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的四月, 秦伯璋令钦天监选了一个好日子, 便浩浩荡荡南巡去, 南巡的一应事宜他早就准备好,拖来拖去就拖到了现在。
近些年秦伯璋的身体每况愈下, 在被下毒之前他的身体十分康健,可那毒太过厉害, 即使体内毒素已清除,但五脏皆有损害, 能撑这么久, 也是太医院竭尽全力的结果了。
不过即使他竭力隐瞒,还是难免会透露出一些风声。
南巡一行恰好途径坪溪村所在的县城,秦伯璋特地在此地停留几日见一见老家的乡亲父老。
秦煊还特地带桓语回了一趟坪溪村老宅,这座老宅他每年都会遣人回来修缮打扫,这一次南巡之前, 知道会经过这里, 他便又派人来打扫了一遍。
离开坪溪村十年, 有些记忆大多记不清了,可再次回到这个老宅,秦煊兄弟俩对这里依旧有久违的熟悉感。
再次回到这里,秦伯璋亦是感慨良多, 在此处待的时间竟比在别处繁华之地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眼见秦伯璋有意在此小住一段时间,秦煊和小柱还挺高兴, 可有人却等不得了。
是夜, 窗外树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黑暗中,有人悄无声息潜入一座庭院之中,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
渐渐地那守卫最为森严的院子被这些人围了起来,而里面的人依旧毫无察觉。
主使者收到消息,确认局面已被自己这方完全掌控,事情已成定局,这才慢慢从黑夜中走出,推开院子的房门。
秦伯璋躺在床上,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那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秦飞走进去后,见到在床沿正襟危坐的人,愣了一秒,随即又笑起来:“父皇还是如以前那般机警,不过可惜啊,您的护卫们却不如您。”
秦伯璋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的手拿开时,手心赫然是咳出来的鲜血。
秦飞见状笑得更灿烂了,他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到秦伯璋面前:“父皇别着急,先润润嗓子吧。”
秦伯璋一挥手将那杯子打掉:“你这不敬君父残害兄长的畜生!”
“哈哈哈哈!”秦飞大笑几声:“不敬君父?残害兄长?若不是我,你早就被秦裕那蠢货砍死在宫中,哪儿来这几年的苟延残喘!”
“哼!”秦伯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说多了也没用,这蠢货,真当他这皇帝是白当的?若不是他的御林军已经将秦裕与秦佑擒住,就凭秦飞哪能这般轻易便要了那两人的性命?
而秦飞还在自顾自地说起来:“您一定不知道吧,今日之事,儿臣早在干掉秦裕之后便开始谋划,可惜南巡一事总被老三搅和没,您说您要是早早便出来南巡,哪还用辛苦处理朝政这么多年呢?老三也真是不孝,竟让您如此操劳,您放心,待儿臣接替您的位置之后,自然会代替您好好教训他!”
“他是你亲弟弟!”秦伯璋怒视着秦飞。
“亲弟弟?他眼中可没有我这亲哥哥,只有他那五弟!”秦飞已经忍那兄弟俩太久了,早前他还不把小柱当一回事儿,可仿佛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柱都十六岁了,足以成为他的另一个威胁。
更别说小柱还有秦煊帮着,早知道,他就不该让这个五弟安全长大!便是让他瘸了一条腿,少了一只胳膊也好啊,这样他不就跟老三一样无法觊觎皇位了?
“二哥这么说就不对了,”门外突然传来秦煊的声音,明明是温暖的四月,他的语调却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我还是有把你放在眼里的,只是没将你放在心里罢了。”
“你……”秦飞诧异地转头看向门口,便见身着玄色战甲的秦煊从夜幕中走出,那战甲上沾满了鲜血,让秦煊看起来恍如暗夜中嗜血的鬼魅。
“很惊讶?”
秦煊还有空跟他开玩笑:“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多亏父皇料事如神啊,不过,我那些府兵的暗杀术也不差,没想到我都进门了,二哥才发现我,最初我本意是想训练他们丛林作战好攻打梧城,结果没用上,只能改成暗杀兵了。”
秦飞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秦伯璋,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秦煊讥讽道:“说起来二哥方才做的事情也是在算计父皇吧?怎么?只准儿子点灯,不准老子放火?”
秦伯璋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放弃抵抗,今后你还能当个闲散亲王。”
“闲散亲王?”秦飞冷声:“应该是被幽禁的亲王吧?”
他看了看秦煊,有看看秦伯璋,忽然笑起来:“看来你们达成了协议,让我猜猜协议的内容,让我那好五弟继位,届时老三便辅佐他是吧?”
秦伯璋不说话,秦煊挑了挑眉也不吭声,确实是秦飞猜测的那样,早在秦飞杀掉秦裕和秦佑时,秦伯璋便将他剔除在继承人行列之外,那么剩下的弟子也就秦煊和秦翰了。
秦煊无意皇位,他早年痴傻这件事也让他与皇位无缘,最后便只剩下秦翰,以这兄弟俩的感情来看,秦翰登基没什么悬念,只需要解决一个秦飞。
除了自己早被秦伯璋厌弃这一点之外,其他方面秦飞都想到了,却偏偏没预料到秦伯璋还真能这么狠心直接越过自己想让最小的嫡子继位。
他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看得秦伯璋忍不住皱眉,立第五子为继承人是他早就决定的事情,只不过因为老五前面还有两个哥哥,秦飞又是这种德行,他不好立太子,这才没声张。
却没想到秦飞不仅弑兄,如今还要弑父,若不是老三提醒他提防秦飞,如今他们怕是全都凶多吉少。
“看来我猜的没错,不过你们可能要失望了,死人是无法继位的,”他盯着秦伯璋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说我不敬君父残害兄长么?今日我便将谋杀幼弟也包揽了!你们以为我将自己所有手下都派来这边了么?哈哈哈你们错了!我既然能猜到,又怎么会不留一手?”
他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继续道:“这个时辰坪溪村的老宅恐怕已经被血流成河了吧?啧啧,真是太可惜了,三弟妹与那两个侄儿侄女,今晚恐怕都要给五弟陪葬!”
他们不是想扶持老五上位么?人都死了,看他们还能扶谁!他便用这一招釜底抽薪,拼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秦伯璋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来。
“确实是血流成河了,”秦煊面色平静,丝毫没有秦飞预料中的震惊于愤怒:“不过流的是谁的血可就不一定了。”
秦煊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翰提着带血的刀兴冲冲地跑进来激动地道:“父皇!三哥!如今我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了!”
他进来一看:“怎么二哥还在这里?你们也是心大,他一个谋反的反贼,得赶紧擒了才是,来人,将顺王捆起来,要说什么先捆起来再说,这样保险一点,不然跑了怎么办?”
秦飞被捆起来的时候,还处于震惊之中,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被捆成了一条粽子。
秦伯璋情绪波动太大,没精力再审他,秦煊要去安抚老婆孩子也没空理会他,最后他这个被人嫌弃到没人甚的反贼还是让秦翰审了,按秦煊的话说,还有什么好审的,反正不管怎么审,一个造反的罪名秦飞肯定跑不了。
一般人造反都是诛九族,不过,秦飞好歹是皇帝的儿子,杀是不能杀的,九族也不能诛,就审审他手头有多少钱财多少产业,给他掏空充公就算了,正好当初朝廷跟他借的那一笔修河坝的材料钱也不用还了。