐前这段时间,他会骑马出去跑一圈,但失明后就没法骑马了,只能在庄园附近溜达溜达。

散步回来后吃早餐,也没法自己取餐,餐厅女仆帮他拿他爱吃的食物,放在他面前。

“爱丽丝。”

“我在。”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坐过来,到我身边来。”他摸着身边的座椅。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怎么,要我喂你吗?”

“不用,不过,要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爱丽丝有点脸红了:这家伙!以前他可是不会说这种调情的话的。

他吃的很慢,女仆给他拿了两片面包片、一些鸡腿肉、一小碗水果沙拉,用叉子就能吃了。

“你上午要做些什么?”

“没什么事情做,就是看看书,陪你说说话,你想出去走走吗?”

“我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能总是走动。刚才的散步已经足够了。”

“医生什么时候来给你复诊?”

“周六。”

“我让雅各布回去拿我的书稿和资料了,这几天我可以多陪陪你。”

“这几天的时间可以全给我吗?”

“我想可以。噢,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奥利弗放下叉子,向她倾斜身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你听说什么了吗?”

“没有。如果你指的是梅丽莎的话。”

他摸着餐巾擦了擦嘴,“来,我们上楼吧。”

*

奥利弗的房间也是一间起居室带一间卧室,她小时候就到过他房间,那时候她年龄小,不是很讲究规矩,牛顿庄园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说起来她对这座大宅也很是熟悉呢。

按说她现在成年了,他俩没有订婚她不能进他房间,但两个人都无意讲究这些规矩,从管家巴特勒到仆人们似乎也都认定她是将来的女主人,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爱丽丝突然想起来,她已经住过戈登家的法拉第庄园、拜伦家的纽斯特德庄园,现在又住到牛顿庄园,而且好像这三座庄园的仆人都认为她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女主人。

她觉得好笑,但又轻叹一声。

“叹什么气?”他问。

“你可别告诉我,你在哪儿有个私生子。”

“我没有。我不会让你为了这个有借口跑掉。”他可是很会吸取教训的。

“那个梅丽莎,她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笑,“她对你说什么了吗?”

“她没说什么,但是做给我看了。她假装从你的房间离开。”

他忙问:“你不会相信了吧?”

“都说了她是假装,我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她肯定是看你出去散步了,偷偷下来在走廊里等着,等到我出来,就假装刚关上你的房门——这个手段太低级了,要是我根本不会这么做!她是想让我误会她是你的情人,是吗?”

“应该是的。”

“你喜欢她吗?”

“别乱想,她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要是会喜欢她,那一定是我眼瞎了。”

“你现在就是眼瞎了。”

“是啊,我好可怜的。”他将脸转向她,伸手顺着她手臂摸上去,摸到她的脸,“有人趁着我看不见,欺负我。”

“谁欺负你?说出来,我帮你揍他。”

“就是你。”

“哎呀!我这不叫欺负你,我这是陈述事实。”

“你不是嫌弃我看不见了?”

“还早呢,你的眼角膜没有物理损伤,理论上是可以痊愈的,等你胸口和背后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去伦敦找更好的医生。伦敦要是没人能治好你,我们还可以去巴黎,我听说巴黎有很高明的医生。”不差钱的话,当然可以满欧洲的找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

“爱丽丝,你要一直陪着我。”

“我会陪着你的。”

他手指摩挲着,摸到她的嘴唇,靠近她,情意绵绵的吻着她,吻了很长时间。

眼睛看不见了,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当时他前胸后背都疼得不行,胸口流血,眼睛疼得睁不开,吉米奋力将他背到后方,拽来一个医生给他治疗。受伤的士兵源源不断的送到帐篷里,医生、护士根本忙不过来。

医生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发现他没有生命危险,骨头也没有断,就将他搬到轻伤病区。吉米按照上次爱丽丝来看望奥利弗的时候教的,先用蒸馏水给他清洗伤口,然后用干净绷带为他包扎好胸口后背的伤口,再用干净棉花蘸着蒸馏水给他擦了脸,这才发现他眼睛红肿。

战斗结束后,韦斯利将军来探视伤员,见到他躺在病区的行军床上,医生说他眼睛被灼伤,可能会失明,于是韦斯利将军将他的名字放进重伤员名单,几天后就送他回了英国。

他年轻、健康,从小养尊处优,吃的好喝的好,体质比普通士兵要好,外伤恢复的很快,但眼睛一直看不见。刚受伤的那几天,他还不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情,认为用不了多久,等眼睛消肿后就能看见了,可是几周后,他还没能痊愈,内心实在很是焦虑。

他怕自己真的再也看不见,成了个瞎子,那就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他再也看不到爱丽丝,他拼命想要记住她的容貌,可怕的是,他惊恐的发现,记忆中她的容貌渐渐模糊了。

但纯爷们是不会随便对别人说这些的。他不想告诉爱丽丝,不愿让她担心,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记忆居然不像他想的那样牢靠。

他其实记得的都是小时候的她,她刚到戴尔斯福特之屋的时候不过10岁多一点,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可爱女孩,几个男孩都喜欢跟她在一起玩,他们抢着教她骑马、射击、玩板球,所以长大之后,他们都爱上了她,这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

雅各布从伦敦带回了她的书稿和资料,装了整整一个大行李箱。

爱丽丝要管家巴特勒给她的起居室搬了一张大桌子进来,将资料分门别类放在桌子上;又订做了一块木板,挂在墙壁上。

她将素材和资料用大头钉钉在木板上,在纸片上写上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各种排列组合,编织框架,然后往里面填充故事线和细节。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之前她写作只是想到一个有趣的人物或故事,就可以开工了,新书计划要将所有五部曲的主线、副线全都理清楚之后才开始写作,五本书要线索连续、故事线清晰、人物饱满,实际是很难的。

奥利弗经常来“看”她工作,但不问她到底想写什么。爱丽丝一边在故事板上贴纸条,一边跟他下棋。他看不见,能做的事情不太多,倒是可以下下盲棋,凯特帮他们移动棋子。

爱丽丝有时候陪他出去散步,她还是习惯在上午工作,午餐吃的简单,照例要午睡两小时;下午,她要出去骑马,朱利安陪着她,奥利弗只能寂寞的待在家里;吃过晚餐后,她会给奥利弗念半小时书。

5月底,朱利安兴奋的向全家宣布,玛利亚怀孕了!

玛利亚要到7月份才年满18岁,爱丽丝就总觉得她太年轻,她会在18岁半就成为一个小奶娃的妈妈,想想就觉得,哎呀,真吓人!

她跟奥利弗说到觉得玛利亚太年轻了,要是20岁以后再生孩子可能更安全一点。

“母亲也是18岁就生了我。”他淡淡的说。

“杰玛夫人?你还记得她吗?”

“只记得一点点了,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5岁。”

于是,杰玛夫人23岁就去世了……这更吓人了。

“对了,你的小弟弟呢?”她忽然想起来。

“他——应该死了,可能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男爵还是不肯告诉你吗?”

他摇头,“他不肯说。但我看,他对奥古斯都也就一般,算不上很疼爱。”奥古斯都是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卡罗琳夫人的儿子。

“我看过家里的账本,从阿尔伯特出生那一年开始查,家里的各项支出都是有细则说明的,但有一笔给付苏格兰某个教堂的费用从阿尔伯特出生后半年突然增加了将近一倍,直到阿尔伯特快9岁的时候。”

“他——也许他早点去世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他活的很痛苦,早点死掉会是一件仁慈的事情。”他表情仍然淡淡的。他们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想要有多么兄弟情深当然不可能,只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一个父亲不肯承认的生来残疾的孩子,真的还是早点死去以解脱痛苦比较好。

“爱丽丝,”他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背,“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想法了,可能我必须得面临死亡才能理解你的恐惧。‘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不想死,更不愿意你冒着生命危险。我们……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你在我身边,别离开我。”

爱丽丝觉得很难回答。

“你还在想什么?你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我都可以接受,但你不能离开我,永远都别离开我。”

“我、我不能保证。”

“不行,你必须保证,别离开我。爱丽丝,我是个瞎子了,我以后……我以后都没法再看见你,你真的能狠心再次拒绝我吗?”他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得留在我身边,告诉我我不是个没用的废物。”

爱丽丝简直目瞪口呆:可恶!明知道他故意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但就是没办法狠下心拒绝。

“我还是不能保证不离开你,但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眼睛恢复视力的那一天。”她低声说。

“你真狠心。你还是这么无情,可是——真是糟糕,我就是爱你。你还得答应我,你陪着我的时候,不许跟伊沃或是乔治在一起。我受不了,但我现在看不见,打不过他们。”

她顿时气愤的捶了他胸口一拳,“你说什么?”

他疼得喊了一声。

她慌了,“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

“没事。”他脸色发白。

“伤口不会破裂吧?”

“我……我不知道,你看一下。”

她给他脱了外套和衬衫,检查了一下绷带。还好,没有血渍,看来伤口没有裂开。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他受伤已经1个多月,胸口是有撕裂伤,所以刚受伤的时候流了很多血,但伤口是经过缝合的,早该愈合。

她猛地捶了他手臂一下,“你装疼!”

他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低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心疼?好啦,你这个小傻瓜,明明你心里很喜欢我,就不要总是想来想去的。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不管是已经说过的还是没有说过的,你就留下,行吗?要是我以后改变主意,又逼你结婚或是生孩子,你随时可以离开,这样可以吗?”

“住在这里吗?”

“不好吗?巴特勒早就把你当成我的未婚妻来对待了,以后你也会是牛顿庄园的女主人,哪怕我们没有结婚,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女主人。”

她想了一下,好像也没问题。

“那你也得答应我,不能随便跟别人结婚,也不能——也不能随便跟人上床,我知道你在里斯本的时候有情人,你是成年男人了,要说你到现在都没有跟人上过床,那也不可能,我能理解。你别担心,我不在意之前的事情,我也……”

“你不用说,我知道。”他很不情愿的提到拜伦的名字,“我也不在意你和……乔治。但你以后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乔治就是这个性子,他不可能像我这样做出承诺,他会伤害你。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情,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对你忠诚,绝不伤害你,绝不让你难过。”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口移走了,她觉得就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奥利,奥利!”

“快答应。”

“好,我答应你。”她晕晕乎乎的说。

“我也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你的。”

*

奥利弗一直都是一个很细心又温柔的人。

即使看不见,也很会照顾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食物,要厨娘去采买她喜欢的食物,按照她的饮食喜好烹调;她走的急,没有带多少衣服,这不算个事,记下她的身材尺寸,派人去伦敦订做最新款式的各种外套和裙子,还做了很多鞋子;买了一架新的三角钢琴,给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弹琴用。

爱丽丝年初寄给他的钱袋丢在巴达霍斯,她又给他做了一个钱袋,还是做得很慢,做了快1个月才做好;她送他的自画像倒没有弄丢,带了回来,但他觉得自画像太小了,只适合放在床头柜上,于是又从伦敦请了一名专画人物肖像的画家,为她画了一张全身油画;奥利弗也画了一张全身油画,画完单人画像后,他又跟爱丽丝在一起画了一张双人画像。

专画肖像的画家画功不错,双人画像挂在奥利弗的卧室里,就跟后世的结婚照差不多。

牛顿庄园上下都已经确认,奥利弗少爷很快就会跟爱丽丝小姐订婚了。

*

男爵也是这么问长子的。

“不,我们不会订婚。”奥利弗的回答出乎男爵的意料,“她现在暂时不想结婚,我尊重她的意见。”

“可这不符合规矩。”

“规矩?她不在乎规矩,我也只能这样。父亲,您不用担心我和爱丽丝。”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你知道你需要有继承人的,对吧?”

奥利弗摇头,“实际上,我可以不需要继承人。玛利亚要是生了儿子,您就不必担心继承人的问题了。”

男爵瞪眼:“让我弄明白:爱丽丝不想结婚,所以你们不会有孩子——可这个问题不是很好解决吗?让她怀孕,这样她为了孩子的身份问题,就必须同意跟你结婚了。”

说的好有道理真的无法反驳,操作性还很强!

男爵是从爱丽丝的家庭宗教背景考虑问题的,爱丽丝或许可以不结婚,但如果有了孩子,她不可能让孩子成为不合法的私生子。

奥利弗也觉得自家老爸的提议很有可行性。

但他还是摇头,“不行,你不明白爱丽丝有多狠心,她——我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男爵深深觉得自己的长子是个笨蛋。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牛顿庄园三楼的一个房间,传出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时间很晚了,已经过了午夜12点,爱丽丝被吵醒了,拿出火柴点着蜡烛,看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怀表:凌晨1点多。

出了什么事情?

她拿起床尾换衣凳上放着的晨衣,穿上,开门出去。

朱利安也被吵醒了,穿着男式长睡衣,睡眼惺忪的站在走廊上,不满的喊着:“怎么回事?”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吗?”爱丽丝打着呵欠。

“我打铃叫了巴特勒上来。”

不过巴特勒没空过来,而是叫了一个女仆来通知他们,说是梅丽莎小姐生病了。

朱利安冷笑,“生病?到底是谁在尖叫?”

女仆说:“是梅丽莎小姐的女仆。”

“梅丽莎怎么了?”爱丽丝皱眉。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巴特勒管家让厨房烧热水,还叫杰西去请医生。”女仆犹豫了一下,“我看到梅丽莎小姐的女仆抱出来带血的裙子和床单。”

朱利安想了一会儿,又冷笑,“不知道她这次又耍什么花样。”

“我想上去看看,你要去吗?”爱丽丝问。

“你等一下,我跟玛利亚说句话。”他匆匆回房,一会儿又出来。

奥利弗的房门打开了,“朱利安。”

“我在。”

“我跟你一起上楼看看。”

“奥利。”

“爱丽丝。”他伸出手。

爱丽丝拉着他的手,“你要上去吗?”

“我担心她又玩什么花样。”

啧啧,看起来俩兄弟都深受其害的样子,就是不知道男爵怎么能容忍这么一个不安分的继女?他再宠爱新妻子,可一个继女肯定没有亲生儿子重要。

爱丽丝刷刷的脑补了一大通狗血剧情。

他们上楼后,发现三楼一通忙乱,仆人跑来跑去,换床单、提热水和冷水。男爵夫人在梅丽莎的卧室里,卧室里传来哭声。

男爵在梅丽莎的起居室里站着,见奥利弗、朱利安、爱丽丝都来了,便说:“梅丽莎流产了,是你们俩谁的?”

三个人全都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