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听得太久,柳夕颜将故事就着酒,把自己喝了个半醉。
忽而,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响,她眯着眼朝着窗外望去。
青石铺就的街道延伸而去,有许多行人在天街上缓步行走,他们在讨论前往尘南山森林的事情。
时值凛冽寒冬,钟乐城下起了毛毛小雪,风一吹,雪就打着卷儿吹到了其中一个仙君的头上——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位个子颀长的修士,容貌被雪挡住,看不太清,周身气度格外不凡。
看着人模狗样的,可惜那人旁边还跟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很耳熟,是在聚宝楼拍卖的时候那个没礼貌问候她大爷的家伙。
至于那位人模狗样的修士……他的身形有点眼熟啊。
柳夕颜拍了拍脑袋,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那是谁。
“师父……”一道影子压了过来,凉色铺在柳夕颜的手背上。
她顿了一下,扭过头来,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雪味儿,后才将江初月从头到脚纳入眼底。
少年站在烛台的斜前方,葳蕤烛火照亮了他的大半边身子和玉色清俊的脸庞,勾勒出美丽的线条来。
他眸光有光亮在闪烁,眼睛眨也未眨,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说话。
柳夕颜微微一愣,忽然发现……果然是人靠金装马靠鞍。
他原先长得就是极好看的,青涩也难以掩盖住他的绝尘容姿。
不过先前一直穿他的那些旧衣服,像是寒窗苦读的清贫学子或是卖身葬父的穷小子。
如今将那些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换掉后,穿上新衣服,矜贵气质立显。
他穿得并不单薄,里面穿的是拍卖来的冰丝甲,衣摆在火光中有银纹暗色流淌,外面套的是一件她刚刚在成衣店里随手给他挑的一件月牙白的大氅。
她挑的时候可没让他上身试,刚刚还想着自己有没有给他买大了,结果现在一瞅,尺寸刚刚好。
衣服再好看,也远比不上他那双认真盯着别人的丹凤眉眼。
只是被他看着,她就觉得心要软上几分。
柳夕颜心中再次感慨原主审美是在线的,挑人合修也要挑个最俊俏的。
就是有点儿不在乎她的老脸了,非要老牛吃嫩草。
她冲着他招了招手,微微一笑,“过来。”
他离她又近了一步,她一把隔着衣服抓住他的肩膀,捏了又捏。
江初月瞳孔微缩,呼吸滞住片刻,听她道:“这样穿还冷吗?我们要去的地方尘南山森林有冰天寒带,可能会很冷。”
他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师父,这样可以了。”
柳夕颜挑眉,这小子又在乱想点什么……
她狐疑道:“真不冷?”
见他认真点头,她无奈:“行吧,快坐。”
她给他点了些热菜,自己又端着醉花酿,抬头去看外面的夜幕了。
一轮上弦月孤零零挂在天幕上,在雪色中孤冷寂静。
而看月的她脸上没有笑容,似乎在神游。
离满月还有十来日,她有些担忧自己是否会和原著中原主一样,满月时魔气大涨,心魔难以控制,按着男主在床上虐待。
这心魔本是对天泽仙尊爱而不得而产生的欲望,用欲魔去形容更为贴切。
若是能得到天泽仙尊,心魔自然消解,这一条她没法办到。
若是得不到天泽仙尊呢,除了找人合修外,她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按理说,她穿过来后,她本人完全不喜欢天泽仙尊,也想尽一切办法避免触发心魔异动,心魔不应该继续变强才对。
那她一直这样用修为压着心魔,保证自己不会被心魔反噬,应当可以安全活下去。
男主应当也不会面临一边哭一边做的难境中……
她思考问题时,神色有几分松散,面具之下的白皙皮肤被烛光照射出淡淡的粉来,那是喝了酒后才有的一种色彩。
江初月默默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问:“师父,我有个问题很困惑。”
“嗯,你说。”柳夕颜难得地叹了口气,将目光从月亮上放到小徒弟脸上。
他这张脸,真是怎么看都让人觉着赏心悦目,连忧愁的事情都要烟消云散了。
“师父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他眼底是一抹清亮,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啊?”这算什么问题,最开始死缠烂打的人好像也不是她啊?
柳夕颜顿住片刻,反问:“这该我问你吧,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为什么想要学剑?为什么非孤光山不可?”
江初月垂下眼帘,握着筷子的手指蜷缩着拢紧,沉默良久。
柳夕颜支着手,慢悠悠笑了一声,“其实我都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变强我可以帮你,复仇我也不会阻拦你。你有我这么善解人意又实力强大的师父,不应该偷着乐吗,怎么还问我为什么收你为徒。”
她自夸的时候,整个人都忍俊不禁颤抖了。
“因为……”江初月眉毛拢起,想到了初见柳夕颜时她挑着他的下巴,和他说想要拜她为师就必须付出他的身体。
那时她的表情过于像神明藐视蝼蚁,和最近这些日子他所见到的完全不同。
其实他不惧付出一定的代价,他身上流了魔族的血脉,平等的交换对于他来说才是最保险的。
如今他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这么多,他有很多的疑惑不解。
“别因为了,赶紧吃吧,长身体的时候,吃那么少。”柳夕颜捡起一个馒头塞他嘴里,拍了拍手。
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觉了。”
江初月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走。
走了两步,柳夕颜停下脚步,扭头道:“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等你修炼到筑基了,我就告诉你。”
说完,她脚步轻松地上了楼。
留江初月慢慢咀嚼嘴里的馒头,垂下的眼帘掩饰了眼中坚定的神色。
又花了几日,柳夕颜带着江初月来到了极北之地尘南山森林附近。
再往前走是一望无际的冰天寒带,四野望去,连树都结了千里雾凇。
寒风呼啸,似刀锋刮脸,雾凇在风中抖抖簌簌,溅起了无数的雪尘。
清晨天闷闷亮,从上往下望,大地被雪树分割成两个极致的世界,景色诡谲惊艳。
柳夕颜路过村庄的时候,买了一些柴火和洋葱丢进芥子里。
江初月以为她又饿了,给了点建议,“要不买只鸡,我给师父烤鸡。”
柳夕颜:“……我像是一天到晚老是想着吃啥的人吗!”
江初月沉默,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
集市还未散,柳夕颜摸到卖鸡的摊位上,深沉道:“老板,我要两只,不,十只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只是不想饿到自己的小徒弟而已。
她带着江初月飞过冰天寒带,来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边缘。
一路上,她见到了许多修士奔赴这处,想来森林中也早已聚集了不同门派的人。
这种万年才出来一次的天灵地宝引起众人抢夺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况且冰晶玉髓草的功效那么强大,可以直接拓宽运转灵气的经脉。
不过,有二师兄告诉她的抓草小妙招,她有信心比这些人先抓到那冰晶玉髓草。
“师父,我要掩盖一下容貌吗?”落地后,江初月见到了几个修士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急忙跟上柳夕颜,低声问。
“不用,又没几个人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平白用了幻术让别人好奇。为师遮住就成了。”她感慨,这该死的高知名度的脸。
江初月走到她身边,侧目看她面上洁白的半面面具。
那面具只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那双总爱露出几分淡淡笑意的桃花目没有被遮住。
对于他来说,只用看那双眼睛就能认出她是柳夕颜来。
太熟悉了,她的美是肆意又张扬的气场。
她还是穿着一身鲜红似火的薄衫,似乎一点儿也没觉着冷。
两人又往森林中央走,结果在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遇到了许多安营扎寨的修士——这些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天,想要守得先机抢夺冰晶玉髓草。
他们见到了柳夕颜,警惕地审视着她和她身旁的江初月。
这个女子带着面具,看不出她的脸来,外表看着十七八岁,但实力深不可测,他们竟然一眼看不出她的修为层次,那她的修为必定比他们还要高。
那个少年看起来没那么锐利似剑锋,他面容清冷,穿得很厚,身上没有任何灵气运转的痕迹,是个没有修炼的普通人。
众人心中暗道又来了一个强劲的竞争者,不如化敌为友。
其中一名修士抬手作礼,扬声问:“请问道友何门何派,要不要与我们一道同行?”
柳夕颜也抬手,扬声:“合欢派,李赤衣。”
“李赤衣……莫非你就是近些年一直闭关的合欢派大长老?”这位长老可是曾经与孤光山的独幽笛仙有过不可说的两三事,后来不知为何,就闭关再也不出了。
大家眼睛都亮了,尊崇地看向她。
怪不得探不出她的修为呢,原来她已经是飞升的仙人。
柳夕颜咳咳两声,“是的,最近出关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为什么选李赤衣,因为她知道这人目前在闭关,且好多年没有出来在修仙界露脸了,旁人没那么容易猜出她不是李赤衣来。
而且合欢派势力挺大的,占领了扬州地区。
其中门下弟子和九州各大有名有脸的门派之人都进行过阳台云雨,连襟关系四通八达像张蜘蛛网,几乎没有什么门派想惹合欢派。
“拜见阳台尊者!”那些修士起身向她作礼。
柳夕颜:……
等等,这个尊号是怎么回事?阳台尊者?
怎么不叫厨房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